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

第61章 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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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莓死死盯着那一支棕咖色烟蒂,

那一瞬间,她几乎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如血液倒灌, 滚烫沸腾。

过去的这一千多天,分分秒秒, 都化作如梭利剑, 从四面八方而来,穿透她周身。

像是被一种深重的宿命感刺透。

夏莓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想,人就已经跑到了吧台前,她拉住一个酒保, 满含热泪、气息紊乱,问有没有外面的监控可以看。

酒保说:“有的,您是为什么要看监控?”

夏莓声音都开始哽咽, 急匆匆找了个借口:“我、我的包掉了,想看看监控里有没有录下来。”

“好,您别着急。”酒保只当那包里有要紧东西,安抚道, “我这就带您去监控室。”

夏莓跟着酒保走到后面的监控室。

在调取视频的几分钟, 她大脑依旧一片混乱,什么都理不出来。

翻来覆去就只剩下了成千上万的“程清焰”, 漂浮在脑海中,让她心跳狂跳, 浑身发烫发麻。

她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 关于南锡市的那些事都已经模糊了,可到了这一刻, 她才知道,她什么都没忘。

一切的一切, 都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监控人员终于调出最近一小时的视频,夏莓几乎不舍眨眼地拉快了进度条仔细看,可越是往后,加速的心跳就一寸寸愈发凌乱,好像从山顶一下坠入深渊之地。

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程清焰。

夏莓眼眶泛出涩意,眼泪不受控地、无知觉地滚落在脸颊。

她狼狈地低下头,咬紧下唇,也咬紧那近乎崩溃无望的哭腔。

哥。

我以为我终于要见到你了。

我以为,你终于来北京了。

哥,我好想你。

“小姐……”酒保斟酌着开口,“您包里是有贵重物品吗?或者我们可以报警……”

夏莓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抬手抹掉眼泪,低声:“不用了,可能是我落在别的地方了,麻烦你了。”

从监控室出来,回到同事们所在的卡座。

一群人刚刚问完夏莓去哪儿了,正好见她回来,便吵着说她故意逃酒,得罚。

夏莓拎起桌沿的酒杯,仰头灌下一杯,她平静地笑了笑:“行了吧。”

一群人见她爽快,逼得更紧:“不行,这被自罚三杯。”

夏莓知道自己的酒量,随便找了个借口躲去罚酒。

她窝回了卡座沙发,听着周围几人谈天说地。

同事之间,其实说的都挺无聊的,无非是这些年在工作中闹的笑话,不过其他人都很捧场,常常笑得拍掌。

夏莓敷衍地捧场,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

满脑子都是那支竖在垃圾桶上的烟蒂。

她早该想到的。

程清焰还在柯北的监狱,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

不知不觉,她喝了不少酒。

脸有些烫了。

其实这些年来她独自一人处事比从前理智许多,也再没有在人前喝醉过,但今天实在心情低落。

那枚烟蒂让她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最后又跌入谷底。

夏莓摸出手机,给王雨霏发了条信息。

[夏日草莓:霏霏,帮我逃个酒。]

王雨霏极为上道,三分钟后,拨来一通微信语音电话。

语音电话的隔音很差,王雨霏还特意大着嗓子,装作急吼吼的样子,编了个学校导师要求立马交论文的理由,现在不交到时候别想过答辩,别想毕业。

大家都知道夏莓还是大四生,这话一出,纷纷扭头看向她。

夏莓装作抱歉的样子跟大家道了歉,终于成功溜出来。

她靠在酒吧外面的墙上,又点了支烟。

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小腿酸得很,初夏的热风迎面扑来,混合着车尾气,几乎能让人融化。

夏莓一边咬着烟,一边低头将头发扎起,觉得这一天真是糟透了。

女人身形窈窕,黑色窄裙将腰身掐得极为优越,几缕没扎进去的碎发落在白皙的颈侧,五官明艳,咬着烟,像是繁华城市中勾人魂魄的女妖,吸睛得像是街上独有的一道风景。

很快,就有男人过来搭讪,问号码。

夏莓头微低着,闻言抬起眼,细眉扬起,指间取下烟,她淡声道:“抱歉。”

