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练心动

第23章 滑板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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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一:换一首歌/人生志愿/滑板老师◎

**(1/3)换一首歌

正午高照, 宋木临又驱车来壹号公馆找赫凯提鞋,他边走边刷朋友圈,上下划着, 一闪而过一个熟悉的头像, 他立马拉回。

那头像是一双极简的黑蓝高帮,脚下是万顷云海,重峦叠嶂。

这样的视角显然是一个人坐在悬崖边俯拍自己脚踩云海, 自由又无畏的风格,不是赫凯是谁。

这人居然发朋友圈了,再一看,居然分享了首James Blunt的《You’re beautiful》。

这首出了名的纯真情歌啊,干, 这人要不要再直接点?

宋木临受不了,底下的评论区也是这样说的:

【有情况】

【追到还是没追到啊, 朕的探子们呢】

【脱单饭还没影吗】

当然也有学妹看不出赫凯的反常,上来示好调戏:

【想听学长唱呢】

【哈哈哈同上,我也是!不止一次听过学长唱歌很好听】

宋木临哑然失笑,忍住回小学妹的冲动:

你知道我们夸赫凯唱得好听的那次他唱的什么吗——匪/帮说唱,又黄又暴力, 可不是you are beautiful这种小情歌啊。

啧,都怪这人的冰山脸迷惑性太强,不知道还以为高冷禁欲那一挂的。

宋木临挑眉收起手机, 绝对想不到赫凯这种人有一天为了泡妹在这装乖,可以说比不玩手游但还是天天陪学妹上分的他还要狗。

宋木临推开小仓库的门。浪漫的音乐伴着冷气, 环过身来:

“My life is brilliant. My love is pure.”

(我这一生很美好, 我的感情很纯粹。)

“I saw an angle. Of that I am sure.”

(曾见天使一面, 是的我无比笃定。)

宋木临怔了下, 失笑:“你这都要藏不住了吧。”

而房间宽敞的空地,高高两摞鞋盒,旁边摆了个电脑,滴滴作响。

“嗞拉——”

胶带压在包装盒一侧,被人猛地一拉,长长贴在盒子开口处,啪地一声被压断。

赫凯撕下贴在手上的快递单,往鞋盒一贴,将鞋盒推到一边,又拿过另外一个盒子。

宋木临拎着饮料进来,坐下打趣,“你的白月光呢?你不是让人家给你打一个月工?”

赫凯在间隙中回买家的信息,又撕下一个快递单,“她要忙。”

白天在咖啡店打工,晚上去给人补课,反正没他什么事。

“啧啧,你俩谁欠谁的钱。”宋木临拿过手边的鞋盒。

他打开鞋盒,得瑟地打了个口哨,“帅——”

有赫凯搞鞋子,宋木临也不必费心抢号,直接集齐全系列。

“对了今晚玩游戏不?”他阖上盒子,问。

“哥们已经戒很久了。”

赫凯还是一副没有兴致发样子,在那专心打包。小仓库里,那首深情的Beautiful还在唱着。

赫凯能戒那么久,宋木临是吃惊的,宋木临还以为他只是心血**,“你白月光不让你玩?”

“如果她想的话。”

这回答,和白月光还是没影?

“那你怎么还来真的,你现在不是赚很多了?”去了趟京北赚了快十万块,宋木临这种少爷都羡慕。

赫凯继续撕胶带,“这算哪门子多。”

赫凯十五岁去一趟滑雪旅行都不止这个钱,远远不够支撑少爷的安全感。

宋木临耸耸肩,“十万不算多,但是可以谈恋爱了吧。”

“够谈恋爱有什么用,又不够结婚。”刺耳的胶带撕拉声中,男生的声音冷淡。

宋木临怀疑是不是音乐太大,自己听错,“结婚?你在说什么?用不用这么目光长远啊?”敢问你追到人家了吗?

而赫凯专心致志对着快递信息,语气要淡定得多,“如果不是以结婚为目的,说什么永远爱你,承诺只是宣泄情感有什么意义。”

“你管那么多,一辈子就那么短,喜欢就上。”宋木临这种浪子从来都是及时行乐。

赫凯放下盒子,利落贴上快递单,“你是爽了,女孩怎么办?这就相当于和别人一起上路,但是走一半就把人抛下,你会好受?”

