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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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黑洞, 身上沉沉的,全用不上力气。

只是有个亲切的声音在耳畔不停地唤她,她想回应那个声音,可是怎么都张不开嘴。那声音便一直唤, 唤得她再不觉得那声音亲切, 只觉得烦躁。

而且这大夏天的, 不知是谁给她裹了棉被, 又沉又厚实, 推都推不开, 热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忍耐了许久,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撑开眼帘。

她好像被围在一个肉身做的摇篮里,天青色细布的道袍贴着她的脸颊,其下, 紧实的胸膛散发着滚烫的热度, 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胸前的轮廓和一呼一息的起伏。

仰头看过去, 她正撞进他深浓的眸子里。

“你醒了。”

沈延柔声道,笑容里带着惊喜。

“……嗯。”

柳青一张脸羞得赛过娇桃,看了他一眼,便侧过脸去。

“还好你这次醒得快,” 沈延似乎有些如释重负,“刚刚看你又如上次一般气短, 我是真有些担心, ” 他突然压低声音, “你为了扮成男人,是不是要往身上裹些什么东西?要不还是不要系得太紧?”

他神色认真, 说得小心翼翼。

柳青听得脸发烫, 但他似乎也只是好心, 她便轻轻地嗯了声,抓着他的前襟,一点点站起来。

赧然的热潮退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昨日安置前,发觉自己胸前薄纱的活扣有些奇怪。

这活扣的尾巴是朝上的,她平日打的结尾巴一般朝下。

她那时并未多想,只当是自己一时换了个方向打结。

现在想来,其实很不对劲,那个活结倒像是有人面对面给她打的。

而且方才她迷迷蒙蒙的时候,看见他一只手悬在空中,似乎很是犹豫。

“……我问你,你怎么会突然说起什么裹胸的事,你是不是……”

她一只柔软的纤指指着沈延,眼睛都快瞪出来。

沈延突然被她一问,眼前浮现起她那时旖旎动人的样子,脸上也烫起来。

“没有,我不是,我……我……”

柳青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一定是他,立时气得直跺脚,终于小手一抬——

啪。

耳光响亮……

一个光滑的面团被压扁,推大。

柳青的脸上面无表情,双手压着擀面杖,将那面团一点点擀成一张越来越大的光滑柔韧的面皮。

沈延带着脸上火辣辣的巴掌印,已经应她的要求在门边站了好一会。

幸好她力气小,手又软,于他而言算是小惩大诫。

他觉得她的气应该消下去些了,便一小步一小步地凑过去。

“我来帮你擀吧。”

她两只细小白嫩的手压着那么一根又粗又|长的擀面杖,指尖都压成了樱粉色,受过伤的那根手指上还绑了细布。他虽想吃她做的面,但此时觉得这种力气活还是该他来做。

“不必了……你站远些。”

柳青低着头,看也不看他。

沈延见她眼锋都不给他一个,心里有些不踏实,怕她就此不理她了。

“我当时真的没有旁的办法……” 他也是冤枉的。

“你还说!” 柳青气得拿起手中的擀面杖指他。

她也明白,他昨日是一时情急,可是她一想到她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几乎□□,就觉得羞愤难当。

沈延听出她娇声里的恼意,赶忙住口退到一旁去。

他惹了她生气,又帮不上忙,待着怪难受的。想来想去,他便把盐罐子抱到手里。

她总有用盐的时候,到时候他就可以帮她加两勺,从而帮了还算重要的忙。他想到这,勾唇一笑。

柳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想想就明白了那背后的小心思。

她原还有些生气,但一想到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来。

沈延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一看她侧脸的轮廓就知道她笑了,便又趁机凑上去。

“要生火了吗?我帮你。”

“嗯。” 柳青也不看他,“你把盐罐子放下。”

“好。”

沈延见事情有缓,喜滋滋地放下盐罐子,片刻也不敢耽搁,就蹲过去生火。

幸亏当初湖广任上艰苦,他是亲自做过生火这事的,不然今日他已经惹了她,还什么都不会,也不知会让她要气到何时。

灶膛内,火苗黄里透着红,烧得活泼跳跃。

炒肉酱火不能太大,柳青看差不多,便让沈延不要再添柴。

晶亮的豆油润了锅,蒸蒸冒着热气,她先后将几粒八角和细碎的葱姜末倒进去,辛香混着油花香气四溢,而后肉末入锅,肉味新鲜诱人,绕着炒勺的长柄徐徐腾出。

肉一变色,她舀了两勺豌豆酱淋到肉上,加水继续翻炒,直炒到肉酱相融,粘稠不分,沿着锅沿一刮,晶稠油亮的酱汁踟蹰而落。

沈延饥肠辘辘地在一旁候着,嗅着浑厚丰富的香气,眼神温柔地看着一口大锅前那个窈窕娇小的柳青,看她系了襻膊的玉臂挥动着长勺轻轻调弄,看她用小调羹挑起一点酱,嘟起盈润的唇瓣吹气,又探出粉嫩的舌尖舔尝酱汁。

