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

第38章

字体:16+-

槅扇一开, 柳青看到八仙桌靠里的那边侧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着水红色杭绸抹胸,外罩了件银红色纻丝褙子,身影婀娜。

八仙桌靠槅扇的这侧也摆着茶盏,想来是给沈延用的。

原来如此, 所以这二人的身影才是纠缠在一处的, 说不定还是沈延有意为之。

然而明白归明白, 那种奇怪的感觉却并没有减退许多。

“......怎么不进来?”

沈延沉郁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她方才光顾着往里看个究竟, 此时才发现他宽阔的胸膛近在眼前。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偷眼将他打量了一遍。

这身天青色细布直裰倒还穿得妥帖, 一如往常一般,连褶子都很少,扣子也是一颗颗扣得好好的。

看来并未发生什么……

“下官怕……扰了大人的雅兴。”

她说完也有些后悔,原不必来这么一句的, 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沈延一怔,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有些旁的味道。

但柳青低垂着小脸, 也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姑娘,劳烦你先出去一下。”他回身对那红倌人道。

有外人在,他也不好说话。

那红倌人即刻应诺,袅袅娜娜地出了房间,裹出一股浓郁的脂粉味。

离得近了,柳青才发现这红倌人生得不仅耐看, 而且打扮合宜。她乌亮的堕马髻上斜插了一大朵牡丹绢花, 花瓣之下, 几缕细珍珠串成的流苏柔柔垂下,盖在她的云鬓上, 衬得她本就娇俏的面容更加精致可人。

他倒还真会挑啊。

柳青将目光从那红倌人身上收回来, 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沈延。

“大人挑的这姑娘还挺好看的。”

不咸不淡的口气。

沈延忽然觉得柳青今日颇有些不同。

旁的不说, 就光那双翦水秋瞳里就有些极为少见的情绪,让他一瞬间很想跟他解释清楚。

什么叫他挑的姑娘还挺好看的?他方才就随手点了一个,也没留意好看还是不好看。真要论好看,还不如他柳青好看呢。

“其实我是......”

他是觉得一个大男人在青楼里干坐着,既不喝花酒,又不找姑娘,实在显得奇怪,这才找个人进来摆摆样子。

柳青闻言看向他。

“其实我是想让你进来说说那边的情况,快进来吧。”话到一半他又改了口。

跟自己的下属有什么好解释的,换作是旁人,他便不会解释。那他对柳青也得是一样的。

他这两日对这个下属太过在意了,这样不好。

所以到了嘴边的话他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柳青见他要谈案子,便暂时放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再提这事,只将她在象姑馆的所见和推测告诉他。

“这座青楼也是一样,”沈延听罢对她道,“楼上没什么可疑之处,藏不了那么多人,要藏就是在地下。可这地下的入口,单靠我们两人怕是难以找到。我可以调配人手进行搜查,可是这样一来,参与此事的人多了,更容易走漏风声,万一一次搜查未果,便会打草惊蛇。若他们销毁证据,转移地点,日后就更难追查。”

他一边说着,几根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

柳青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便从未留意过,但此时她脑子里还残留着方才那两个红倌人的对话,便忍不住瞟了一眼他的手。

他的手的确好看,也的确挺|大……

她赶忙甩了甩头。好好的,怎会想到这些有的没的。

都怪那两个红倌人,为何不能私下议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偏要让她这个无辜的人听到。

沈延余光发现柳青突然摇了摇头。

“你这是也觉得不妥?其实除了方才说的那些,还有更棘手的。琼楼受南京衙门的庇护,我们如果在全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贸然强行搜查,可能不仅案子破不了,还会惹来麻烦......”

他发现平日极有想法的柳青正低着头,一声不吭,两侧的脸颊已经红得像两颗熟透的小石榴。

“你......你不会又......”

他该不会是上次的病没好,又复发了?

沈延心里想着这事,就探过身去细观她的神色。

柳青一抬头,忽然发现沈延清俊的面庞近在眼前,正满眼探寻地打量着她。

一瞬间,她觉得脸上烫得足能烧开一盏茶了。若是让他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宁可一头扎进地里算了。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僵着身子,像个木头桩子似的迈步往外走。

“......你怎么了?”