宋木临看了眼小圆桌上的杂志,关于赫凯父母的小道消息绘声绘色。“所以就要为了未来都没影的事放弃自己喜欢的女孩?太怂了吧,不像你啊。”

宋木临有些看不过去,用怂字算是激将法,可赫凯却意外地不否认。

“对,我就是怂。”

“正是因为未来不定,我才不愿意让她有一点受伤的可能。”

赫凯从小就因为没有未来这件事见太多的吵架。

初时只是一次漫长的等待,一次竭力忍让的退步,再到一次因为心力交瘁而没有及时澄清的误会,曾经互相理解、赤诚热烈的爱情生出嫌隙,慢慢开始争执着谁更理解谁,谁做的牺牲更多,用最锋利的话语算旧账,最刻薄的话语质问真心,最终让故事消散于漫长重复的争执与哭诉中。

父母的爱情像被一把火烧掉的玫瑰园,曾经甜蜜不再,眼看火苗渐冷,却无能为力。

而赫凯自己是这段感情里的什么产物。

他也不知道,母亲费尽心思嫁入豪门的王牌,还是父亲堵住董事会对继承人担忧的存在。

总是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看,他连自己本身的存在都满目疮痍,又怎么有资格种自己的玫瑰园。

“那你就心甘情愿看着喜欢的女孩以后跟别人在一起?”宋木临还是无法理解,“她这个类型在大学肯定很吃香。”

赫凯撕贴纸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顿,缓缓道:“她本来就很好。”

漂亮有爱、认真善良。

越接触,他的感情就越深。心跳更激烈,脚步却轻。

喜欢和爱总是有点差别。

喜欢更张扬,急迫地追求一个答案,爱却更柔软,让人停下脚步,只敢遥遥看着。

因为故事再往前,他害怕她会和母亲一样被欺负,而他会像他的混蛋父亲一样,没有能力保护。

“如果她真的喜欢别人了......”赫凯顿了顿。

或许那时候他已经出了国,或许他还在她身边,却只能是朋友的身份。当然,也有可能他已经从赫家脱离出来,却不知道是要多久以后。

“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赫凯一把拉过胶带,嗞拉一声,“总不能让她不开心吧。”

“你忍得了?”宋木临一脸狐疑看着赫凯。

赫凯拿起手边的蝴蝶/刀,指间熟练把玩。一时金属交错,清脆冰凉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当然。”他目光淡淡掠过来。

宋木临:......在你说忍得了的时候,能不能先把刀放下。

小仓库里,一首歌结束。接着又再响起熟悉的前奏。

“My life is brilliant. My love is pure.”

(我这一生很美好,我的感情很纯粹。)

宋木临看了眼音响,接着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家还是要你出国吗?”

“还是要面试。”

“你去吗?”宋木临问。

赫凯将手里的蝴蝶/刀轻轻一甩,收刀的同时也把胶带划断。

“去。”赫凯懒懒道。

赫凯知道这面试只是个流程,其实他父亲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后面的道路。

这也是他举棋不定不去追云桉的原因。

赫家祖上就是簪缨世家,刻在骨子里的目中无人兼精英主义,他们从不认为姓赫的会出错,所以家里要是知道云桉的存在,绝对会把他不肯出国怪责到云桉身上,就像爷爷赫照煊责备他母亲勾引他父亲一样。

但如果他并没有和云桉在一起,那么家里就不会追责到云桉身上,顶多怪私生子叛逆无度,不像姓赫的。

所以即便在一起了,他也不能高调声张,搞不好还要藏着云桉。

更何况,云桉根本就不喜欢他。

算了,赫凯怎么想都不愿意委屈自己喜欢的女孩,还是退而当朋友吧,那种亲密知心的朋友,没有名分也没关系。

宋木临看着赫凯这漫不经心的表情,他也拿不准这什么意思。这狗心思太深了。

只是当耳边第N 次响起那句“You are beautiful”时,宋木临忍无可忍道:

“我说,你能不能换一首歌啊?”

明明就喜欢那个女孩喜欢得要死。

**(2/3)人生志愿

“来来来,上主菜咯——”

一个妇人捧了盘火腿炒鸡蛋,放到云桉面前,“我们六六最喜欢的!”

云桉正布筷,看见最爱的菜,喜出望外:“哇!谢谢嫂嫂!”

