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王子十二点来灰姑娘的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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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扬的黑牌帕加尼是一路压着限速飙到南街, 直到被牌坊前的道闸拦下。
“日!”
赫凯不耐烦按着喇叭。
保安亭的小窗户被人啪地拉开,保安大叔伸头出来,劈头盖脸喝道:“长眼睛没有!这是步行街, 私家车——”
保安突然收声, 小墨镜往下一拉,一辆极富艺术感和机械感的车子像好莱坞电影似地斜横在栏杆前。
有些东西不需要高调的铭牌,光是露相就已经彰显身价。
大叔立马踉跄着从亭子出来, 还险些把自己绊倒:“您要是想停车的话,左转......”
“轰!”
不等见风使舵的大叔废话完,那帕加尼已经掉头左转。
赫凯第一次觉得怎么会有步行街这么“没事找事”的地方。青浪在南街正中心,哪哪都不靠岸。赫凯从帕加尼出来,进了街区就赶紧去找公交。
还好云桉教过高高在云端的少爷怎么坐公交。
公交上太吵, 赫凯挂掉和云桉的电话,继续给云桉发消息, 但她都没回。她在电话里抽抽嗒嗒,说话也颠三倒四,他生怕云桉是不是被人下.药了,脑海里闪过无数个骇人听闻的新闻。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心急过,公交却走走停停。
陈旧的大巴喷着尾气, 悠悠****绕过骑楼长街,转过一个弯又一个弯,一站又一站。前门后门开阖, 旅人拥挤碰撞。赫凯反复看手机,额头渗出细汗。
实在放心不过, 赫凯准备再拨电话回去, 好在终于到站台。
“南街街心已到站。”
赫凯一步跨下公交。
云桉抱着包包, 红着眼眶坐在榕树, 难过又害怕。
她被保护得太好,活在家庭和校园的乌托邦里,以至于太容易相信陌生人的求助。
云桉想起男人笑嘻嘻的表情,像是戴着狡诈小丑的面具,她后知后觉那不断拦住她的结实手臂根本就没想放她走。
那个人怎么能那么能骗她呢,怎么能心安理得编出那种谎话呢,那是她赚的一千块啊。
云桉难过地将头埋在臂弯里。
“云桉你没事吧!”
突然响起熟悉又急切的声音。
空气中骤降空旷宁静的雪松尾调,一阵随叫随到的风来到她的身边。
“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云桉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赫凯忍着背疼,气喘吁吁,半蹲在她面前。还没来得及喘匀,一眼瞥到她手腕的淤青,一把抓过,“他怎么你了?”
赫凯的目光无比认真,让云桉无所适从,慌乱又窘迫。
云桉挣扎着从他手中抽回手臂,“没有,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这怎么可能是你自己弄伤的!”云桉这种莫名的闪烁其词让赫凯更加着急,“是不是他威胁你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准瞒我!”他严肃道,生怕云桉藏话。
赫凯这么大的反应,让云桉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傻逼。
正常人谁会听陌生人几句话就转一千块的,不知道肯定都以为是更严重的事情。
她哽咽了下,“没有,我就是被骗钱了......”
赫凯上下打量云桉,看她衣服整齐,身体也没有别的伤,这才稍稍安心些。
但如果真的只是被骗钱,那就真的匪夷所思。
赫凯问:“是不是那个人给你喷了什么?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云桉抱着包包,摇头。
“你们是在小巷子遇到的?”
云桉吸吸鼻子,只摇头。
说实话,赫凯的耐心被挑战到,“什么都没有你是怎么这么听话的?”他立马皱起眉头。
云桉被赫凯的目光刺痛,“是,是......”
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犹豫着开口。
“可是什么?说话。”
赫凯被云桉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弄得心急,还是担心云桉是不是瞒他事情,不然手上能有这么明显的淤青?
云桉无助得错开目光不看赫凯,“可是,那个人说他要回去见女儿......”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赫凯以为自己听错,“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你就轻易信人家了!?”
云桉并不意外赫凯的质问,她知道自己的理由很荒诞。
云桉忍着心里的难过,小小声道:“万一......他真的着急回去见女儿呢?”
赫凯深吸一口气,“请问这个和你有关系吗?就为这个理由你就能信别人的话了?”
他目光一沉,无法理解:“回去见女儿难道是什么天大的理由吗?”
云桉这是离谱得没有一点防备心,赫凯很难好声好气哄着她。
“是不是他和你说女儿在火车站,你就跟他走了,和你说要你帮忙回家照顾一下女儿,你也傻乎乎地跟着回去了?你没看之前女生带陌生孕妇回家结果被杀害的新闻是吗?”天知道赫凯接到电话云桉说她被人骗了的时候有多担心。
赫凯的连番指责听来像是刀子。
云桉本来就难过,眼眶倏忽就再红了几分,委屈瞬间爆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又不是没脑子的人。如果他要我跟他走我肯定不会去的!”
赫凯当她嘴硬,没好气冷笑了声,“对,有脑子,所以只要不是跟着走,什么钱都可以给。这两个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云桉以为赫凯的数落是他在介意的是钱的事,强撑着底气,“反正就是不一样!你也不用这样挖苦我,我后面把钱还你就是了!”