一股甜润涌上心头,他思绪飘忽,想起许多年前的事。

那一日,母亲突然问他,觉得刘家的二闺女语清如何。

她说这闺女知书达理,温柔慧雅,相貌也可爱,若是他也喜欢,她便让媒人去刘家说亲。虽然这闺女年纪还不到,但看她的俏模样,估计日后上门提亲的人会踏破了门槛,不如先人一步,将亲事定下。

他那时垂着头,将书页翻过,抬手压了压。

“母亲,儿子现在当以学业为重,旁的事情倒也不急。”

母亲一怔:“哦,我看你同她说话那样子,还以为你也喜欢她。看来是我瞧错了,那便罢了,你好好读书吧。”

母亲起身要出书房,他才慌了神,绕过书案追过去。

“……话虽如此,但成亲什么的是日后的事,此时定下来,倒也无妨。”……

幸亏他那日及时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不然哪还有今日她亲手给他做的这碗面。

他能吃上她这碗面,这些年算是没白熬。

柳青那边,已经盛出了酱晾着。他两步过去帮她换锅、舀水。

水雾蒸腾,她提着长筷缓缓搅动着面条,那面条渐渐变得滑亮,她的小脸被热气熏得潮红通透。

沈延在一旁看得发怔,柳青感觉到他的目光,觉得半边脸发烫,干脆将筷子塞到他手里,让他来搅。

沈延欣然接过,等柳青说可以了,便将面条捞出来过井水,又按她说的,将青菜烫过、切好。

厨房连着个小间可以用饭,她们便就在那里坐下。

“我拌得不如你拌得好吃。”

沈延把自己的碗推到柳青面前,柳青瞪了他一眼,他剑眉一蹙,只好拖回碗来自己拌。

韧滑的面条入口,油稠的肉酱在唇齿间缓缓爆出浓厚的香醇,沈延一口接一口地吃下去,觉得心里、胃里都被有滋有味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他动作虽斯文,却也吃得极快,等他两碗面下去,柳青这边一碗还没吃完。他就拖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她吃。

“语清,日后也做给我吃,好不?”

“……你把头回过去,不许再看我。” 柳青不想回他的话,却被他瞧得实在受不了。

沈延灿然一笑:“我看自己的媳妇有什么不对。”

“……你们家退婚了,我早不是你媳妇了。” 柳青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沈延略一愣,他早年知道的是刘家退亲,但如今想来此事应是父亲为了保沈家周全,才断了与刘家的姻亲。

“此事我没同意,不能做数。”

他沉声道,口气坚决。

柳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戳了戳碗里的面,垂眸苦笑。

“你不同意又如何,刘家早就不在了,你要向谁家提亲……你再看看我,”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这张脸,哪还有一点刘语清的痕迹?……还有,我已经许多年没弹过琴,没画过画,我整日和死人打交道,我混在男人堆里,你觉得我还是当年那个刘语清么?”

她语气虽平静,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悲伤。沈延看她看得透,听她说着话,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听先生说,他们救起她的时候,她差不多只剩下半口气,穿着身囚衣蜷缩成一小团,倒在一片野林里,怀里抱着一颗不知从哪挖来的带着泥的番薯。

他们带她回客栈,给她服药、治伤,可是她之前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不说,高烧连着几日不退。先生怕她熬不过去了,就跟她说这关她一定得挺过去,否则谁还能诉刘家的冤屈。

先生其实也觉得此事乃天方夜谭,但她却当了真,从此,心心念念的只此一事。

“……语清,这些年你受了太多苦。且不说这整骨之痛,即便是现在,衙门里的差事也是又辛苦又危险,就拿这次的案子来说,我看见她的刀架在你脖子上,我这心真是……”

他长长叹了口气,那种感觉实在无法形容。

“......即便没有这些,若是哪一日你被人发现是女人,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柳青捏着手里的筷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你所图之事,我已经知晓。但此事成功的希望恐怕不到万分之一。你没必要为此冒险……”

她想为刘家平冤,可这冤屈本就是皇上有意造成的,这等冤屈如何能平。

“此事你不必多说,” 柳青等不及他说完就站起来,“若不是为了给刘家正名,我早已活不到今日。若不是为了查案,我才不稀罕冒着旁人的身份苟活。此事,我此生定要做成,即便我余生只能堂堂正正地活一日,那我也心甘情愿。”

这件事情于她而言有多重要,旁人不会理解,她也不需要旁人理解。

“你站住!”

沈延见她又要走,起身喝住她,目光灼灼带着罕有的热度。

“刘语清,既然如此,那我也告诉你。我此生有一事也必要做成。那就是娶你为妻,所以我不会看着你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