“都多大人了,口味还跟小孩似的。”云桉妈妈郑彩霞也捧着砂锅走出笑道。

云桉二婶撩起围裙擦擦手,“没事,这菜也简单。”只是又靠近云桉,煞有介事叮咛,“但是找老公可不能就这样被打发,不然就吃亏了。”

云桉立马犯窘,嗔道:“二婶!我才多大啊?”

云桉这小女孩害臊的样子让妯娌二人笑起来。

突然一把浑浊卡着痰的声音闯进,打破这和谐的场景:“他妈饿死老子了,忙一天都累了。”

云桉二叔云有车不知从哪冒出,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直接吃起来。

二婶瞪了眼自己男人,“又有你的事,睡到几点才起!一世人都这样!”

云有车咬着肉,筷子往旁一砸,“你还好意思说睡到几点,一大早叮叮当当的,我怎么睡啊?”

云桉站在餐桌边,被二叔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跳。

父母都是温声细语的人,云桉少见这种剑拔弩张的架势。而且一大早吵人,不就是说她和妈妈周末过来打扰吗。

这时郑彩霞出来圆场,拍拍二婶,和气笑道:“好了好了,难得周末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人少说一句。”

云有车将桌上那盘烧鹅拉到自己面前,“还是嫂子体贴,我在外面赚钱有多累,你天天做菜带小孩知道什么。”

云桉皱眉,忍住怼一句的冲动。

云有车是云桉父亲云有房的弟弟。与手艺精湛的木器修复师哥哥相比,云有车一无所长,干过厨师、电工、司机,全都半途而废,现在在一家机械厂当保安,混个一日三餐。

而云桉的二婶则和郑彩霞一样,都是家政,月薪可是比云有车这种三流保安要高。

“你就应该跟着嫂子学学,”云有车还很有道理,“嫂子跟的什么雇主一个月赚多钱,你跟的什么穷酸雇主,一个月才赚多少。”

云桉在心里嫌弃,你自己才赚多少在这指手画脚耍威风。

二婶也顿时脸红,气急败坏就要吵起来,郑彩霞又灭火,“别气别气,吃饭最要紧,一会又影响胃口。”

云桉也出声,“二婶做菜越来越好吃了。”

可云桉这一出声,云有车像是突然看见云桉,把话题指向云桉,“小云,你今年高二还是高三啊?”

云桉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高中毕业了。”

“嗬!那不是高考了?”云有车大笑起来,“大学准备读哪间?清华还是北大啊!二叔等着你请我去京北开眼,你看你每次来,二婶都做多少好吃的给你。”

云桉顿时就无语。

成绩都还没出哪知道读哪间!而且怎么就清华北大啊!?退一万步说,我去京北肯定也只带二婶!

“这说出来要让别人笑掉大牙了,清华北大哪是我们想的。”郑彩霞笑,“尽力就好了。”

“那你这上不了清华北大不就白来越市读书啦。”云有车手背一抹嘴。

这云桉不能忍。虽然云桉对越市没什么感情,但也不能说白来了,那不等于抹杀她三年的努力吗。

“话不能这么说......”云桉回答,声量却不大,被二叔那老旧拖拉机似的嗓音盖过,“所以我当初就和大哥说让小云留在芙蓉镇,当时你们那一中还给小云免学费对吧。但是大嫂子你看,现在钱都花了却去不了清华北大。”

“白来越市啦。”云有车反复念叨。

云桉深呼吸,扯了个牵强笑容。

怎么,知道个清华北大就挂嘴边显得自己多厉害了是吗,又不是只有清北两所大学。

“而且小云还没有赶回去见大哥最后一面,唉跑这么远来读书有什么用。”云有车继续数落。

云桉一怔。

“咳咳!”二婶咳嗽打断。

郑彩霞脸上维持着八风不动的体面笑容,像是没听见,“女孩子还是要多出来见识下的。”

“这话也是,窝在小地方能有什么出息,老家哪有人念书的。”二婶把话题岔开,“那小云想好大学读什么没有。”

云桉被云有车刚刚的话题打得出窍,怔了秒才反应过来,“.....没有。”

云有车又有高见,“这还不好挑,老师、会计、公务员这些都可以,工作稳定,也方便照顾孩子老公。”

“男孩子就说要多去外面闯**锻炼,女孩子嘛,稳定最重要啦。”

云桉已经回过神,放下筷子,“这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女生也可以去外面闯的。”

云有车不屑一顾,“那你就是读书读傻了。你到了二十四五也是要结婚,回归家庭带孩子的,还出去外面闯,闯你能闯多久,女孩子找个好老公嫁了最重要。”

“谁说结婚最重要?”云桉语气已经有些急切,“女生也可以......”