沈延被她吓了一跳。

“……下官......洗个手。”

柳青再也不敢多看沈延一眼,推开槅扇就一溜烟地跑下了楼。

她一口气跑到楼外,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脸上的热度才终于退去了些。

在刑部就是这点不好,得亲自到现场查探,以至于什么话都往耳朵里灌。

片刻后,她心里终于平静了些。反正都出来了,不如趁此时找帮手来做点事。

她吹了口哨把来福唤来,交代了几句。早上她还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带着它,如今看来,真是要派上用场了。

没一会的功夫,来福就叼来了一只肚子圆滚滚的硕鼠,扔到她面前。

来福哇哇了几声,告诉她这耗子是从此处的厨房外抓到的。

那硕鼠应当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骨碌身起来之后,便呆愣愣地望着柳青,小爪子里抓的一小块油饼都噗咯掉到了地上。

柳青蹲下来,对它吱吱地叫了几声,告诉它别怕,油饼可以接着吃。

那硕鼠缩着爪子,呆得像冻住了一样,只那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转来转去的,显示他是个活物。

柳青有点心慌,它这是没听懂?耗子的话不会也有南北之分吧?

“你别怕啊,”柳青又放缓了口气,“我就是想知道这两座楼里有没有地窖的入口。你们鼻子灵,帮我闻闻人味,看看入口在哪,好不好?”

那硕鼠点了点头,一扭身却飞快地朝着反方向跑,连那一小块油饼都顾不上拿了。

来福犹如天神一般自树梢俯冲而下,张开尖利的喙夹住它的皮肉,又飞回到柳青面前,张嘴让它摔到了地上。

那硕鼠吱吱地叫着喊疼。

柳青笑眯眯地看着它:“你这不是能说话么,何必装傻呢。乖乖地按我说的去做吧,待会还回这来。到时候,这样的油饼,我给你一整张,好不好?也别想着跑了,跑到哪,我都能给你抓回来,听见没?”

那硕鼠委屈地吱了声,顺着墙角溜进了楼里。

功夫不大,它就回来报告了,什么入口也没找到。

柳青又让它进象姑馆去找,结果仍是没什么发现。

“你是不是没好好找啊?”柳青皱眉凶它,做势要踩烂他的那小块油饼。

硕鼠可怜巴巴地吱吱了几声。

柳青叹了口气,又让来福再去寻一只来。原先那只硕鼠见没人盯着它,一溜烟就跑了,根本没想让柳青兑现她许诺的油饼。

柳青也懒得管,然而新捉的这只硕鼠还是没什么发现。

她仔细想了想,也说不定是耗子怕人,只敢贴着犄角旮旯的地方走,所以有些地方是嗅不到的。

不论如何,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

她拖着步子回到楼上去,沈延见她推门进来,随口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原本已经清过了脑子,现在只想着地牢的事,可被他这么一问,又记起方才出去之前的那些事。

“大……大人,下官觉得咱们得换个思路。”她干脆侧过身去坐着,努力不让他的大手进入视线。

沈延见她僵着脖子,眉间微微起了皱:“怎么个换法?”

柳青这人有灵气,就是身上总有太多异于常人之处。

“入口在地下,”柳青说道,“确实是难找的。但咱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咱们是那些人牙子,要如何利用此地楼阁的特点,将送人进出的这个过程好好地掩盖起来。”

沈延嗯了声:“你说的是不是这样?”