男人讪讪走了。

夏莓想吹会儿风,散了酒劲儿再坐车回去。

陆陆续续又几个人过来搭讪,大部分都很知趣,明白拒绝的意思,但总有人死皮赖脸,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

一个男人笑着凑过去,说:“美女,你一个人都在这儿站多久了,不如跟哥哥回家呗。”

夏莓烦躁地皱起眉,正准备叫酒吧保安,还没来得及转身,一只手从一侧伸过来,揽住她肩膀,将她带进了怀里。

紧接着,她听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滚远点。”

在这一刻,夏莓忽然彻底理解了高中语文课中所说的一种修辞手法——“通感”。

她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烟味,和自己身上的相同,和程清焰过去的也相同。

她几乎是用眼睛看到了这两种气味碰撞在一起。

乾坤颠倒、宇宙爆炸。

多奇妙啊。

她五年半来未曾悸动的心,在这一刻仿佛溺毙在漫无边际的大海。

夏莓仰起头。

程清焰穿了件黑色短袖,依旧高瘦,但似乎比从前要黑了些,头发也很短,看上去更加利落又淡漠,像一把过于锋利、足以见血封喉的利刃。

他其实变了很多。

和夏莓想象中很不一样。

但又好像也没变。

不然,她怎么会在这一瞬间清晰地回想起从前他的模样。

那年夏天,天气同样炎热。

她刚开始认真学习,被作业折磨得烦躁不堪,于是向他发脾气,质问他凭什么要求自己。

当时,少年就穿着干净的校服,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老师在讲台前,他声音有些低,说:“我不是要求你,我是希望,我想,和你一起去北京。”

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和桌上,他坦**而直白地说,“公主,等到后年暑假,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她反应慢了一拍。

刚被酒精荼毒过的神经在这一刻都运转不起来,酒气一股股地往体内蹿。

夏莓想,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这些年,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多少次梦到和程清焰重逢时的景象。

有时时隔多月,有时连着几天都梦到。

每个梦境都格外真实,以至于每次醒来,夏莓都会非常低落。

后来她便学会了一个“及时行乐”的道理。

抓紧任何能和程清焰见面的机会,哪怕是在梦中。

于是,此刻。

夏莓没作丝毫犹豫,向前一步,含着一汪热泪,进入他的怀抱。

“哥。”她说。

恍如隔世。

程清焰喉结滑动,缓缓抬手,搂住了她。

如果仔细看,甚至都能发现此刻他的手正轻轻颤抖。

夏莓脸埋在他胸膛,哽咽着说:“我有三个月没梦到你了,我好想你。”

一句话,让程清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是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程清焰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温声:“喝多了吗?”

“有点。”

“我先送你回去。”程清焰扶住她的手臂,“你现在住哪?”

“不行,好不容易才梦到你一回,我要跟你待在一起。”夏莓说,“回你那儿吧,我跟人合租,不合适。”

倒是在梦中也知道不给室友添麻烦。

程清焰沉默了会儿,似在考虑。

最后他扶着夏莓的腰,拦了辆出租车,报了自己住的地址。

夏莓昨天翻译材料翻译到后半夜,一早就去上班,睡了还不到五小时,而此刻微醺下,又仿佛沉入梦境。

车还没开一会儿,她就已经靠在程清焰肩头睡着了,只是手还紧紧攥着他,像是想要拼死抓住梦里的那一缕绮念。

夏莓手机响起。

程清焰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而后接起:“喂。”

王雨霏刚要说话,忽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张着嘴愣在了原地。

这个声音很好听。

属于听声音就觉得是个帅哥的程度。

王雨霏眨了眨眼:“您好,这不是夏莓的手机吗?”

“嗯,她现在睡着了。”

王雨霏:?

她很清楚夏莓不是这么没有防备心的人,不可能在陌生男人面前喝多睡着。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没头没脑地问:“真爱?”

程清焰抬了抬眼:“什么。”

她补充:“智齿?”

