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的冷宮在孤寂的夜裏仿佛道盡女子不幸的一生。
蒼涼的氣息和無人問津的晦暗塵土在夜色裏卻格外能夠暴露周遭的環境。
陸青帆剛一走進去便察覺到,誠如金公公所言,但凡此處有人經過,必然十分顯眼。
陸青帆順著足跡很快來到屋內,就發現周圍破敗的殿宇和宮牆都顯得並無任何端倪。
他逐漸放輕腳步,想要繼續探查,就看到正殿中間的房間有些古怪。
陸青帆夜視能力極佳,行走在夜色裏輕動得如同鬼魅一般。
來到正殿內,陸青帆的眸光便在周遭打量起來。
劍柄輕輕敲擊正殿中央的房門,實心的。
陸青帆劍眉微蹙,如墨的眸子劃過一抹了然,隨即一點點地順勢將整個正殿周圍都敲了個遍。
仍舊沒有密室存在的跡象。
“不對勁。”陸青帆往後走了走,隨即揚起手掌來將前方的門爆開。
這一爆開之下,門內竟然露出一個巨大的石門。
陸青帆驚訝之餘,加快腳步走過去。
此處的石門機關頗有些機巧,乃是順著整個正殿後方灌入石泥令其凝固,形成了一個四方的囚室所在。
地上磕磕絆絆的石子和周遭那股淡淡的泥石潮濕的味道,都昭示著這件密室形成時間恐怕不久。
火折子在小小的甬道裏燃著,陸青帆的心底鬆了口氣,周圍空氣流動,雲曦必定就在附近了。
他輕輕扣動著門板,卻不曾發現打開石門的機關。
既然已經行到此處,陸青帆也不著急,在火折子處暗暗摸索。
來到右方時,陸青帆明顯聽到了一點點聲響,仿佛老鼠摳牆的聲音,帶著些許刺啦刺耳的動靜。
陸青帆心頭一喜,即刻加速在周圍尋找機關。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竟然在旁側轉角之處看到了一個不大的石台,機關便大喇喇地敞在那。
陸青帆剛走近一步,腳下石板一空,猛然從四方射出無數箭矢。
陸青帆運功起飛落在空中,又翻飛片刻降落在地、毫發無損。
他再不耽擱,將石台上的機關一扭,就聽到轟隆隆的開門聲。
門內,雲曦手裏舉著一個小小的瓷片跟陸青帆麵麵相覷。
“大人?”驚喜過後,雲曦丟掉手裏的瓷片,一個猛子撲進了陸青帆懷中。
陸青帆張開懷抱將人兒接住,粗糲的大掌摁住雲曦的脖頸,低聲道:“幸好。”
幸好你無礙。
“逸王弄了個假的‘花間影’。”現在不是風花雪月的時候,雲曦立刻從陸青帆懷裏探出腦袋,沉聲道:“他用‘千張麵’先假扮逸王擄走我,又假扮‘花間影’來去宮中。隻怕……”
逸王也沒表麵看上去地那般重視自個兒的兄弟。
“出去再說。”陸青帆拉住雲曦的手,二人迅速從正殿跑出去,無數密密麻麻的禦林軍在“花間影”的帶領下圍困上來。
陸青帆一眼看到,便知這花間影是個西貝貨:空有其形、毫無其神。
“就憑你等,還想攔我?”陸青帆一手握住雲曦,手持長劍擋在此人麵前。
“花間影”微微一笑:“陸尚書來得這樣及時,當真令人感佩五內。”
陸青帆偏頭,衝雲曦道:“說話也不像。”
油膩得讓人惡心。
雲曦共鳴地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我說吧!假貨也太好認了。”
跟他的主子逸王殿下比起來,假花間影屬實不夠看。
“花間影”見狀惱羞成怒,話不多言、揮手便讓暗衛圍攻!
陸青帆一手攬著雲曦,一手持劍飛身而上,長劍出鞘、驀然洶湧的罡氣帶動著劍鞘的勁風將衝上來的黑衣人一下子打退。
“不堪一擊哪。”雲曦有些可惜地道。
本以為能見識陸青帆動手的風姿,不想這些人的水平……十個不抵一個當年的洛青峰。
假花間影見狀冷哼一聲:“一群廢物!”說罷,他即刻衝到陸青帆身邊,一人化作兩人,虛實強勢攻來!