但她又被打断,“说结婚不重要那大哥就真的白供你来越市念书了,你女孩子一个,又没爸爸了,当然是在大学赶紧找个本地户口结婚,帮你妈分担点啊。”云有车指点,“二叔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云桉真的忍不住了!就算父亲不在,她自己也可以帮妈妈分担,不需要依附什么男生。

她一攥筷子,提高音量试着据理力争,“二叔,你......”

“好了”,母亲郑彩霞却朝她笑笑,打断,“再不吃饭就要凉了。”

**

“二叔就是个白痴油腻中年男”,云桉坐**气冲冲,“爸爸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弟弟。”

迂腐、自私、愚蠢。

“总有人道不同,你就当他脑子不正常吧。”郑彩霞也在旁边收拾着杂七杂八的物什。

母亲俩挤一个房间,空调开了二十分钟又关掉。两人一回来就抓老鼠,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运,总之全方位排查后,没有找到那只老鼠。

房间一地狼藉,母女两人收拾。

“不过六六,你还没有想好报考什么志愿吗?”郑彩霞问。

云桉脸上愤愤的表情一滞。

她从来都只知道要在语数英物化生高分,却没有留意过有朝一日,学习不再是义务,而是一种选择以后,她该选什么。

高考这件事太庞杂,挡住她望向未来的目光。

“还没有。”她讷讷道。

郑彩霞拿起**的衣服,在女儿身边坐下。

少有的母女谈心时间,郑彩霞开门见山,“妈妈觉得老师和公务员就挺好的,尤其老师,还有寒暑假......”

“妈妈——”云桉立马打断,“你怎么也和二叔一样。”

同样的话,迂腐的二叔说让人生气,可是至亲的母亲说出口,云桉有些难过,“你也觉得我读书出来就要结婚带小孩吗?”

郑彩霞失笑,“这什么话,又不是做老师当公务员就是要你相夫教子,每年那么多人考教师资格证考公,难道她们都是为老公考的?你二叔虽然脑子不太正常,但是有一点他是对的,这些出路都很稳定,福利很好,也很有保障。”

云桉抿抿唇,“我知道,肯定也有人是出于喜欢,可我不感兴趣,它们都太单调重复了。”她喜欢更有挑战性的,就像这几天查潮流领域的资讯,挑战了很多高难度的英文文章,让云桉很有成就感。

但郑彩霞还在循循善诱:“你又没有从事过这些职业,怎么能一口咬断就是单调重复呢。就像妈妈当老师,每年学生都不一样,就是新的啊。”

这不一样。

云桉想要反驳,可是母亲伸手,带着温柔的力度,摸过她的头。不知为什么,云桉从母亲轻柔的抚摸中感到一丝疲惫。她抬头,母亲的眼角已经生出皱纹,鬓边的几根醒目白发顿时如锁链,绞住云桉的喉咙。

“这几年发生太多事了,妈妈只希望六六平平稳稳,我的女儿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母亲轻声说。话题靠近离开的挚爱,让人不敢深呼吸,怕惊醒已经不在的人。

云桉张张口,嘴里那些搏击长空的辩辞再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阵沉寂以后。

“妈妈你这次放多久假?”云桉转了个话题,不愿再谈。

郑彩霞也收回手,继续收拾衣服,“一会四点半就回去。”

云桉惊讶,“这么快?不能......再请久一点吗?”

“做这些哪有放假的,但是做老师就不同了,一年还有两个寒暑假呢。”郑彩霞居然又再绕回来。

云桉避开母亲的目光,“那老鼠怎么办?”

“看不到就说明走了。”

云桉很难相信这种说辞。

不行,看不见就说明还有可能,她现在连上厕所都怕。

“妈妈”,云桉靠在母亲的肩头,“我能去打工的民宿住吗?”

郑彩霞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云桉感受到母亲手臂的震动,发现母亲似乎也清瘦不少。

“都多大人了,害怕老鼠。”

“妈妈......”

