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病, 虞枝沒有再每日去祭奠先帝,在和薑璟開誠布公後,虞枝一顆混亂敏感的心好轉, 不再胡思亂想,每天盡量保證開懷平靜的心境。
薑璟每至傍晚會過來玉漱殿, 同虞枝一道用膳, 監督虞枝吃藥。
用完晚膳,薑璟會帶虞枝出去散散步。
有時趕不上用膳, 亦會過來同虞枝講話。
知道虞枝看書, 薑璟讓人去弘文館和集賢院篩選了不少虞枝會感興趣的古籍、佛經等,將其送到玉漱殿的配殿, 以供虞枝賞讀抄錄。
入夜, 虞枝沐浴完,披著濕發, 穿著白色寢衣出來。
虞枝坐在妝台前, 綠蘿給虞枝絞頭發。
“綠蘿, 讓朕來罷。”背後傳來薑璟的聲音。
銅鏡中擠進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虞枝在鏡中和薑璟對視, 道:“這點小事讓綠蘿來就好了。”
薑璟:“兒臣還未給母妃絞過頭發,今日想試試。”
虞枝無奈。
綠蘿垂首退下,薑璟拾起幹淨的長巾,將其分開, 攏住虞枝及腰的烏發,慢慢按壓, 等白巾吸附完緞發上的水, 再從頭頂的發絲開始, 輕輕揉搓。
他站在虞枝背後, 嗅到虞枝身上散發出好聞的香胰味, 不由自主多聞了兩下,指尖的力道無意識加重一分。
回過神,薑璟放柔力道。
“這個力道可以嗎?”薑璟有些生疏。
“可以。”虞枝道。
擦拭了一會兒,薑璟問道:“母妃認為兒臣手藝如何?和綠蘿比起來怎麽樣?”
“都好。”
“兒臣要聽真話。”
虞枝笑道:“還差遠了。”
“那兒臣今後多努力,爭取提升手藝,討取母妃歡心。”
虞枝揶揄道:“你一個皇帝,怎地不務正業起來?”
薑璟故作一本正經道:“母妃此言差矣,兒臣侍奉母妃,是理所當然。”
虞枝無端被薑璟逗笑了,半是開玩笑道:“你這份孝心我領了,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能學到什麽地步。”
“不會讓母妃失望的。”薑璟回以一笑。
氣氛溫馨。
薑璟五指埋進虞枝瀑布般傾瀉的黑發,柔順的發絲穿過他的指縫間,似是不經意道:“父皇有給您擦過頭發嗎?”
虞枝略怔,點頭道:“有。”
薑璟笑了笑。
過了一盞茶功夫,薑璟給虞枝絞幹頭發,用一根束帶把虞枝的頭發捆成一條鬆鬆垮垮的馬尾。
薑璟低頭打量自己的傑作,沒忍住垂手,挑了馬尾一下,柔韌的發尖紮在他指腹上,暈開酥酥麻麻的癢意。
“母妃,您還滿意兒臣的手藝嗎?”
“滿意。”虞枝的回答是薑璟願意聽的話。
薑璟淺笑,微微俯身,腦袋與虞枝的頭齊平。
薑璟猝不及防的親近叫虞枝想往旁邊側首。
然而薑璟的兩隻手搭在虞枝的肩膀上。
“怎麽了?”虞枝試探問。
“無事。”薑璟道。
鏡中倒映出薑璟和虞枝之間的親昵,宛若耳鬢廝磨的璧人,而不是一對橫貫雷池的“母子”。
薑璟目視鏡中的虞枝。
沒有精致漂亮的飾物,虞枝的姿容依舊豔麗,又因才出浴,整個人蒙著細細的霧氣,麵靨便多了幾分清水出芙蓉的味道。
像夏日最美的那一株亭亭玉立的芙蕖。
“今兒夜色不錯,我們出去走一走吧。”薑璟提議道,他嘴唇張合間溢出的吐息隔著一層垂下的發簾鑽進來,灑在虞枝耳廓上。
像是把虞枝耳朵周圍細膩的軟肉放在慢火上炙烤。
虞枝身體突然一僵。
薑璟沒注意虞枝異樣,他徑自說完,便放下手,重新直起身,往後退兩步。
在鏡子照不到的地方,薑璟偏頭,臉色有些不對。
二人一路說著話去了太液池邊。
到地時,月華如練,萬籟俱靜,隻聞池中哇叫和蟬鳴聲。
幾位掌燈內侍在前方探路。
借著明亮的光,可見迎麵是一望無垠的湖麵,月色倒映,波光粼粼。
清涼的夜風吹拂而來,帶走燥熱,銜來清雅的荷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吹得虞枝腦子都清醒了不少,很是舒服。
“太液池的荷花都開了。”虞枝眺望,隱約可見池麵上生機勃勃的翠綠荷葉,以及被大片荷葉簇擁的荷花。
清風徐徐。
薑璟將虞枝鬢角碎發攏至耳後,指尖磨過她的耳珠,道:“池中央的睡蓮也開得不錯,母妃要不要去瞧瞧?”