雲曦見狀輕呼一聲,“這是什麽邪門兒功夫!”
陸青帆在前方格擋,長劍一動便橫劈而去,兩個花間影驟然化作氣霧消散,又重新凝實,隻不過這一次他的一個分身已經到了雲曦的身後。
“小心!”陸青帆正欲動手,前方的“花間影”就橫撲過來,陸青帆揮手一擋就轉身去救雲曦,根本顧不得身後的“花間影”究竟是虛是實。
雲曦早從陸青帆的反應中察覺到身後有人,她頭都沒回,手一轉便對準身後人射了一弩箭!
強勢的弩箭對準了“花間影”的喉嚨,直直刺穿而過,他整個人“砰”地一聲仰倒,摔到了宮宇之下。
雲曦小心翼翼地滑到房簷上,看到了“花間影”的屍首,饒是此人並非花間影,她亦心生諸多不忍。
陸青帆拉住小丫頭的胳膊,生怕人一個失足跌落,二人從房簷上落下。
因為雲曦的弩箭,“花間影”的千張麵失效,此人很快露出了尋常普通的真麵目,五官是那種丟在人堆裏一眼就尋不著的模樣。
雲曦有些失落地道:“我沒想殺他。”
事態緊急,雲曦沒有多想便射出機弩,二人的身形差距剛好一擊斃命了。
“死了也好。”陸青帆安撫雲曦道:“總好過他頂著花間影的麵皮助紂為虐。”
細思便知,逸王留著一個“花間影”,為得必然是高手坐鎮、有人衝鋒。
“陸青帆!”
正當二人準備離開冷宮,一抹帶著渾厚內力的低喝從遠處千裏傳音。
“你壞我大計!”
陸青帆和雲曦站定,他本能地將心上人護在身後。
“怎麽,逸王殿下也欲討教幾招?”
此言一出,一個身形修長、著月白袍的英俊男子便落在了冷宮房簷之上。
“真真是陰魂不散!”逸王眼底湧上濃鬱的恨意:“你不沾染這些會死嗎?”
這是雲曦第一次從逸王身上看到那般明顯的情緒變化。
她眸光閃爍片刻,輕聲道:“逸王急了。”
原來,合宮上下的控製雖淩厲、卻也有可能是逸王最後的一搏。
陸青帆懶得跟逸王廢話,用實際行動闡明立場:長劍再度出鞘,逸王身形猛然俯衝攻來!
二人的內勁比長劍還要快地相觸,一股強勢的旋風以二人為中心席卷而去。
雲曦即刻後撤,中途還不小心踩到一個暗衛的臉上。她忙不迭道歉,又一個錯腳踩到了對方的手。
伴隨著暗衛“啊啊”兩聲,陸青帆和逸王的長劍在半空中“”兩聲相觸又急速分開。
那股強勢的內勁所帶來的罡氣讓躲在回廊下的雲曦都站立不穩,一個踉蹌坐到了地上。
劍止風不止,重新落在房簷上的二人劍意迸射,竟隱隱有融匯一體之感。
“好相似。”雲曦一怔。
怎麽會?
逸王和陸青帆的內家功夫……好像是師承一派。
可她從沒聽陸青帆提及師承何處、可有師兄弟。
從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二人一個在房簷的東麵、一個在房簷的西麵,身形在月色的籠罩下、一黑一白,涇渭分明。
可衣衫的顏色從不代表正義與邪惡。
恰相反,一身黑衣的陸青帆正氣淩然、看似英俊瀟灑的逸王殿下,卻心狠手辣、壞事做絕。
“果然是你。”陸青帆說了一句隻有他和逸王才懂的話。
雲曦從地上爬起來,想要仔細聽聽,卻隻能看到逸王殿下動了動嘴、便即刻飛身離去。
“他、他怎麽走了?”雲曦忙不迭朝飛身落下的陸青帆跑去,“不打了嗎?”
陸青帆點點頭,“不打了。”
“啊!”地上傳來一聲低喝,陸青帆低頭一瞧,他不小心踩到了一個暗衛的手。
他道一聲“抱歉”,後撤一步,跟雲曦說道:“我們分不出勝負。”
此刻,雲曦終於明白,為何逸王要準備一個假的“花間影”,還要將她的性命控製在手中。
竟都是為了提防陸青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