“好好好”,郑彩霞又摸摸女儿的头,“毕业以后你也没有去哪里玩,去小民宿那认识些人也好。”

**(3/3)滑板老师

晚风吹过,赫凯从小仓库出来时,天空月光与晚霞交汇缠绵,又是不停转的一天。

赫凯一手拿着半空的咖啡,一手刷着手机,放松着脖颈走出高楼,顶上聊天框弹来她的消息。

Yuna:【嗨,抱歉打扰了,方便接电话不】

【好】

赫凯咳了声,清清嗓子。电话打来,他划开接通,“喂......”

“擎天柱他爸哥哥——”一个小孩活力满满的声音传来,“你还记得我吗——”

赫凯:......

电话那头,女生急切提醒,“嘘嘘小声点,不用扯嗓子。”

“哦哦好!”

“那你先和哥哥聊,姐姐去忙一下,不许打扰哥哥太久。”

“好——”

赫凯:这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电话里已经没有女生的声音,小孩兴奋道:“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赫凯捏捏眉心,“嗯。她和你在一起?”

“对呀,我拿云桉姐姐的电话,哥哥你还记得要教我滑板吗?”

“嗯”,赫凯本来就要教,只是今天要忙,“明天晚上吧。”

“好——”

“还记得我们约好的吗?”赫凯问。

“记得记得!!我现在就去找奶奶说!”小孩立马挂了电话。

“嘟嘟。”

赫凯猝不及防,一个人站在原地。行吧,这小孩挂电话比他利索多了。

他收起手机,正要抬步往前走,突然听见一丝低弱的呜鸣。

“喵......”

赫凯停下脚步,目光往不远处花坛望去。

“喵......”

又有声音传来,草丛微动。

赫凯确信没有听错。他敛了敛眸,调转脚步,往声源走去。在花坛前蹲下,伸手剥开规整的草丛,不意看见一双莹润剔透的眼睛。

晚风吹起少年的发梢,赫凯一愣。

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猫一摔一劈叉爬出,“喵......”

**

云桉安顿好林浩然以后,回到员工间,可才刚坐下,林浩然就已经把手机还回来,着急忙慌就上了楼。

云桉也要找林姨,但她看看墙上挂钟,决定再等一会,害怕撞上林姨的饭点。

云桉撑头,手机里大数据陆续推来2015年热门高考志愿信息。

不免又想起母亲的话,希望她安稳,做个老师又或是考公务员。

云桉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知道母亲罗列的选项都不是她喜欢的,可是母亲不希望她再冒险的理由似乎也让人不忍反驳。

今夜无风无雨,像空****的心情。

这时手机收到讯息,【方便接电话吗?】

云桉瞥一眼通信人,贺天地。她翻个白眼,没回。而对面两秒没收到她的回复,马上开始发疯,云桉还没来得及退出界面,正好看见贺天地的短信轰炸:

【这两天和兄弟出去玩,没来得及寄手链给你,别生气】

假不假啊大哥,出去玩之前寄就好了啊。

【我昨晚喝了很多酒,又梦到了你,梦到了我们以前一起同桌的日子。我很后悔拿你的父亲开玩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扇我多少次巴掌都可以,桉桉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不想扇你巴掌,再提我只想取你狗头。

【我可以教你做题,陪你吃饭,安慰你的不安,包容你所有的缺点,为了你我死也愿意。】

呵,题目我不会自己做啊,饭我不会自己吃啊,我不需要你包容我的缺点,麻烦赶紧狗带!

【云桉,没有你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你不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真的,这个世界只有我会这么爱你】

晦气!

云桉一把关掉手机。

无论是二叔,还是贺天地,云桉都觉得白痴。这个世界正常的男的能不能多一点!

“滴滴。”墙上挂钟弹出报时鸟,“八、点——”

云桉起身,上四楼找林姨。

今天已经和母亲说了来青浪住。青浪每天的住宿费是八十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云桉想和林姨说能不能再兼职点别的,比如打扫公共区域又或者让她负责早餐晚餐之类的,抵扣一部分住宿费。

旋转木梯上到四楼,一个灵活的小胖墩飞出,险些把她撞倒。

“耶,学滑板去啦——”林浩然兴高采烈跑下楼。

学滑板?林姨答应了?