他用食指点了点桌子,柳青才注意到他此前已经用茶水在桌子上画出了琼楼的鸟瞰图。

看来他也想到了这一层。

“此处是青楼,此处是象姑馆,中间只以连廊相连,”沈延指着水痕道。

“象姑馆的这一侧较为空旷,青楼的这一侧便是下官昨日去的茶楼。”

柳青也蘸了茶水,接着他已经画好的,继续将周围的景物画出来。

“下官昨日从茶楼开门起,就一直在观察琼楼周围的情况,但一直到茶楼打烊,也只看到后门那边送水和菜进来,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但是……其实下官有一个位置是看不到的……”

“就是这里吧?”沈延用手指划出了一个扇形的区域,“那茶楼挨着青楼,也就是说青楼和连廊相连的这一片区域,你昨日是看不到的。”

“正是,”柳青使劲点点头,跟沈延说话就是轻松,“但是那里只有一个连廊,其余的地方都是开阔无遮挡的草坪,前街后坊的邻居只要开窗一看便尽览无遗。所以下官觉得,若是想在此处形成一个隐蔽的能出入人的通道,还缺了些条件。”

沈延对此处的情况还不如柳青熟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

“……这样吧,明日我去调配人手,估计后日开始就可以让人到这周围来蹲守,从早到晚,监视此处。等发现可疑的位置,我们也好有的放矢地让人来搜查。”

此举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毕竟他们二人都还没想出此地运送人进出的方法。

二人回去后,各自休息,柳青心里惦记着这个谜题,夜里睡得很不踏实。

在她的梦里,她变成了一只鸟,在琼楼之上不停地盘旋,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将琼楼和它四周的景象看了一遍又一遍。

忽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她。她心里一慌,惊得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月光皎洁如银波,宁静地淌进了屋子,此处并没有什么马车来撞她。

不过,这一吓倒让她突然想通了。

她想通了琼楼的人是如何将那些拐来的人运进运出。

按着这个方法来,琼楼便可以自由地运送人进出,而不被高处的人或是周围的邻居发现!

她一咕噜身下了床,也顾不得找件衣裳披上,就急匆匆地点了灯,以笔山、笔筒、砚台和墨条为替代,在桌子上摆弄了好一会才突然停下来。

“原来如此!”她猛地拍了拍脑门。

这么简单的手法,她怎么才想到呢!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心里那股激动的劲上来,更睡不着了。

她有心去找沈延,将她的推测告诉他,可这半夜三更的,她也不好去打扰他,何况他现在是她的上司。

况且,推测也只是推测而已,若是琼楼那里各处的大小、位置她记得有所偏差,那她这个推测便是错误的。

她还得亲自去现场勘察一番才行。

可此时外面漆黑一片,估计连马车都不容易雇到。再者,若是琼楼附近的灯火太过昏暗,她此时去了也看不清楚,她总不能自己提着灯笼贴着那贼窝子走一圈。

那便没别的办法了,再等一等,等天一亮,她再去查看,也更安全些。

她心里装着事,硬扎进被窝里也还是睡不着,只得在**翻来覆去地烙烧饼。

这一夜难熬。窗纸才刚泛了白,些许灰蒙蒙的天光透进来,她便已经忍不住掀了薄衾,翻身下地。

原本她是打算天亮透了再去,但她实在是睡不着了,硬躺在**也难受,再者,没准琼楼的人牙子会趁着此时送人进出,若真是那样,便是意外之喜了,她可以即刻回来让沈延派人清缴。

她估摸着沈延此时还没醒,便急匆匆地在纸上写了几笔,折好后交给了沈延客栈的伙计,让他等天亮了再交给沈延。

来福倒是醒得早,已经在飞来跳去地找东西吃了,柳青以备万一,便带上了它。她让驿馆伙计给她找了辆车,便出发去了琼楼。

等她们到了地方,天还昏暗着,但琼楼各处的轮廓,已经能看得清楚了。柳青见琼楼前后的巷子都还十分安静,便躲进了琼楼后身斜对着的一条小巷子,又让来福站到她头顶的树梢上。

她看来看去,发现有人在巷子里留了张小方桌,桌面上交叉摞着几张条凳,桌下也塞了条凳。想来这是常在此处摆摊的商贩留下的。

她蹲下身子,假装崴了脚,却正好从桌凳的缝隙里看到琼楼那边的情形。

琼楼连廊外的草坪上此时停了两辆马车,这倒也不奇怪,也许是琼楼的车,也许是留宿客人的马车,但妙就妙在,这两辆车一挡,将连廊这一侧挡去了一大半。

柳青仔细看了看连廊,发现那原本通透的连廊此时暗得很,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样子,想来是连廊的另一侧也同样停了车马,光线透不过去。

