竹马他竟是怪物暴君

第65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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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娘◎

翌日清晨, 赵大娘带来了消息,说是老铁匠刚回村,这会儿正在屋里养神。

考虑到今日逢五, 只有虞沛跟着赵大娘去找老铁匠,其余人则分散去了村里各处, 以确保整个村子的安全。

找去老铁匠家时, 他正躺在院儿里的藤椅上打瞌睡,一柄拐杖随意丢在地上。

老人家年过古稀, 一嘴牙都落得不完整,呼吸时隐约能从白须间瞥见几颗碎牙。

“叔!”赵大娘上前,亲和道,“身子好些了吗?”

老铁匠慢悠悠抬起眼,拿浑浊的眼珠子盯她半晌, 然后笑呵呵道:“哦,吃了!吃了!”

他孙女走出来, 捡起掉在地上的拐杖说:“爷爷耳朵不大行了,赵大娘,您得大点儿声叫他。”

老铁匠在旁笑着应和:“是,是!刚买药回来。”

他孙女被逗得直乐。

半晌才停下,好奇看着虞沛:“大娘, 这个姐姐就是山下来的仙家?”

昨天她就听说了, 村里来了几位仙人,专为捉鬼来的。

赵大娘应是, 她便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又蹦蹦跳跳地往屋里跑:“那你们坐, 我去泡茶来, 再去洗些新摘的果子, 可甜!我马上就来,马上!”

赵大娘在身后叫她:“诶,妮子!不用忙活,我们问两句就走。”

但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她只得转身,扯开嗓子对老铁匠说:“叔!问您件事儿!”

过了半晌,老铁匠才笑眯眯说:“哦!是赵妮儿啊,什么事?”

赵大娘和虞沛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也跟着提声问道:“您认识潘娘吗?”

老铁匠看向她:“我没羊,你要不搬点儿别的东西走?”

“不是搬羊,”虞沛平心静气道,“是潘——娘——”

老铁匠笑眯眯点头,却没说一个字儿。

显然又没听清。

“虞仙长,您别急,我再来问。”说着,赵大娘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扯开嗓子再问一遍。

“等会儿,老人家识字儿吗?”

一口气又咽了回去,赵大娘迟疑道:“好像认得,我记得以前他还在山下学堂教过几天书。”

虞沛直接从怀里取出那张婚契,指着上面清晰可见的“潘娘”二字。

“您——认——识——吗?”

老铁匠眯起眼睛盯着那几个字,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潘娘……”他口齿不清道,“潘娘……记得,记得。”

虞沛忙道:“她是谁?”

“潘娘……多漂亮个娃娃。”老铁匠抬起浑黄的眼珠子,脸色渐白,“跳井死了。”

跳井死了?

可不应当啊。

那口井底下不仅没有山鬼的牙,更没有鬼息,顶多算是山鬼的巢穴之一。

虞沛追问:“您确定?”

可老铁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视线一下变得涣散。

摇晃的藤椅陡然停住,他慢慢吞吞地起身,拄着拐杖往屋里走。

他步履蹒跚,边走嘴里边念叨:“跳井死了……可惜,潘娘……可惜了,多漂亮个娃娃。”

赵大娘转身看虞沛:“虞仙长,要不要再追上去问问清楚?”

“不用了。”虞沛收好那张婚契,“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她来找老铁匠,除了想弄清楚潘娘是谁,更重要的是查清她的死因。

但既然他口中的潘娘死于跳井,那再继续追问也没什么用处。

毕竟潘娘绝不可能是因跳井而死。

从老铁匠家回去时,她俩中途碰上了王猎户。

他还是像前天那样孤身一人。

错身而过时,虞沛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王猎户看着身子很硬朗,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但那双手却是皱皱巴巴的,长着老人斑的胳膊从高束袖管间伸出。

她顿了步,忽对他道:“您也住在这村里吗?”

王猎户眼珠一横,眼神如劈来的两道寒光。

“我们前天见过,就在村口——您还记得吗?”他没停下步子,虞沛就紧跟在他身边,“当时是我的一位同门与您搭话,不过您似乎没听见。”

赵大娘在旁看得直冒冷汗,好几次都想拽住她。

不过每回刚接近,就又被王猎户的一身煞气给逼退了。

只得婉转提醒:“虞、虞仙长,快到正午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不急。”虞沛看出她的焦灼,却仍在追问猎户,“不知道您在这儿住了多长时间,认不认识一个叫——”

“你到底要做什么?”王猎户止步,一把嗓子如在烫沙里滚过,嘶哑不堪,“别来烦我。”

抛下这么一句后,他便大步离开了。

赵大娘摸了把额上冷汗,急匆匆上前。

“虞仙长,虽然我们都不待见这人,可也没谁敢去招惹他。小心起见,您还是别和这人打交道。”

虞沛:“为什么不敢招惹?”