程清焰指尖一顿,喉结滑动,而后低沉的:“嗯。”

“懂了。”王雨霏奈住此刻激动的心情,善解人意道,“我是她室友,家里着火了,让她今晚别回来了。”

“……”

挂了电话,程清焰低眸看着夏莓的侧脸。

那么多年没见,他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夏莓的模样,可乍然出现在眼前依旧具有冲击性。

她向来是具有侵略性的容貌。

睫毛很长很浓密,唇色很红,深眼窝,双眼皮,高挺的鼻梁,黑亮的长卷发。

让他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仿佛被人扼住喉咙,快要窒息。

幸好。

看来他不在的这些年,他的公主长大得挺顺利,依旧自信又耀眼。

夏莓有些认床,敏锐地察觉到这张床睡着比自己的要硬一点,没睡多久就转醒。

她在迷蒙中睁开眼,屋内没关灯,只开了盏并不刺眼的柔和的落地灯,而周围的陈设却是完全陌生的。

这不是她家。

夏莓猛地从**坐起来,往周围环顾一圈。

不大的单间,床周围干净整洁,不远处的沙发上有些乱,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

夏莓视线猛地一顿。

这台电脑的型号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了,但夏莓却记得,她不可能忘记,这和2013年寒假她用自己打工挣的钱给程清焰买的那台,一模一样。

某些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刚才那个梦……

不。

夏莓盯着那台笔记本。

不,那不是梦。

那是真的。

她真的……遇到了程清焰。

夏莓慌忙下床,还踉跄一步,径直推开通向阳台的门:“程清焰!”

空空****,依旧没人。

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现在就在程清焰住的地方,他不可能走。

她只是下意识的,害怕再一次失去他。

夏莓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什么都顾不上,就朝门口跑去。

“程清焰!”

而就在这时,门从外面被拉开,程清焰出现在她眼前。

他脚步一顿,看了夏莓一会儿,问:“怎么了?”

夏莓仰着头盯着他看,心中如惊涛骇浪。

就着柔和的光线,夏莓更清晰地看到了他。

少年长成了男人,就连肩膀都宽厚许多。

他变得成熟又利落,眼底依旧漆黑,但比从前的漆黑要更深却更柔和,又仿佛是掺杂了更多别的东西,被重塑过,这是经历过那众多的事后造就的。

夏莓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生怕又只是匆匆一瞥就梦醒,像是要将他这一刻都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直到,程清焰再次出声:“莓莓?”

她恍然回神,恍如隔世,眼圈迅速红了,垂下眼:“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程清焰稍顿,抬了抬手里的超市袋子:“我去买了点东西。”

夏莓眼泪扑簌簌滚落,声音哽咽着发软又滚烫,像含着这么多年来的热血与真心。

她忽然就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得双腿发软,站不住,手指死死攀着门框缓缓蹲下身,眼泪不停地砸在水泥地面。

她又是一声:“你怎么那么久才来。”

——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你怎么那么久才来。

回来这出租屋。

来北京这座城市。

他都来迟了。

“对不起……”程清焰咬着压根低声,“莓莓,对不起。”

夏莓用力摇了摇头:“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她红着一双水眸抬起眼,用力攥住他手腕,“我们不要再讲从前的事,哥,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真的,一起站在北京的土地上。”

他眼眶也是湿润的,喉结不停滚动着。

千言万语都化成一个沉沉的“嗯”。

程清焰将夏莓牵起,进屋,关上门,而后从鞋柜中抽出一双拖鞋,“穿上。”

夏莓穿上拖鞋,吸了下鼻子,复又扭头看他:“你的呢?”

“就买了一双,下次再去买一双。”他脱了鞋,赤脚走在地板上。

“你刚才去买什么了?”夏莓问。

程清焰抬了抬手中的袋子。

他从兜里摸出打火机,蹲下,翻出袋子中的一盘蚊香,点燃,放在床尾。

做完这些,他回头看了眼夏莓:“有被蚊子咬吗?”

