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臣

第81章 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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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翊安回到屋子裏,與回來的宮晏撞了個正著。

“你出去了?”

宮晏見到簡翊安站在門口,於是問道。

可簡翊安卻搖了頭:“不是,不過剛想出門尋你便見到你回來罷了。”

“還是快些進去吧,這外邊有些冷。”宮晏將手中的餐盒提起,“我不過是去給你尋了些吃食罷了,這天涼可得多吃些。”

“好。”簡翊安沒有提及剛剛遇到寧雲的事,更未提及自己身份一事。

因為他自覺自己要的答案絕不可能從宮晏口中得知。

兩人進了屋,簡翊安扯了宮晏的衣袍湊近聞了聞,並未聞到血味。

看來對方沒有出去做什麽。

“在聞什麽?”

簡翊安的眉頭緊蹙,宮晏便順勢問了句。

“在想你有沒有出去殺人。”簡翊安沒有撒謊,鬆開對方的衣服轉身坐在了軟墊之上,手中的暖壺已經沒了熱勁,他便將其放在了一旁。

“我不太喜歡血味,聞著晚上容易做夢。”

簡翊安垂著眼簾,模樣孱弱,惹人心生憐憫。

“倒是我考慮不周了,以後不會再沾染血味回來了。”

回想起自己調查過的有關簡翊安的一切,宮晏似乎能明白對方為何會這麽說。就算已經失了記憶,可心底的陰霾總歸是一直在的。

傾身在簡翊安身旁坐下,宮晏身上的竹香隱隱鑽入簡翊安鼻間,比血味好聞得多。

“宮晏,你這麽照顧我,不會覺得煩嗎?”

簡翊安不記得往事,但從他蘇醒宮晏便是整日圍著他,照顧著他的一切,這叫簡翊安覺得自己仿若一個廢人。

“翊安說什麽胡話,照顧你本就是我該做的。你我本就是該互相照應的關係,如今你身子不好,我又怎會有怨言?”

宮晏的神情依舊溫婉,這張永遠含笑寧靜的皮囊,簡翊安想象不到對方是如何握住刀刃,又是如何殺的人。

不像,卻偏偏就是。

對方殺人時候的眼神,又是會是怎樣的?

簡翊安想不到,就如他想不明白對方有沒有真的騙他。

倘若是當初的自己騙了對方,隨後失憶,那宮晏便不算是撒謊。

可倘若從始至終對方都知道他是何人,那這一切便都不一樣了。

不過不要緊,簡翊安並不在意,若是真的和寧雲說的那般他是先帝在時所謂的三皇子,那他的消息便不難尋。

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別打草驚蛇。

想到這,簡翊安的嘴角微微勾起,自己先一步打開了宮晏送來的餐盒,將其擺了出來。

“等冬日過去我想做些活。”

簡翊安低著頭,開始講自己的打算,“來時我瞧見路邊一家金銀玉飾的店鋪,那裏頭的東西我似乎都認得一些,若是可以的話我想去那當值。”

“可是……”宮晏眼底劃過擔憂,他顯然並不想簡翊安離開自己的視線。

“好了,我又不是個廢人,你讓我自己找事做。”

將一塊沾了醬油的豬肉夾給宮晏,簡翊安的態度隨和,仿若最為親密之人之間的侃侃之語,“等生活安定你也不必再做這個行當,叫人擔心。”

“我……”

宮晏聽懂了簡翊安的意思,神情一怔,隨即化作動容的笑,“好,都聽翊安的。”

他將碗中的飯菜放入嘴中,見宮晏動了筷,簡翊安才吃了一口飯。

飯菜溫熱,味道很是不錯。

這夜,他們就在這屋子裏住了下來。

念著地上冷,簡翊安便先行睡到了**,隨後又自己挪了塊地方,輕拍了拍。

“上來吧。”

簡翊安輕聲道。

這是簡翊安第一次主動讓宮晏睡上床。他能看到宮晏臉上的不可置信,夜色朦朧,簡翊安坐在**,對著宮晏毫無防備。

“怎麽不動?”

簡翊安歪著頭,不甚明白,“這天愈發冷了,地上濕寒,你還是別睡了。”

“……好。”

宮晏也不堅持,他坐上了床,看著簡翊安抱著被子遞給他一角,隨後自己先躺了下去。

“一床被子的話,翊安不會覺得我身子涼嗎?”

“不會。”

簡翊安回答得幹脆,“再涼也總能捂熱。”

此話簡單,可宮晏卻覺得意義非凡。他顫抖著手將被子蓋在身上,隨後又小心翼翼地躺下。

他同簡翊安糾纏了這麽久,即便再曖昧親近的事他們都已經做過無數回,可過往此刻回想卻多少帶了些強迫的意味來。

他沒問過簡翊安自己身子會不會涼到對方,對方也從未同他提起。

“你這是什麽表情?”

