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他心思重

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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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阵本还有些犹豫,今日约他,一来是想探一探虚实,二来,确实是被皇帝的手腕吓住,如今乌纱帽不保,他自然是想搏上一搏。

尤其想起孟鹤之,他便止不住的胆颤,不过短短四五月功夫,已能叫他们溃不成军处处掣肘,他俨然不敢想,再有几个月,自己的下场,孟鹤之此番来势汹汹就是为了唐家事而来,若是再叫他知晓自己在那事上也有推波助澜参与,他,他怕是....

他目光一顺不顺的盯着戚禅和的眼睛瞧,从他那黝深的眸子里窥探了片刻,须臾重重点了点头,虚浮的心算是落定了。

“沈某知道了,戚大人既摸得清殿下的打算,那沈某亦听戚大人差遣。”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戚禅和问:“戚大人有何打算?”

戚禅和眼眸深沉,嘴角微微勾笑道:“有沈大人这句话,戚某也算是有了依仗,至于打算......”

他手细细摩挲片刻道,耷拉的眼角显出些许阴翳来道:“只有内忧外患,方才能钻到空子寻到机会。”

“这外患如今水到渠成,至于这内忧.....”他似笑非笑看向沈重阵。

戚禅和眼眸漆黑,但在里面,沈重阵好似一眼瞧出了答案,他猛然站起身来,椅子被带的咔哒一声:“你是说圣......”

他瞪大了眼睛,眼里都是惊恐,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本以为是裹挟高朝造反,届时将天下送到他手里,他也不至于不笑纳,但从未想过,竟要对皇帝下手。

“这怎么可啊......”他手颤抖的厉害,眼睛瞪大好似铜铃。

沈重阵即便胆大包天也没想过弑君。

戚禅和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道:“有何不可?若是之前不敢想,现在便好生想一想。沈大人,眼下这时机可是千载难逢啊。”

沈重阵眼底闪过犹豫,戚禅和知晓他已动摇,又道:“不出七日,礼部的事便会被抖个底朝天,沈大人这乌纱帽,也就七日可戴了,沈大人也就罢了,就没想过新任探花?本也是前途似锦,这回怕是要受牵连。”

沈重阵猛然抬头,沈舒安绝不能出事,他们沈家唯有沈舒安熬出了头,若他也受到牵连,沈家必将覆灭。

戚禅和也不着急,喝着淡茶,安静的看着沈重阵抉择。

沈重阵咬了咬牙,猛然跪倒在地:“沈某甘为殿下效忠!生死皆由殿下定夺,便是事发,也觉不会叛主,沈某会一力承担,只求殿下与戚大人能护我沈家周全,护我儿舒安不受牵连!”

谢怀回府上时,天色已暗,府上烛火还未燃起,零星又暗淡。

他走过长廊忽顿下脚步,看向了身后,囫囵月光下辨其衣角,是脚步匆匆的唐缇。

唐缇也瞧见了他,神色莫名有些慌张,本想拐入小径,却被谢怀叫住了。

“唐大公子。”

唐缇顿了顿,面上浮着笑上前躬身回了一句:“谢大人。”

谢怀笼眉问:“出去了?”

目光直直的看着唐缇。

唐缇点了点头道:“只是觉得府上闷,趁着夜色近出去走走,劳谢大人担心了,是唐缇不该。”

谢怀嘴角微压:“是吗?”

唐缇闪躲开谢怀的目光点了点头:“自然。”

恰此刻晚风吹拂而起,夹杂着毛毛细雨进了长廊,两人衣袂吹叠翻飞,唐缇拿宽袖挡了挡道:“若没旁的事,唐缇就先回了。”

谢怀并无异议,挪了挪步子让了道。

看着唐缇离去的背影,谢怀眼里闪过审视,须臾微微侧头,管事凑上前来。

“去查查,人去哪了。”

管事不敢耽搁,点头便去查了。

谢怀负手只能在长廊下久立,少顷轻声嗤笑一声,淹没进这风里:“真就不能消停。”

两个时辰后

管事带信儿进了书房,彼时谢怀已沐浴干净,正披着薄衫,透着初春里的凉意。

“公子,有消息了。”

谢怀没说话,仍旧垂首看书,烛火照的他面庞清冷。

管事看了眼谢怀继续道:“唐公子倒也没去哪,确实只是去前街走了走,还去了茶馆坐了一坐,只是......”