“好啊。”
“母妃,那就請您且閉上眼,兒臣要帶您去個地方。”薑璟道。
虞枝一驚:“做什麽?不是去看蓮花嗎?”
薑璟抬手,賣關子道:“等會您便知道了。”
虞枝自然而然把手搭在薑璟的手背,依言閉上眼,由著他帶她走。
視線黑暗,不知前路是危是喜的感覺被勾出來,虞枝心顫了顫,走得很慢,緊緊靠在薑璟身側。
“母妃,莫怕,您不會摔倒,有兒臣在。”
虞枝慢慢鬆弛。
薑璟照顧她的感受,步子沒邁開。
有薑璟帶路,虞枝沒磕到什麽,走得很平穩。
走了不知多久,薑璟停下,他道:“母妃,兒臣叫您睜開眼睛時您再睜開,現在,兒臣要抽回手了。”
“好。”當薑璟的手收回後,虞枝內心冒出一點點怯意,旋即她聽到很輕微的響聲,薑璟似乎去了哪裏。
“令容,好了沒?”虞枝道。
薑璟:“可以了。”
虞枝睜開眼睛,就見薑璟站在池麵浮著的小舟上,麵容清俊,後背披著皎潔月光,和他身上素白的衣裳交相輝映,襯得他像月下謫仙,如夢似幻。
眼下,薑璟朝她伸出一隻手,掌心蘊養出一汪月白。
“母妃,下來。”
她發現自己在岸邊。
虞枝看了看船,心中喜悅,她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放在薑璟攤開的掌心,衣袖略微上收,露出虞枝手腕上的血玉鐲。
在清冷蟾光下,血玉鐲散發出妖異的光芒。
薑璟瞥了一眼鐲子,隨後握緊虞枝的手,小心翼翼拉著虞枝上船,叮囑著:“當心。”
虞枝穩穩當當上了船,船上有兩盞燈,隨著船身輕微晃動,燈光也朦朧了一些。
“我們去看睡蓮,母妃你可以坐下。”語畢,薑璟執起船槳開始劃,催動船往湖水中央駛去。
虞枝靜靜坐在船頭,探出頭欣賞天上玉盤,以及四周的荷花蓮花,耳邊是天地間的鳥蟲聲,不覺聒噪,隻覺心中一派寧和,什麽鬱氣都沒有了。
悠遠的記憶回來,虞枝放鬆身體,展眉微笑。
她出身江南,自小便親水,兒時就時常同自己的兄長出去遊湖玩水,入宮後雖然也同成佑帝經常來太液池遊湖,但都不是坐這種小船,到底少了一分滋味。
現在同薑璟遊湖,配上此情此景,這股缺失的滋味回來了。
虞枝一手臥在船沿,頭靠在小臂上,發絲傾瀉,另一隻手往下去勾著水玩。
淅淅瀝瀝的湖水跳起來,又回歸湖中,泛濫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瀾,打皺湖麵倒映出的虞枝的樣子。
夜裏的湖水冰冰涼涼,沁得虞枝的手很是舒服。
“母妃,您開心麽?”薑璟冷不防問道。
虞枝仰臉,眼中染著盈盈泓水,笑靨如花,是很純粹的笑容,她道:“開心。”
天地寂靜,薑璟眼神變了一下,他笑得無懈可擊:“您高興就好,看來兒臣帶您來得正好。”
“令容,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帶我來遊船賞花了?”
