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還算有點良知。程餘粱未阻撓, 隻是走到他前,與之一同向主院去。
進了主院,崔時已見滿院的箱籠, 神色不變, 這些本來就不是他們家的。崔家搶占了二十年,也該連本帶利地還給人家。
黎上走出屋,背手站立在簷下, 他平靜地望著駐足於丈半外的崔時已。
終於見到了,崔時已將黎上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他是個值得敬佩的人, 出身富貴卻在尚懵懂時家破,一路顛沛長大,年紀輕輕就將百草堂鋪到各城。他也是個心狠有膽氣的人,解決白家,連帶著關閉了自己一手做大的六十三家百草堂。
“泰順四年六月十七, 那日大風大雨。我無事可做無趣得緊,就灌了一水囊的溫水, 帶了些糕點穿蓑衣去了前院的書屋。書屋裏有歇息的小間,小間裏有炕。我尋了幾本怪談,躺到小間的炕上翻看…”這份腹稿,崔時已在心裏打了十多年,今天終於用上了。
站在崔時已身後的蒙人眼都不眨,手握著刀柄, 警惕著。
對黎家滅門之事, 黎上已沒多少疑問, 但沒疑問不代表他不想了解更多具體的細節。
“有吃有喝有奇異的故事, 窗外風雨瀟瀟,屋裏清清靜靜…”崔時已回憶著, 當時別提多愜意了:“那晚我沒回自己院子,熬到亥時末才不舍地放下怪談,熄燈睡覺。”講到此,他眉頭漸擰起,“我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迷迷蒙蒙間聽到說話,是我爹娘。他們開始還好聲好氣,後來因為意見相左起了爭執,言語激烈,我也就醒來了。我娘最不耐煩的,就是我爹在大事上猶猶豫豫不夠果決。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的,都沒發現我。”
黎上眸裏生笑:“他們在吵什麽?”
很好聽的聲音,幹淨平緩情緒不多。崔時已沉凝兩息,回道:“在吵袁漢山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