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高忠的話, 虞枝心中火氣更甚。
他莫非是看不出來她動氣了嗎?亦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將她當傻子糊弄?
虞枝忽然意識到從前薑璟說自己知錯全是假話,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錯。
虞枝攥了攥手心。
縱然是泥人也有三分氣性,虞枝什麽話都沒讓高忠帶去, 直接讓高忠走人。
然後在下午時,幾日不見的賀嘉從翰林院過來玉漱殿, 他還穿著官服, 道:“夫人,深感抱歉, 誠如某信中所言, 某近日屬實是公務纏身。”
虞枝道:“是不是他讓你過來和我解釋的?老師。”
自從綠漪一事後,虞枝對薑璟的了解顛覆, 完全大變樣, 當下她覺得沒有薑璟做不出來的事。
賀嘉搖首,的的確確是翰林院有許多事要處理, 至於為何突然事多起來, 賀嘉不作評判。
聽言, 虞枝不好逼問賀嘉, 也沒有強行留賀嘉,畢竟仕途更重要。
賀嘉和她說那些話,是看在二人的師生情分上,如今他是薑璟的臣子, 自然要恪守臣子職責,為聖人服務。
虞枝沒有留賀嘉, 賀嘉在過問幾句虞枝的功課後, 跟虞枝說等他做完手中事便可閑下來後離開。
賀嘉走了, 虞枝氣可沒消。
緊接著高忠又來一趟, 這一次薑璟問虞枝要不要和先前定下來的謝昭見上一麵。
虞枝正是心煩氣躁的時候, 哪裏有這種心情,當即拒絕,讓人請回高忠。
幾日的火氣堆積在虞枝心裏,使得她頗感鬱悶,這下連習字都無法使自己心情平靜下來了。
一個下午,虞枝怏怏不樂。
綠蘿瞧著虞枝一副愁容,倍感擔心,綠漪不在,那肩上的擔子便是雙倍,她應該更加努力照顧好虞枝。
於是綠蘿深思之後,不太靈光的小腦袋想到一個法子,給虞枝出了個餿主意。
“夫人,要不要喝點酒?”
酒是消愁之物,一醉可解千愁,說不定虞枝在吃酒後就不記得與薑璟的矛盾,也不會再去在意了。
此話一出,虞枝不假思索地點頭,叮嚀綠蘿拿些淡酒過來,因為虞枝酒量不是很好,她喝點稍微烈的酒便容易臉紅,醉到不至於,就是會難受。
綠蘿點頭,拿來適宜的葡萄酒,給虞枝斟了一杯飄**花果香的美酒。
這些年在宴會上虞枝也就吃點葡萄酒。
虞枝吃完一杯,心中仍舊鬱結,是以再次叫綠蘿倒一杯。
更漏聲不絕於耳,也不知跳了多少下,一如虞枝吃下肚的葡萄酒,也不知她到底往肚子裏灌下多少杯酒。
空氣中彌漫清甜香味,桌上滿是空酒壺。
見虞枝麵色越發紅暈,綠蘿遲鈍道:“夫人,還是不吃了罷。”
虞枝醺著眼,拔高聲音道:“不行,綠蘿,再來,不許不倒,不然......我就罰你的俸祿!”
綠蘿撓了撓後腦勺,知道虞枝這是吃醉了,吃醉後的虞枝哪裏記得自己酒量不好,一門心思鬧著要吃酒,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虞枝直接搶過綠蘿手裏的酒壺,自己給自己倒酒吃。
綠蘿忙道:“夫人,您慢些。”
虞枝不聽,一個勁地吞咽酒液,越喝身姿越是搖晃。
此時此刻,她已然沉醉,雙頰燒紅,眼神氤氳,嘴唇紅潤,下巴流淌綠色酒液。
虞枝口中喃喃:“這酒味道倒是不錯,你覺得呢?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說著,虞枝要再拿一個小酒樽,忽而視線晃動疊影,她霎時瞪大眼睛,驚訝到不可思議:“綠蘿,額,這杯子好有意思,竟然還會跳舞!”
綠蘿一麵搖首,一麵道:“夫人,您先喝著,奴婢去給您弄一碗醒酒湯過來。”
虞枝抬頭,震驚得手中的酒杯掉在桌上,她指著綠蘿醉醺醺道:“咦?綠蘿,你怎麽也變成好幾個了!過來讓我抓一下!”