像是覺得有趣,簡翊安將頭探過來,伸手捏著宮晏的下巴細細觀摩,最後竟是輕笑一聲,鮮活無比。

“快睡吧。”

就在宮晏低下頭,準備親吻簡翊安的那一刻,簡翊安突然悶聲道,接著便縮了回去,閉上眼不再動彈。

但因為兩人在一張**,貼得很近,宮晏甚至能聽到其在耳邊平穩的呼吸。

隨著夜色漸濃,呼吸漸漸淡去。

這夜,宮晏也鮮有的睡了個好覺。

心底踏實了些許,夢裏也不再有過去那痛苦的回憶。他好像夢到了他初入重華殿的時候,那個無比生分的皇子,一舉一動皆看得仔細透徹。

那時他也不過是覺得有趣,覺得可以當作一個玩物玩玩。

可玩物遲早是會丟棄厭惡的,那人卻不是。

隻可惜隻憑真心遠遠不夠,當一切破滅,他卻發現那顆心依舊裹著寒霜之時他便再也冷靜不了。

惡人有惡人的法子,而他自詡從不是個好人。無人教他良善,自出生起他便是一把利刃。從不會有人擋在利刃麵前,因為那太危險,也不值得。

不值得的事,隻有傻子才會去做。

醒來之時,宮晏發覺自己竟是比簡翊安醒得晚。

“醒了?”

宮晏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簡翊安從屋外進入的身影,心突然一緊,但對方神色卻很是自然,“你這夜睡的很好的樣子。”

“是。睡得很好。”

宮晏從**緩緩坐起,眉眼冶麗,窗外的光灑入倒是美得仿若一副畫。

隻可惜外邊的動靜很快將其打破。

意識到不對勁,宮晏趕忙起身穿好了衣服。

宮晏:“發生什麽了?”

“不知。”在聽到動靜後簡翊安也有些意外。

外麵的腳步聲漸漸逼近,接著門被突然破開,幸好宮晏反應及時將簡翊安一把扯過抱在懷中。

而門打開,外頭竟是官兵。

“出來!都給我出來!”

那些個官兵神情嚴肅,手中的佩刀更是叫人不寒而栗。

但幸好兩人都還算冷靜。

“這外頭發生什麽了?”

宮晏耐心詢問,眸底卻是黢黑一片,望不清其眸色。

“死人了,這裏所有人都得給我出來接受審問。”

對方見到宮晏原先並不害怕,可不知為何手卻不自覺發抖,使得他隻能回答了一句,隨後又咬著牙指著被宮晏推到身後的簡翊安道,“特別是他。”

簡翊安聽到後身形僵硬了一會兒,他探出頭,縝密的心思讓他猜到了些許。

“死的是誰?”宮晏又問道。

“一個小倌,就在你們隔壁住著。”

……

待見到寧雲屍體之時,簡翊安特意觀察了一下宮晏的神情。奈何對方麵色紋絲不動,似乎並不認得這位慘死的清倌。

“就是他。”

這時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客人指著簡翊安,說道,“我昨日看到他出了門,就進了這小倌的屋子。”

這閣中眾人都已經被請到了一處,聽到那人說的話,一下所有人便都看向了簡翊安這處,包括宮晏。

“所以人是你殺的?”

來的官兵裏的一個豎起佩刀,麵色凶狠。

可簡翊安並未害怕,他甚至上前了兩步,朝著寧雲死不瞑目的眼睛看了看了一會兒,接著淺淺搖了搖頭:“我從未見過他,你應是看錯了。”

簡翊安的神情嚴肅起來,此事關係他的清白,他定不會撒謊。

“放屁!我昨日明明就……”

“我昨日沒有出過門,甚至連隔壁住的是這位小倌我都不知,再者我還是第一次來,為何要殺他?”

簡翊安說的句句在理,他一口咬死,他看出除了那位指認他的客人外其他人盡數沉默,想來沒有他人再看到他的行蹤。

其中便包括宮晏。

他沒有替簡翊安爭辯一句,反倒是沉默的看著這一切。

“你既然說自己沒殺人,能不能拿出證據來!”

“證據?我本無罪,又為何要拿證據?”簡翊安沒有惱怒,語氣依舊平穩,仿若地上那具屍體真真與他毫無聯係。

“住口!既然拿不出證據便同我回衙門,在青天老爺麵前說去吧。”

官府的官兵很快便將屍體和簡翊安他們一同帶了回去。

到了衙門,簡翊安先是被關進了牢裏,這處很是髒亂,他抬眼一瞧,卻發現宮晏並不在此處。

寧雲之死,他並不清楚。但簡翊安清楚自己不能說任何有關對方的話。

若是談及一句,隻怕便會被那人知曉。

而宮晏那般沉默也很不對勁,就憑簡翊安這些日子對其的了解,倘若宮晏不認識寧雲,拿其便絕不會這般沉默不語。

可這又奇怪了。

寧雲所說,說的是以往他是三皇子的時候的事,宮晏又怎會認得對方?

除非……簡翊安是三皇子的時候對方就已經同他認識。

那當初宮晏所說的簡翊安的身份便不是失憶之前簡翊安自己編撰,而是對方騙的他。

想到這,簡翊安低下頭不屑一笑。

若真如此,那便得重新想想要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