“只是?”谢怀撂了手上的书册,看向管事。

管事头垂的低低的:“前街茶馆的小二说,唐公子去时丢了件东西,老奴再问是什么,那小二却说寻不到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丢了。”

“这样巧?”谢怀摸索着指腹喃喃道:“是什么东西?”

“像是什么信物,老奴去晚。了一步,不知详尽。”

谢怀似乎想到了什么。

管事不解问:“许真就是巧合呢?公子是怀疑唐公子做什么手脚联络旁人,唐公子聪慧,怎会不知眼下只有谢大人护得住他,但凡走漏消息,他自己便是危在旦夕性命不保。”

谢怀笑了笑问:“那他去逛劳什子街!”

管事闻声哑然,今日他也拦了,只是唐缇那副不让他出门便要与人拼命的架势,到底是没拦住。

“那唐公子能联络谁?”

谢怀俨然有了答案,撇了撇嘴角:“人不怕死,什么荒唐事都做的出。”

谢怀想也知道,许是那日的话点醒了唐缇,唐缇也不是蠢的,不过是从未往那一处想,恰如他们也是,可既然提点了,有些事就有迹可循了。

莫说他了,就是自己,被给女子戏耍成这样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他想了想,又看了眼月色,伸手拿起占卦,管事垂首不语,不敢搅扰。

清脆一声响,卦落,谢怀眸光一亮,手指又掐半晌,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来。

管事纳罕:“公子,如何?”

谢怀看向他:“不必拦了,由的他去。”又喃喃道:“这场祸事,总归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自他而起,也需由他而止,甚好。”

管事却有些惶恐:“若真是二殿下,那公子是不是便暴露了?这……这。”

若是让高朝知道唐缇在他府上,那谢怀与孟鹤之陆绻的关系便要浮出水面。

“你去往孟陆两家送个信儿。”谢怀自也想到,自也不会坐以待毙。

须臾写好信件交给了管事,交托时手紧紧捏着信件交代道:“只说……这风雨要起了。”

“欸!老奴明白。”

二皇子府。

谢家管事的要寻的物件,此刻正捏在高朝掌心,烛火落在他面庞上忽明忽暗,显得尤为深沉。

王制:“那小二没什么眼力,不知这是皇家的东西,恰被搜查而过的官兵瞧见,这才呈给了殿下。”

“在哪寻到的!”高朝问。

王制道:“在永乐街那条巷子的茶馆里,殿下放心,奴婢已经着人去查了,今日午下的事,也不过三两个时辰,想来很快便能有消息。”

高朝好似有些不满,面上浮现出几分焦急来,说着就站起身来,手中信物被打按在桌子上,发出闷闷一声响。

这信物是枚玉衔扣,确实也不是什么矜贵物件,只是少时唐缇随唐温伯下江南时无意间得来的白玉,用来赠予高朝的,只是后来高朝命宫中匠人精心雕刻一番,又回赠给了唐缇,是故物确不是什么好物,但这雕工却是精美。

高朝察觉不对,低头看去,玉衔扣断裂,微微烛火下玉身内壁有细细裂痕,他拿起端详,指尖上头错落有致有几个小字。

原是玉佩被人刻画过,才至稍稍一用力便会碎裂。

“火!”高朝喊了一声。

王制忙拿起烛台上前,一瞬光灿,照亮那细细笔画。

王制不免惊愕,这唐公子当真是很了解殿下,知晓他脾性不好,便不是今日机缘巧合碰碎,也许会被他捏碎在掌心,这刻字总能被殿下发现。

只瞧见上面落刻:“温池”

王制莫名道:“这唐公子刻字也不写清楚些,温池是什么个意思?”

高朝将玉环紧紧攥在掌心,看了眼王制道:“他这是在提防玉环落入旁人之手。”

王制点了点头,可百思不得其解这温池二字何解。

高朝直接吩咐道:“派人去平南驿园守着!”

王制恍然大悟,这平南驿园里确实有个天然活泉,算是温池,唐缇前些年常想约高朝前去,只是都被高朝推诿过去,两人并未去过的,但也算是唐缇心中恋恋不忘之地,按着唐缇的话,未跟殿下泡过汤池,算得上什么兄弟?