虞枝起身試圖確認綠蘿有幾個,綠蘿趕緊過來摁住虞枝,道:“夫人,奴婢沒有變成幾個,奴婢隻有一個。”
“我不信!”虞枝像個小孩子鬧脾氣。
綠蘿好聲好氣穩住虞枝,接著道:“您先在這做好,奴婢馬上就回來。”
“好吧,那你快回來。”虞枝乖順道。
綠蘿收拾好桌子上的空杯,繼而叫宮婢過來看著虞枝,然後自己去廚房熬醒酒湯。
綠蘿一走,虞枝突然起勁,又叫囂讓人拿酒來,她鼓起腮幫子嘟噥道:“我要酒......”
看架勢,要是不滿足她的要求,她就要鬧!
宮婢們見狀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不敢再拿酒過來,便圍上來盡力安撫住虞枝,騙她說酒沒了要等等。
虞枝信以為真:“那好吧,你們快點。”
宮婢們:“夫人先歇息一會兒,酒馬上就來了。”
虞枝放下心,癡癡笑了幾聲,伏在桌上,閉上雙目等待。
過了一小會兒,安靜的殿中傳來宮婢們的聲音:“見過陛下。”
“母妃她吃酒了?”薑璟聞到濃鬱的酒香味。
“是的,夫人她吃醉了。”
“她吃酒作甚?”
“奴婢不知。”
薑璟微微皺眉,注視著醉後伏案的虞枝,稍作忖度,便知虞枝吃酒該是和今日的事有關。
薑璟遲疑一下,繼而踱步來到虞枝身邊,目之所及虞枝滿臉酡紅,一張小臉像熟透的紅桃,嘴巴濕噠噠的,沾滿水色,是他從未見過的醉態,他不由自主愣了片刻。
腦中猝然閃過虞枝過去中□□的模樣,那時的心態和眼下的心態完全不同。
薑璟喉結克製地滾動兩下,薄唇動了動,半晌他輕聲喚她:“母妃。”
“......嗯?”
聲線恰似醉乎乎的小貓,伸出柔軟的肉爪在薑璟心口的位置撓了幾下。
薑璟溫和的神情微變。
這時,虞枝緩緩睜開濕潤的眸子,眼神幹淨清澈,又迷醉茫然,像無害水汪的貓眼,直直撞進薑璟幽深的瞳孔中。
薑璟身軀僵硬了一下。
而虞枝則被突然出現在視線內的人嚇到,睫毛如同受驚的小蝴蝶,扇個不停。
“你是誰?”虞枝下意識問。
“綠蘿呢?”虞枝東張西望,迷迷糊糊地道。
薑璟緩過神:“兒臣是薑璟。”
“薑璟?我不要,我要綠蘿!”
薑璟看眼說胡話的虞枝,不去和吃醉的虞枝計較她的話,轉而睨眼宮婢,宮婢忙不迭道:“綠蘿姑姑去做醒酒湯了。”
薑璟道:“綠蘿去忙了。”
“啊?都這麽久了她還不來拿酒來,算了,我要自己去找她!”
虞枝說完就起來要去找人,可是她剛立起身就感覺腦子暈乎乎的,暈到找不到東南西北,都不知道往哪邊走,同時身體好像被抽幹了力氣,站都站不穩。
“當心。”薑璟扶住搖搖欲墜的虞枝。
虞枝欲意掙脫薑璟的手,大聲道:“你放開我,我要去找綠蘿!”