“他啊……”赵大娘将声音压了又压,“杀过人!”

“杀人?”虞沛怔住。

赵大娘连连点头:“不过官府没查出什么罪证,最后不了了之了。但这村里的人都清楚,他手上沾过人血。”

闻言,虞沛复又看向王猎户的背影。

走得很稳,一身肌肉很是结实。

“他老人家多大年纪了?”她突然问道。

“具体年岁我倒不清楚,不过他比我大,如今应当……”赵大娘仔细琢磨一番,“也是六十多了吧。”

“这样么……”虞沛喃喃。

王猎户已经走远了,背影模糊不清。

因着衣衫不合身,行动间裤腿总要往上冲一截。也因此,那灰黄的脚脖子上时不时就冒出一圈刺眼的红,像伤,更像是嵌在皮肤里的脚链子一样。

-

回到赵大娘家后,虞沛跟烛玉他们简单说了在老铁匠家调查到的信息。

听完后,陆照礼说:“那现在怎么办?这村子里只有老铁匠一人认识潘娘,他知道的若是假的,我们该去何处找她的死因?”

“倒还有一个办法。”虞沛不露声色地扫了眼烛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烛玉思索片刻,终道:“试试吧。”

虞沛便请赵大娘折下六根桃木枝,又从软布包里取出潘娘的九根头发,分三股将三根桃木枝绑死。另一边,烛玉也取了潘娘夫君的头发,捆在另外三根桃木枝上。

沈仲屿在旁看着,问:“虞师妹,这是打算做什么?”

“入魂。”

虞沛把桃木枝放在**,拿枕头压着。

等烛玉也垫好了,她抬头看向沈仲屿他们。

“我和烛玉会进入潘娘的记忆里,但至多只能待一个半时辰。如果到时间了我和他还没醒,就必须取出桃枝,用灵息折断——必须是灵息,绝不能用手折断。”

沈仲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此法听着凶险,还是我去为好。”

虞沛直言:“沈师兄放心,我和烛玉都算了解这术法。”

“可……”沈仲屿还想说什么,他俩就已经一内一外地躺在了**。

他俩闭眼后,陆照礼终于忍不住道:“他俩是不是认识很久了,感觉做什么都默契得很。”

“是吗?”姜鸢轻拧了眉,“我并未看出。”

“可你瞧,这些天无论做何事,那烛道友总要随在虞道友身边,她一个眼神看过来,他便知晓她是渴了还是饿了。”陆照礼正色道,“还有这入魂术,我在千光剑派修习多年从未听过,他俩却刚好都会,甚是稀奇。”

他一一举着例,试图证明自己所言为真。沈仲屿陡然出声打断:“他们刚认识不久,应是巧合。”

“是么?”陆照礼看向**已陷入沉睡的两人。

可在他看来,他俩间的熟稔作不了假。

-

头挨着枕头的瞬间,虞沛就陷入一片昏沉。

最后,她被一声刺耳的锣鼓响给惊醒。

喧闹声入耳,她身形一晃,渐渐睁眼。

眼前画面似是蒙上了层黄沙,色调昏暗、模糊,灰扑扑的。

她身上换了件粗布衣裳,正走在条窄路上,周围好些人面露大笑,挤着她往前走。

而她的右侧,正颠簸着一顶花轿子。

锣鼓喧天,那轿子里的人掀开帘儿,偷摸着往外瞧了几眼。

这一瞧,虞沛便恰好与她撞上视线。

是个极可爱的小姑娘,十多岁,脸上涂脂抹粉,却藏不住那份稚嫩气。她看着很紧张,一会儿摸簪子,一会儿遮脸。

与虞沛对上目光后,她将轿帘压在一边——压着轿帘的那根指头好像受了伤,胡乱缠着粗布。

她大方一笑:“你瞧着好面生,我没在村子里见过你——是外村来的吗?听我爹说,今儿个有好些外村人来吃酒。”

虞沛点头:“听说这里有人结亲,来凑热闹。”

“哦,外头的人凑热闹,这轿子里的人却紧张到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她捶了下胸口,“快急死我了,也不知道还要颠簸多久,头都晕了。”

“我也不清楚。”虞沛顿了顿,忽道,“说来不好意思,虽来凑热闹,可还不知道你的名姓。”

“别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的咧。”

似是发觉有人在看自己,那新娘把轿帘落了半分,只露出红艳艳的嘴来。

“潘娘。”她笑吟吟道,“我叫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