云桉好奇了一下,收回目光,又往四楼里看去。复古的大沙发,优雅的老人身姿板正,推了推老花镜,正在看电视。

云桉抬手,小心翼翼在玻璃门上扣了扣。

“云桉吧。”老人道。

林姨居然不回头就知道是她,“嗯,林姨晚上好。”

“进来吧。”

云桉捋了捋衣摆,拘谨走进。她和林姨拢共没说过几句话,只有面试的时候聊过三分钟不到。

“多大了。”

“十......八。”老人凌厉的目光看过来,云桉咽咽口水,“......差一个月。”

老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再逗留了会,缓缓收回,继续修剪手里的花。云桉暗自懊悔,干嘛犯怂,应该咬死她成年了的。

她一个高中毕业生,没学历还未成年,一份靠谱的兼职太难找了。

可意外地,老人继续问她,“什么时候能来?”

有戏!

“我今天就能!”

“能来多久?”

“到九月份之前都可以的!周六日也可以!我可以做全天!”

老人皱眉,毫不客气怼她,“你做全天,我要跟你不睡觉开店?”

云桉一噎,“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老太太是个阴晴不定的脾气,云桉想着赶紧说些什么找补,谁知林姨也只是怼了她这一句,随后拍板:

“收拾下,明天来上班吧。”

云桉在林姨身后的沙发左右踱步,老人身形一动,转过头看她,眉头一皱。云桉赶紧在林姨开怼前一个箭步在老人左手边沙发坐下。

电视放着广告,云桉才留意到老人面前摆了本相册。

老人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抚在相册以上,翻过一页。

云桉吸吸鼻子,手掖在大腿下,润色起心里的话。

林姨虽然不至于尖酸刻薄,但肯定也不是和蔼慈祥那一挂。要是哪句话说得不和老人家心意,就立马会被怼得哑口无言。

云桉不敢贸贸然开口,垂下目光,正好也看见林姨正在翻看的相册。

都是林姨和一位先生和一位男孩的合影,旅游照、探班照、家庭照,各式各样。

估计是林姨的先生和那定居国外的儿子。

云桉见过林姨儿子,却没有见过林姨的先生。云桉猜那位先生应该是不在了。

突然正放着广告的切回节目现场,云桉瞥了眼林姨,林姨放下茶杯,专心看着电视。

林姨的茶杯快要见底,云桉赶紧捧起茶壶,而此时电视传来主持人和嘉宾高昂的声音,牵走了她的注意力。

电视正放着的是港城大热的娱乐访谈节目——《风情月事》。

这名字,一看就是讲港娱八卦的。

主持人说:“很荣幸我们今晚再次邀请到高天齐先生。高sir,今次又麻烦你,给我们讲一下最近风头火势的赫家新闻。”

对面男人戴着墨镜,捻着八字胡,“老朋友一起叙叙旧而已,没什么麻烦不麻烦。”

近年来的港娱乏善可陈,好不容易从天而降赫家这块肥肉:百亿遗产风波,赫家二太子的私生子,曾经的维港女神关虹,这里太多话题可以分享,过半的港媒都来分一口肉。

但其实,出了港圈,赫家并没有这么高的关注度。赫家是实打实的老钱做派,精英自恃,与近年来大热的网红土豪家族不同,赫家不多在镜头前出现。

只是一组赫寰鸣和关虹年轻时的照片被扒出,一个芳兰竟体,一个章台杨柳,黑白失真的照片丝毫不减两人的风华绝代,看一眼就让人想起那个经济腾飞遍地开花的黄金年代,再几篇添油加醋的港媒报道被转发,赫家的事瞬间屠榜两岸热搜。

——这就是小说照进现实,豪门带球跑指南啊。

风闻这两人还有个私生子,父母基因都这么强大,叠到第二代得多好看。

于是热度也蔓延到这个神秘私生子上。网友们也开始扒了起来,有说是私生子的大学舍友,有说是病友,甚至还有几张真假莫辨的背影照流出,总之私生子的真容被扒出来指日可待。

“但是高sir你确定可以聊吗?”主持人阔笑,“我怕我这小节目被人盯上啊。”

“哎呀怕什么,我同赫家很熟的,上星期才一起打完高尔夫。”高天齐抬手一摆,不以为意。

林姨冷笑一声,“真是不知道丑字怎么写。”

云桉还捧着茶壶,疑惑道:“这个人是谁。”

林姨说:“港城零食之王高晋的孙子。高晋白手起家,算个草莽英雄,可惜英年早逝,儿子孙子一代比一代败家无能,把高晋的心血都败光了,最后高家没顶住97年的金融风暴,苦熬了三年,在两千年破产。”

“高天齐现在领着政/府救助金,没事靠爆料这些豪门秘辛赚点钱,过街老鼠,赫家那种皇亲国戚怎么会理他。”