夏莓低头看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腿,手臂上被咬了三个包,她从小就招蚊子,不知道是不是血型的关系。

程清焰又从袋子里翻出一瓶花露水给她。

夏莓坐在床侧抹花露水。

而程清焰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抽烟。

没人说话,却又暗流汹涌。

久别重逢。

夏莓才发现,她幻想过许多他们相逢时的场景,却从来没细想过等真的再遇见,她要和他说什么。

他们都在尽力的,让这一刻变得平静无波澜。

任何的波澜都会再次刺痛那个2013年寒假的少年与少女。

过了很久,夏莓轻声开口:“哥。”

他抬起眼:“嗯?”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一个月前。”

“那你……一个月前就来北京了?”

“没有。”他掐了烟,过去将窗户打开,拉上纱窗,靠在窗边,极其平静地叙述,“我出狱后程志远就死了,去了一趟。”

夏莓一愣。

这些年她几乎一直待在北京。

也因此没有再遇见过程志远。

北京这样的地方,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来,数不清的人走,人潮涌动,以程志远的能力根本无法在这样的城市中生存,更不可能再找到她、纠缠她。

夏莓从柯北飞出来了,所以再也没有和程志远产生联系。

而在一刻,夏莓清晰地感受到。

这些年来,她在北京那些痛苦的想念根本无法和程清焰相提并论。

他一直在柯北。

从来没能和过去斩断。

像是沼泽,拽着他层层往下陷。

将他长久地困在那里,从18岁,到现在的……23岁。

他又抽了支烟咬在齿间,没点燃,喑哑着声说:“四年前他出狱后就被检查出来肠癌,没钱治,拖死的,我出来后先去给他下了葬,处理了后事。”

这个,他灰暗过去的源头,最终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死去了。

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的痕迹,也没有给他伤害过的人带去任何一点慰藉。

让人觉得可怜、可恨又憋屈。

夏莓吸了吸鼻子,又问:“那卢阿姨怎么样了?”

“挺好的,每天摆弄些花草。”

“外婆呢?”

“也挺好的。”程清焰看着她笑了笑,“虽然已经记不得人了,不过身体还挺硬朗的。”

“我本来是想去看看外婆的,但后来我爸和卢阿姨分开了,我就一直都不太好意思过去,也不知道外婆如果不认识我了我要怎么介绍自己。”

程清焰淡笑着“嗯”了声,而后侧头看了眼时钟:“睡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么。”

夏莓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后半夜。

“你怎么办?”

他朝沙发抬了下巴:“我在那儿睡。”

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过去的事,因为那些往事都太沉重太晦涩了,不愿提起,也不知道该从何提起。

哪怕他们是五年半来第一次相见,哪怕这五年半没有一天他们不想彼此,但这一刻他们还是用最平静的姿态去面对这一切。

哪怕夏莓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临近天亮才终于撑不住熟睡了几十分钟。

等再醒来,发现程清焰早就已经起床了,还去买了早点回来,小笼包和豆浆。

夏莓心想,他从前就习惯睡得少,现在倒也一直保持着。

还有他买来早饭给她,也和从前一样。

吃过早饭,程清焰起身:“走吧,我送你去公司。”

“嗯?”夏莓眨了下眼,“你不忙吗?”

“不忙,前几天才刚投了简历,还没定下来。”

夏莓笑起来:“那好啊,这边坐地铁去我公司很近的。”

两人一块儿下楼。

这一幢是老小区,没有电梯,要爬楼梯。

因为再一次能够和程清焰一块儿晨起出门,就像从前读书时一样,夏莓心情好得连爬梯都蹦蹦跳跳,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的模样。

她换掉昨天的丝绸衬衫,穿的是程清焰的白衬衫,扎进裙腰中,除了肩线有些过宽,其他的倒看不出违和。

而程清焰则依旧一件极其休闲的黑色短袖,一手夹着烟,跟着下楼。

今天天气特别好。

夏莓踩着高跟鞋蹦蹦跳跳走在前面,途经凹凸不平的步行道,程清焰忍不住道:“小心别扭脚。”

她转过身,金色的阳光洒下,她笑容灿烂:“程清焰,我们现在像不像高中的时候,早上一起去上学。”