“操,我生气的是钱吗!”赫凯一听云桉的话,火气立马上来了,“我在你心中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那我被骗,你生什么气!”云桉红着眼睛,提高音量。
赫凯像是瞬间被人握住心脏,竟说不出话。
“哗——”
随叫随到的风穿过层层绿叶,像撞上心墙,最后化作丝丝缕缕的风。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冲她发火?他的手凭什么伸那么长?
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啊。
赫凯定定地半蹲在云桉面前,看着他喜欢的女孩。
但云桉很想告诉赫凯,其实她的父亲去世了。
所以爸爸回家见女儿真的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可是这要怎么说呢?
似乎不能光说“爸爸去世了”这五个字。
要说刚拿到诊断书时的绝望与悲恸。
要说癌症病房里刺鼻的气味和冰冷的灯光。
要说父亲在药物的治疗下渐渐好转,他们一家也曾生出一线侥幸,可没多久父亲就开始耐药,化疗的效果一次比一次差,再到强壮的父亲消瘦得仿佛只剩骨头,失去自理能力像个婴孩。
哦对,还要说已经预见了死神的到来,她却因为天杀的会考不能回家,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就永失至亲。
要说的东西太沉重太悲哀,想来赫凯不会想听,她也不想把那么难过的情绪分享给别人。
但她却没有办法,不去理会那个骗子说要回家见女儿的请求。
夕霞西流,老榕树下,两人久久无话。
风儿轻轻吹过,他们身下的浓荫轻轻摇晃,远处传来长长的吆喝,不知哪户人家在催促归家。
“你才刚退烧,回去好好休息吧。”云桉极力控制着呼吸,和赫凯轻声道。
少年终于垂下了目光,过了许久,缓缓起身离开。
剩下云桉一个人坐在石椅上。
回忆被撕了一个口子,过往开始像蜘蛛吐丝,在她身上结了网,一圈一圈,渐渐包围了她。
她紧抿唇,晚风中,不得不抬高目光,艰难吸着鼻子。她缓缓吐气,忍着眨眼的冲动,最后仰起脖子。深深呼吸后,还是经不住鼻子一阵酸楚。
“呜......”
又一年夏天了,蝉鸣像长鞭,抽打着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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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橡胶球带着杀意冲过来。
“卧槽!”
宋木临抱着拍子闪一边。
那橡胶球所向披靡,直冲冲砸向另一边墙壁。
“嘭!”又是一声骇人巨响。
宋木临抱着拍子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刚刚没接,不然那一球能把他小命收了。
他转身看向身边人,“你今天吃火药了啊?”
他身旁少年胸膛起伏着喘气,一把摘下发带扔到地上,汗水顺着下颚低下。
“哐!”
赫凯一扔手里的拍子,空旷的壁球室回**声响。他掀起背心一擦汗,喘着气走到墙边拿了瓶水坐下。
宋木临察言观色:现在的赫凯是暴躁,非常暴躁,谁碰谁倒霉的暴躁。
冰山变火山了。
回来就拉着他来打壁球撒气。
而宋木临才刚想着谁碰谁死,就习惯嘴欠道:“啧啧,看来白月光把你气得不轻啊?也是,怎么会有这么傻——”
赫凯的眼刀已经杀过来。
宋木临舌头急转弯,“sha——善良的女生。”
赫凯警告地收回目光,宋木临心里骂:大哥敢不敢再双标点!
宋木临在那一个人毫无张无章法地挥着球拍。赫凯仰头将那瓶水一饮而尽,然后单手直接捏扁。
“喀拉喀拉喀拉。”
清脆声音听着怪吓人的。
宋木临立马站好。
“不过你是怎么搞成这种境地的,按道理女孩子受伤难过是上分的大好时机啊,是无人盯防的定点投篮啊!你怎么还能搞成一副吵过架的样子?”宋木临费解道。
赫凯喘匀气,不说话。
“看你这表情——”宋木临倒吸一口气,打过一个响指直指赫凯,“你不会训人家了吧!”
“不会还板着脸大声说话了吧!”
“不会还很没耐心地咄咄逼人吧!”