林姨一张珠玑嘴,一句话怼两家人,云桉干干笑两声当作回应,继续看回电视:

主持人很知道观众想听什么什么,“众所周知,赫寰鸣先生一直未婚,就这么一个儿子,那一贯笑口常开的赫公怎么会这么反对这个私生子认祖归宗呢,是不是真如外界所说,因为母亲关虹是个梨园戏女所以不讨赫家喜欢呢。”

“害,一部分,主要还是赫公找高人批过,这个幺孙命格过硬,和赫公犯冲。那豪门一般都比较看重风水嘛,正好那时候幺孙又在赫公生日那天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赫公觉得不吉利,索性母子都送到国外。”

“然后直到赫公去世,赫寰鸣才有办法接私生子回来吗?”

高天齐蔑笑,“什么才回来,三年前就接回来啦,只是一直养在大陆那边。”

“不是吧!!”

主持人惊得拿问题卡挡住脸上表情,这是可以说的吗!

云桉和林姨也倒吸一口凉气。林姨举着茶杯,一直忘了要喝,云桉也还捧着茶壶,定在原处。这可和现在媒体说的私生子这一两个月才回来大相径庭啊。

这个高天齐似乎很受用主持人的惊讶表情,捻着八字胡,继续慢悠悠道:“赫公最信风水的嘛,后来赫公生病,有天师说要把幺孙接回来才能除病疴祛病气,所以早就回来了。但神奇的是,确实接回这个幺孙以后,赫公又吊了三年命。”

高天齐一直赫公赫公的,主持人虽然敢聊赫家的事,却不敢放肆,真引来赫家不满,这节目被毙了都有可能,便赶紧把话题绕出来。

“那我们再说回赫寰鸣先生,我们港城第一钻石王老五,至今未娶其实是不是对我们这位梨园出身的维港女神还是死心塌地。”

高天齐不屑笑笑,“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我就跟你说,当年——”

突然画面定格,林姨和云桉都愣了下。访谈节目到了这——

进了广告。

“嘶——”

云桉和林姨两个人不约而同露出嫌弃的表情。

只是突然这两人眼神对到一块,都看到彼此脸上那心急又津津有味的荒诞表情。周围安静了一秒,两人立马错开视线,林姨呷茶,云桉将茶壶举起又放下。

尴尬,莫名的尴尬,有种彼此人设都崩了的感觉。

“上来什么事。”林姨清清嗓子。

云桉也直了直腰身,将脑子里的腹稿飞快过一遍,再一起举起茶壶斟茶,语气乖巧不谙世事:

“林姨,我想在青浪久住。”

林姨也恢复一贯的高冷老太太模样,“你的父母呢?他们晚上不回家?”

云桉小小声,“他们都要忙,不回的。”

林姨睨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房间自己找。”

找房间当然不是难事。

云桉忙不迭继续道:“谢谢林姨,但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住宿费。”

林姨阖目品茶,显然不感兴趣。云桉试着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请问住宿费能不能从工资里扣,而除了做咖啡店前台,我还可以做别的,比如二三楼的保洁,又或是......”

“你做了别人做什么。”林姨冷冷打断。老人将茶杯放回桌面,嗑出清响,像是一棒子落下,打断云桉的说辞。

云桉瞬间哑口,薄薄一层脸皮像有火在烧。

果然这种请求还是太无理了,而且抢别人的工作也不道义。

要不还是回家里住吧。虽然不知所踪的老鼠很恐怖,但是她更不能平白无故花钱,尤其在看到妈妈眼角的皱纹以后。

云桉失落地塌了塌肩,电视访谈那浮夸的开场又响起。云桉已经没有心思再看,“林姨抱歉打扰了,林姨晚安。”

她正要起身,听到老人一扬一挫的声音,柳暗花明:

“浩然仔说找了个姓秦的老师教滑板,就在街心公园,你以后负责晚上送他去吧,住宿费就免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

“姐姐,老师在那!”

“呜哇!”云桉被林浩然一把拽着往前跑。

好不容易在男生面前停下,云桉气喘吁吁:“你好,秦老......”

“哥哥,我和姐姐来啦——”

哥哥?

云桉怀疑自己听错,愣愣抬起头,看见面前男生转过身。

那张熟悉的冰山脸,“好巧。”

秦老师??

擎天柱他爸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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