“嗯。”程清焰轻笑,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到身边,“高二一个学期你就扭了三回脚。”

“……”

夏莓往后翘了翘腿给他看鞋跟:“我跟从前可不一样了,我现在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都能如履平地。”

小姑娘那截脚踝纤细瘦白,白色的高跟鞋带圈在上面,走起路来“哒哒”响。

程清焰视线多留了会儿,而后呼出一口烟,笑道,“是不一样,第一回 见你穿高跟鞋。”

夏莓一顿,心脏像是被掐一把。

她又很快装作无意的模样,噔噔噔跑过去搂住了程清焰的胳膊:“快走啦,哥。”

坐上地铁。

北京早上的地铁,必然是拥挤到前胸贴后背的。

程清焰将她拉到跟前,手臂横在她身侧,将她完全与其他人都隔绝开来。

夏莓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

她微微仰起头,去看他。

男人下颌线条利落瘦削,似乎比从前更瘦了些,也变得更加凌厉,人也更沉了些,比从前更不爱笑,可只要一笑起来就会显得格外温柔。

“哥。”她和程清焰几乎相贴着,轻声说,“我的梦想都实现了。”

“什么梦想?”

“北外,还有和你一起来北京。”

很快,就到了下地铁的站点。

程清焰一直将她送到公司门口。

高楼大厦,他仰起头看向楼顶,镜面玻璃将阳光折射得更为耀眼,金光灿灿,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夏莓问:“你晚上有事吗?”

他收回视线:“应该没有。”

“那我们一块儿去吃晚饭吧。”

他弯唇:“好,我晚上来接你。”

夏莓跟他道了别,心情非常愉悦地小跑着进公司。

就连同事都看出来,问是不是中彩票了这么高兴,夏莓笑着回:“是比中彩票更高兴的事儿。”

连带着今天的工作效率都提高不少。

到中午,夏莓吃过饭,习惯性地想去吸烟室抽支烟,结果一摸口袋却发现连带香烟和打火机都不在。

难不成落在程清焰那儿了?

可她明明都没拿出来过啊。

她忽然想到从前她提出想试试抽烟时,程清焰轻轻在她额头敲一记,说:“小姑娘抽什么烟。”

“……”

不会吧……

夏莓打开微信,点开那个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但一直放在置顶的头像,依旧是那黑暗中的一簇火光,备注依旧是智齿。

她这才想起,都没问问程清焰有没有换号码。

她下意识地发过去一条信息。

[夏日草莓:你是不是拿了我的烟?]

很快,手机一震。

他回复了。

夏莓心脏很快地跳动起来,看着那个头像——在漆黑中的那簇火光,也看着右上角的小红点,手指都几乎要轻颤起来。

她太久太久没有收到程清焰的消息了。

[智齿:没收了,把烟给我戒了。]

夏莓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眼眶渐渐湿了,而后靠在墙上轻轻笑出声。

总有一些人,他什么都不用做。

他只需要出现,这个夏天就会草木葱茏,满目生机。

[智齿:我在你公司前台放了份礼物,空了去拿。]

[夏日草莓:什么礼物?]

[智齿:之前欠你的。]

[夏日草莓:啊?]

她完全是茫然的状态,完全没想到程清焰会突然送她什么礼物。

她走出吸烟室,坐电梯到一楼前台。

前台和夏莓年纪相近,关系不错,一见到她就兴冲冲说:“莓莓,刚才有个超级超级大帅哥放了份东西在这,说要给你!”

说着,她将袋子从底下拿出来。

夏莓打开,上面有一张品牌赠送的明信片,写了字。

程清焰的字,遒劲又飘逸流畅。

上面写着——

[莓莓,恭喜你考进了年段前200名。]

原来总有些人,会将和你的每一个约定都放在心上。

不管多小,不管过了多久。

五年半前,夏莓和他约定高二下半学期的那次期初考如果考到了前200名就要给她奖励。

而在期初考成绩出来后,他消失不见。

而现在,夏莓终于收到了五年半前的奖励。

连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她打开袋中的盒子。

那是一个多国语言的电子词典。

她想买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