赫凯立马抬头,“这种事不严肃说怎么行!”他总不能还哄着云桉说她一点问题都没有吧。
“大忌讳啊!”宋木临捶胸顿足。
他哥们能有源源不断的桃花运,绝对要每天烧高香给女娲娘娘,赐予他一副好皮囊。
“你是真的直,这种情况哄就完事了。转账!吃饭!逛街!一句废话都不要多说。”宋木临过招。
赫凯听着宋木临的话,张了张嘴,最后寒着脸闭嘴。
他对云桉和宋木临对他那些现充女朋友不同,他不想把云桉当个傻白甜,只拿金钱和礼物敷衍就好。
“不过说来都多久没见过你发火了。”宋木临转着球拍走来笑道。
赫凯不算那种衬衣翩翩的春风少年,却不是管不住脾气的人,毕竟赫家的教育之一就是情绪控制。
所以赫凯更多时候是漠不关心,因为不在意身边的人,所以别人是好是坏,是殷勤是真心,他都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拽样,外人很难惹出他的少爷脾气。
陈敏那个公众号把他写成负心逼王,家里把他打成那样,他都不发火,无外乎都因为是无关紧要的人。
结果云桉几句话就让赫凯气得。
听见宋木临的话,赫凯的目光逗留了一瞬,像是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
半晌,他一侧头,不爽地一扔水瓶。
宋木临见赫凯也没想说话的意思,便自己悠游自在地朝墙壁发了个球,“哥们,关心则乱啊——”
“暗恋一个人暗恋得越深,就越容易暴露缺点,自卑,敏感,胆小,优柔寡断,自欺欺人。”
“我看你这症状,马上就五毒俱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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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球馆就在壹号公馆里,赫凯和宋木临打到十一点多才回51楼。
电梯门打开,回到家里。
赫凯仍旧不爽,一扔背包,打落玄关旁边的摆件,大步流星往厅内走去,通话的语气很是割裂地冷冰冰没有一丝火气,“嗯,六千五。”
跟在身后的宋木临也在接电话,却是一手抬着酸胀的腿,弓着腰找凳子坐下,“老头,不带半夜打电话来钓鱼/执/法的啊......”
宋木临又和查岗的爷爷聊了几句,老头确定他没有出去瞎玩,才挂掉。
而赫凯的那通电话还在打,“可以,我明天发你。”
宋木临坐在木椅靠着墙,悠悠抬头望天花板。
都是富二代,有人已经在发家致富,有人还在被爷爷奶奶查岗。
不过这人火到气头上都能卖出一个大单,真是——天生奸商。
宋木临想说自己哥们哪还要去做亲子鉴定,这一点不和他那位总裁爹一模一样?
“诶过几天去Moonlight不。”见赫凯挂了电话,宋木临瘫在玄关椅子上,遥遥问道。
他没有赫凯那苦大仇深的身世,有的只是一颗追求自由与快乐与漂亮妹妹的心。
Moonlight是他们常去玩的Club。
“你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听说会来特别漂亮的DJ。”宋木临挑挑眉道。
“三秒钟,滚出去。”赫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别别别!”宋木临滑跪,果然暗恋的人都会变得无趣。
“是易枫要来越市比赛,你不去啊。”
“提前一天叫我。”
赫凯显然还在为白月光生闷气。
宋木临仰头,行吧。
于是他无所事事起来,好哥们敲起电脑,手机里小学妹发来的暧昧话语也没有一开始有趣。宋木临纠结要不回去陪老头老太太算了。
可是会被老头老太太念一晚上吧。
要不回主宅?但是开车回城郊又太累。
他怎么就没有个自己住的家呢。
突然提醒铃响起。
前台温婉的声音响起,“赫凯先生,有位叫贺天地的客人说要来找云桉女士,但留的您的住址,请问方便让他上去吗。”
“Oops!”
宋木临那狐狸一样的眼睛亮起看热闹的精光。
不用怕无聊了!
他笑意吟吟看过来,往火堆添柴,“这是小王子十二点来灰姑娘的家吗。”有人要来撞枪口了。
赫凯眼锋掠过,电脑屏幕的光照在少年冷峻的脸上,显然不豫。
“让他上来。”
【作者有话说】
小小别扭一下,问题不大。
有时候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知情的人没有办法说出口,而不知情的人又无意伤了人的心,很难说谁对谁错。但是好的伴侣不是不会犯错,而是犯错后会低头,所以不用担心~这个小别扭不会持续太久的。
不知道大家对矛盾的接受程度怎么样,尤其这一章展现了我们校草相对不那么完美的部分,比如他的反讽与不耐,比如云桉让他走他就真的走,但对应27章的父母爱情,大家是不是能看到他爸比妈咪的身影。文章一直都有提赫凯的父母是经常吵架的,所以在那样环境里长大赫凯不可避免地会带有一些烙印,包括赫凯的决策和行为,其实都无意识带着赫家的烙印。
赫凯其实是一个少年气不算重的人,他为数不多的幼稚时刻,包括一些青春期直男犯傻,都只出现在桉桉身上。
他在云桉面前展现他的偏爱,也一定会不自觉也暴露他的缺点。因为一个人最深处世界一定不会是完美无缺的,是明灭交织的。
同理桉桉也是,她从爱她的父母身上继承了“爱”这一个能力,这个能力让她遇到了很多好人,不费吹灰之力将冷漠俊朗的少年收入囊中,但也注定当至亲离开她的时候,她会被“爱”束缚捆绑,没有办法释怀死亡,所以她需要一个理性的人把她拉出来(挤眉弄眼暗示
所以小说名字强调【不熟练】
嘿嘿想不到吧,这其实是一篇救赎文,虽然救赎的主题不是那么常见hhh是关于爱与被爱,关于死亡
无意中写了很多,主要还是担心笔力不足,最后成品和我的想法会有出入。所以大家要是有不理解的,可以在评论区或者VB私信留言,我看到都会回复的~
最后的最后,夏至快乐!明天端午快乐!全世界每一天都快乐!
感谢在2023-06-19 00:00:26~2023-06-21 23:1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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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