高朝那时几番无奈,如今提起,王制逐渐有了些许印象。

“欸!奴婢这便去。”

只是未行几步又顿了下来,看向高朝问:“殿下,这事可要让戚大人知晓?”

戚禅和....

他眉头紧紧蹙起,唐缇并未直言此刻在哪,只是约他相约在哪里相见,可见如今算是自由身,那当日失踪之事,许真的与戚禅和无关。

今日也算是解了高朝一直耿耿于怀之事。

只是,即便与戚禅和无关,可想起戚禅和看向唐缇那狭长冰冷的眸子,他攥了攥掌心道:“瞒着!”

王制抿了抿唇,应了声是,又低低叹息了一声。

果如他所想,经唐缇公子一事,戚大人与殿下已有心结,殿下如今,已然不信戚大人了,真是可惜了戚大人的一片赤诚之心.....

末冬里的雪还未积攒,就被春日里的细雨化去,地上湿漉漉一片,还夹在着冬日里的寒凉。

孟鹤之撑伞而归,大氅上是片片湿气,映着长廊上的烛火,瞧见了坐在凉亭中等归的声音。

她弱质纤细,腹部却高高隆起。

孟鹤之步入亭中,惊去了她默念的思绪。

还未起身,就被孟鹤之含住了手,觉她掌心温热,男人眉头展开:“怎么在这里等?”

唐霜小脸贴在他腹上,环抱着娇道:“今日允儿踢我了!想早些告诉你。”

允儿他们暂为附中孩儿取得小字。

孟鹤之俯身看向她隆起的小腹,眼眸温柔,勾唇笑了笑道:“几次?”

“两次呢!”说着有摸了摸道:“允儿很康健很乖巧......”

这几月相处下来,孟鹤之对着孩子敌意已然没有那么大了,尤其他也觉察出,这孩子好像觉察出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喜或是不在乎,平日里有意乖巧甚至毫无动静减小存在感,尤其已经八个月份,却只有旁的妇人五六个月肚子的大小,甚至只要有孟鹤之在,孩子便静止不动了,这么久了,孟鹤之从未见到过一次胎动。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如何......

起初唐霜也很担心,几乎日日都要寻府医来诊脉,听腹中胎儿一切安好,她才能放下心来,细细问了一句,也不知府医士搪塞她还是如何,说是母子连心,别瞧着还未降生,其实什么都知晓,让唐霜平日里保持心情愉悦,莫要多思多虑。

府医本也是想安抚唐霜的,想着她是为着父兄的事一直不得展颜,原话只是想宽慰宽慰她,可唐霜却想到了另一处。

自打府医提醒后,唐霜竟能察觉到腹中孩儿的委屈,许是它也察觉到了父亲不大喜欢自己,才会乖巧又安静。

如此想着,唐霜也不禁有些心疼,时不时摸着肚子安慰,其实父亲很喜欢它,又怕孟鹤之所想,她又时不时与他说起孩子情况,有个动静都是要与他说的。

孟鹤之将唐霜抱起,又伸手拉了拉她的披风,生怕冻着她。

春织又冬捂着嘴偷笑,春织机灵,递过一把轻伞。

孟鹤之抱着唐霜穿过春日里的长廊,一个小心撑着伞,一个仔细抱着人,很快到了屋。

将人小心放到榻上,孟鹤之交代道:“如今月份渐大,你定要仔细养着,朝中的事,无需你操心。”

唐霜一双眸子水灵灵,闻声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夏添拿着信进了屋:“公子,谢公子那旁来信了。”

谢怀。

唐霜与孟鹤之对视一眼,孟鹤之转身接过,在唐霜面前展开。

看了一瞬,神色微动,而后不动声色站起身来,

唐霜仰起脖子想瞧一瞧,却发现被挡的严严实实,正要起身,孟鹤之已经捏着信负于身后。

“怎么了?”唐霜有些紧张问。

孟鹤之唇抿成一条直线道:“无事,只是交代我要仔细宫中,邹沢那边的事传回京了。”

唐霜扶着腰起身问:“那姐姐那边……”

孟鹤之安抚道:“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说会安排,但邹沢接连战败又病重之事翌日便在朝堂中宣扬开。

不知从何时起,朝中竟生出些许耐人寻味的声音,邹沢战无败绩,此次连败几场又去信无回,怕是生了反叛之心,是通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