昨日白天,她从连廊经过的时候就见有马车停在一侧,看来那处是惯用来停车的。这样的话,那处停不停车、何时停车,都不会让人觉出不对来。

但如此一来,原本通透、一览无余的连廊,此时只留下一小块地方没有遮挡,而这块地方恰好处在青楼和连廊形成的扇形里,即便有人如她一般从隔壁的茶楼往下望,也绝对看不到那里。

此时若是再来一辆车填进那个空隙里……

柳青扶着桌沿的拳头一紧。

果然是好手法,都是看似寻常的东西,摆在一起却能掩人耳目

她原先觉得那连廊通透简单,从未起过疑心,不想这才是玄机所在。

她正准备起身回去,琼楼那条街上却传来车马的声音。

那马跑进连廊后面的草坪,绕了半圈,将车身横着带过来。

连廊便被完完全全地挡住了。

柳青心一跳,他们这是要……

她又蹲得低了些,凝着神使劲瞧。

车上好像放下了两个挺大的东西。

那里离得远,又被车马的暗影覆盖,柳青看不大清。只觉得那好像是两个麻袋,但又不是很确定。

若是离得再近些就好了,可是前面没什么遮挡,容易被人发现。

她只好留在原地,静静地观察。

那两个麻袋样的东西很快被人从地上拾起。片刻后,马车又从里面绕了出来,从容地离开了。

“来福,跟着他。”

他们将拐来的人运到此处之前,或许还有其它临时用于窝藏的地方,正好一锅端了。

来福哇了一声,便飞出了巷子。

柳青心中暗叹,她猜得果然没错,现在只要回去告诉沈延,专门搜查这个位置,便一定能找到地牢的入口。

她捏了捏已经发麻的小腿,正要扶着桌子站起来,只听身后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声音。

“救命啊!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你谁呀?救……呜呜……”

那孩子显然是被人捂住了嘴,发不出声了。

柳青一皱眉,有人敢在巷子里拐孩子?

不过本地人牙子猖獗,也说不定真敢。不论如何,她不能明明听见了却放着不管,还是得去看看。

她循着声音,往巷子深处跑去,见一户人家的门外,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正紧抓着一个六七岁男孩的胳膊,把他往门里拽。

那男孩儿不肯跟她走,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后坐。他的嘴巴被她一只又大又胖的手捂住,呜呜地直叫。

“住手!”柳青喝道。

那女人看了她一眼,手上不松劲,柳青两步上来,把她捂在男孩嘴上的手推开。

“光天化日的,胆敢抢孩子。”柳青迅速地打量了那孩子几眼,确认他没事,又探身去推那女人攥着他胳膊的手。

“你说谁抢孩子?这我弟弟,我带他回家怎么了!”

这胖女人一说话,柳青才发现她还是个年轻姑娘,也就十七八岁年纪,梳着姑娘的头。

“……她是你姐姐吗?”柳青问那小男孩,难道真是误会?

那小男孩低着头不说话,一直看不清神色。

“你不信……你看看我俩像不像。”那胖姑娘看清了她的相貌,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脸上的肉已经堆到了一起,眼睛被挤成了两个细条,不仔细看还不容易看出本来的样貌。柳青好好瞧了瞧她,又托起那小男孩的下巴细看他的五官。

那小男孩突然抬起头,向她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得发亮的牙。

柳青一愣,须臾之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然而她还来不及反应,身后的院门就已经打开,一根粗粗的擀面杖划风而落。

她眼前忽地泛起一阵黑,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那胖姑娘见她晕倒,竟还有些心疼,蹲到地上探她的鼻息。

“行啦!他就是被我打晕了。”门里跨出来一个妇人。

她看见胖姑娘心疼柳青的样子,显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娘啊。”胖姑娘抬头看了看她,神情颇有些埋怨,却又不敢说什么。