“兒臣也是一時起意,想給您一個驚喜。”
虞枝真誠道:“謝謝你,令容,這個驚喜我很喜歡,你有心了。”
薑璟道:“母妃高興便是我的榮幸。”
虞枝目光放遠,隨即眼睛一亮,指著前方的睡蓮道:“令容,你看,好漂亮。”
前麵,一朵朵睡蓮猶如美麗的少女,清純雅致,款款綻放,婀娜多姿,散發出迷人的幽香。
它們翩翩起舞,偏又不勝涼風,為這靜謐的夏夜添上一抹嬌美動人的色彩。
薑璟點頭:“看到了。”
許是太過喜悅,童心驟起的虞枝情不自禁褪下自己的鞋履羅襪,撩起自己的群裾,赤著足伸入水中,挑起一縷又一縷的水花。
她無聲地暢笑,偶爾溢出一瞬的悅耳笑音,恍若春日泠泠鈴鐺聲。
薑璟目視虞枝的舉止,微微一怔,別開眼沒有打擾,繼續劃動船槳,在睡蓮叢周圍徘徊。
待虞枝腳麻玩累了,她從水中縮回雙足,可見足麵上滾著水痕,發出瑩潤的光澤。
虞枝拿出帕子準備要擦拭幹淨水分。
“兒臣來吧。”薑璟放下船槳,將船停在水中央,慢慢靠近虞枝。
虞枝聞言,尚未反應過來,等她回神時,薑璟已然蹲下來,捧起虞枝的一對濕淋淋的小腳,放在自己兩膝之間。
她腳上的水很快滲透進薑璟膝蓋處的衣料,一片濡濕。
“是不是有些麻?”薑璟垂首問。
拒絕已經來不及了,虞枝吐字緩慢:“......嗯。”
話落,薑璟輕輕捏了捏虞枝的腳,緩解虞枝腳上的麻意。
虞枝下意識想抬起腳,逃離薑璟的掌心,然而她沒脫離開,反而使自己的一對細白秀美的足桎梏在他手中。
來回揉捏了幾輪,薑璟用膝蓋微微夾住虞枝的左腳,握住她的右腳,讓其踩在自己大腿上。
穩固好位置,薑璟才開始用巾帕包裹住虞枝的右腳,一點點拭去上麵沾染的水露。
輕柔的擦拭令虞枝的腳冒出一層層癢意,她的腳趾禁不住蜷縮著,足背更是在細微顫動,如蝴蝶振翅,蟬翼扇動。
要擦足跟時,薑璟舉高她的腳,大半截的小腿暴露在薑璟的視線中。
薑璟垂眼,不動聲色用力握緊虞枝的腳。
淡薄的情緒被惡意占據,晦暗蔓延,薑璟含著笑。
很漂亮的腿,倘若折斷的話......
她肯定會哭,因為很痛。
薑璟的笑透出詭異的愉悅。
但很快,這種愉悅便消失不見。
薑璟認真而專注地伺候虞枝,給她拭足,套襪,穿鞋,步驟有條不紊。
一番工夫下來,好幾張巾帕都濕透了,而虞枝也穿好了鞋履,卷起的群裾被薑璟揭下來。
“可以了。”薑璟道。
虞枝幹淨的腳踩在船板上。
虞枝手擱在自己大腿上,默默體會雙腿的無力。
她不住回想適才的畫麵,薑璟伺候她,倒不是不適,就是心中無端生出一點怪異感。
虞枝沒多想。
隻因薑璟的一句話打斷她的思考。
“母妃,兒臣有點累了。”薑璟低聲說,音色攜著倦意,壓在身軀深處的困倦疲乏湧上來。
“那我們回去罷,我去劃船。”
“不了,我想在這休息一下。”
“頭有點疼。”
虞枝:“好。”
她想了想,整體自己的裙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頭枕在我腿上吧,這樣舒服很多。”
薑璟依言躺下來,把頭靠在虞枝的大腿上,閉上眼。
虞枝看著薑璟假寐,抬起手,給薑璟按摩太陽穴,鼻息間俱是虞枝溫柔包容的氣味。
此時,恬靜舒適,令人心安。
薑璟回歸到最原始的巢穴,體會其中的柔軟和熱度,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