母女俩的容貌本就相似,因为脸上的肉都有些挤,便愈发相像了。不过这位娘亲比胖姑娘还要高大几分,在初升的日头下,宽阔的肩膀染了一层金光,天然带着一种威严。

“别愣着了,赶紧把他拖进去!”妇人朝门里一挥粗粗的手臂。

“哦,”胖姑娘挺乐意干这差事。

她都不用别人帮忙,两只白白的膀子往柳青身下一伸,两条柱子一般的腿一撑,柳青就被她稳稳地抱在怀里了。

几人进门后,那妇人将院门一关、一插,又低声训她。

“你看你,跟没见过男人似的。等你哥哥攒够了银子,你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能有这么好看的么?”胖姑娘贪恋地看了看柳青如玉的面庞。

“能能能,你哥运一趟人就是五两银子,你算算,给你五十两的嫁妆还怕找不着个像样的?”

胖姑娘撅了撅嘴,她不想要像样的,她就想要这样的。

“娘您何必非要打他呢?”

这么好看的人要是打傻了打废了,多可惜。

“他躲在那看你哥卸货,我要是不打晕了他,他扭头就告官去!”那妇人瞪了柳青一眼,恨恨地哼了声,“要不是我担心你哥干这差事危险,每回都特意帮他盯着,你哥早就被这种人害死了,你还同情他!”

那妇人越说越生气,伸手在胖姑娘膀子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直叫唤。

“叫唤什么,叫唤什么!跟头蠢驴似的,非得让邻居们都听见?……还不如你弟弟聪明呢!”妇人更生气了,嫌弃地一甩手,“赶紧把他放柴房去,捆结实了。”

胖姑娘的弟弟一听娘夸自己又骂姐姐,立时跑到姐姐身边蹦蹦跳跳地跟她做鬼脸,笑话她。

胖姑酿说了声去去去把他轰开,温柔地将柳青放到地上,又用稻草仔仔细细地垒了一个草榻,将柳青轻轻地抱上去。

“别瞎磨蹭,搜搜他的身,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妇人铿锵的声音撞进来。

胖姑娘一噘嘴,对着不省人事的柳青道:“……公子,我得听我娘的,你可别怪我啊!”

她两只肉乎乎的手哆哆嗦嗦地扯开柳青的袖子瞧了瞧,又翻开她的衣领……

“娘!娘!”她吓了一跳。

“叫什么叫,号丧呢?”

“娘,他……他是个女的!”

……

日头一旦坠下了房檐,只消一小会的功夫,便会沉得不见踪影。

沈延望了望天边的残阳,许是被那抹艳丽的火红晃了一下,右眼突突地跳了跳。

他一向不信那些跳财跳灾的说法,而且今日的一切都按计划顺利完成。

他今日是如昨日所言,去找援兵。

他离开京师前,都御史大人曾说,南京三法司虽不可轻信,但肖御史却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他若是到了用人之际,可带着都御史大人的信去找南京都察院的肖御史。肖御史自然能从都察院挑出些可信又精干的人给他用。

其实他对南京各衙门都不是十分的放心,可是眼下无人可用,他便暂且按都御史大人的意思用用这些人。

如今已经借到了人,他明日便可将这些人部署到琼楼周围,让他们日夜轮番观察琼楼的动静,待锁定异常之处后,再大张旗鼓地搜查。

这并非上佳之策,但琼楼与南京衙门关系匪浅,小打小闹伤不了他们,动静大了又恐南京衙门出面阻挠,若是被抓到错处,还会给肖御史惹麻烦。

所以只好姑且一试。

他经过大堂的时候,伙计叫住了他,一脸赔笑地塞给他一张折好的字条。

“沈爷,今日一早斜对面驿馆的柳爷又来找您了,让小的把这字条给您,”他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讨好,“小的早上跟您错过了,只好到现在才给您。”

“无妨,”沈延点点头,展开字条一看,上面只一个字——琼。

柳青又去琼楼了?

平心而论,柳青这人虽然有时冲动些,却到底是个聪明能干的。

他一大早又跑到琼楼去,应当是有其目的在。她难道是想到了琼楼运人进出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