“兒臣帶您去可好?”薑璟道。
“好,你帶我去找!”虞枝眉飛色舞,麵靨俱是稚嫩嬌憨之態。
薑璟溫聲:“但是你不能再吃酒了。”
“為何?我不要。”虞枝仰頭與薑璟對視。
薑璟聲線平淡:“不行,你若執意,那兒臣就不帶你過去了。”
“你怎麽可以這樣!那我不要你帶了,你放開我。”虞枝掙紮,握緊拳頭去錘薑璟攫住她肩頭的手。
吃醉酒的虞枝完全就像個沒長大的稚童。
薑璟不鬆開:“不可以。”
虞枝惱了,她更加奮力地去錘,發現殺傷力太小後,她轉而去敲打薑璟的胸膛。
“你這個壞蛋沒有權利管我,快點放開我。”
薑璟承受虞枝軟綿的力道,他的手早已從虞枝的肩膀滑下,改為虛虛環住虞枝的腰,防止虞枝沒力氣倒下去。
他道:“兒臣不能管您?母妃,您是還沒認出兒臣嗎?您再看看兒臣。”
聞言,虞枝漿糊一般的腦袋稍稍清醒了一些。
似乎是聽懂薑璟的話,她定定注視這個麵目可憎的薑璟,因著視線模糊,加上眼前人容貌有些眼熟,她便揉了揉眼睛,這下薑璟的麵容在她眼中展開,慢慢明晰。
虞枝張了張嘴巴,遲鈍道:“是......你。”
話音一落,記憶中某些畫麵浮上來,虞枝心中的鬱火和幽怨冒出,下意識更加使勁去打薑璟,發泄憤怒和鬱悶,可這對薑璟而言不痛不癢。
虞枝一邊打一邊罵薑璟:“你......你還知道我是你母妃嗎?可你緣何要讓綠漪做那些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煩悶,有多不開心嗎?你把我當什麽了?我不喜歡那樣。”
薑璟沉默,任她蠻橫打罵,肆意妄為,許久他才緩慢出聲:“抱歉,兒臣知錯。”
“你知錯,你知什麽錯,我看你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你就是覺得我好騙。”虞枝控訴道。
薑璟道:“兒臣真的知錯了,是以過來給您賠罪,懇請母妃您原諒。”
“那你前些天怎麽不來?這時候來,晚了。”
虞枝的眼睛明亮又柔軟,腦中殘存清醒,也因酒勁,平日累積下來的情緒在見到薑璟時猛然爆發出來,如洶湧的洪水,無人可擋。
薑璟似乎有些委屈:“不是您不想見兒臣麽?兒臣不欲給您徒添煩擾,故而遵照您的意思不曾出現在您麵前。今日兒臣來,也是頂著您生氣的壓力過來的,兒臣生怕您又不理睬兒臣了。”
“你還有理了?”虞枝怒目。
薑璟立刻搖頭,字字懇切道:“兒臣不敢,此事的確是兒臣的錯,概因兒臣把您當成最重要的人,您從前生過病,兒臣關心則亂,這才讓吩咐綠漪監督您的日常起居,久而久之便習慣去了解您的起居,雖是關切卻忽略您的感受,不慎冒犯到您,兒臣有錯,請母妃責罰。”
虞枝有丁點動搖。
在她眼中,她看到薑璟的懺悔,態度端正,不過虞枝照樣沒消氣,她不可能就這樣原諒薑璟。
薑璟趁熱打鐵,接續道:“兒臣在這些天已然深刻反思過自己的行為,真正認識到錯誤,兒臣向您保證,往後不會再做這種事,還是關於賀嘉之事,確為兒臣故意為之,但兒臣是......”
講到此處,薑璟話語戛然而止,神情好像有點難以啟齒。
“是什麽?”虞枝道。
薑璟遲疑片刻,決定開口:“兒臣是妒忌他,明明兒臣才是您最親近的人,可您這些天對兒臣刻意疏遠,卻對賀嘉那般親近,兒臣實在不喜。”
“你還讓老師也報告我與他之間的所有事,你想做什麽?是要從各方麵都要控製我嗎?還是什麽,我不懂你做這些的理由。”虞枝艱澀問。
薑璟眼神暗了一下,隨即搖頭道:“兒臣隻是想了解您和他之間的關係有沒有進展,畢竟兒臣當時叫他過來是想讓他伺候好您的。”
聽言,虞枝垂下腦袋,紅了臉:“那......是我誤會你了,但我和老師沒什麽,隻是單純的師生關係。”
“您不用在意,兒臣沒關係。”薑璟又道,“兒臣清楚,您同兒臣提過。”
“嗯。”虞枝悶聲道。
“請您相信兒臣所言。”
虞枝不回答,心下糾結又舉棋不定。
薑璟神情溫柔地注視虞枝,不緊不慢道:“母妃,望您知悉,兒臣不會去阻擾您做任何您喜歡的事,隻會支持,兒臣為您如今做自己喜歡的事感到高興,但是兒臣不希望你做這些後就莫名其妙與兒臣疏遠,兒臣是您的兒子,您永遠可以依靠兒臣,這是兒臣的榮幸,也是作為兒子的本分和責任。”
“可是如果您不再依賴我,兒臣隻會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做的很是失敗。”薑璟麵色稍顯落寞,語氣中亦是飽含傷感。
虞枝一語不發,頭有點疼,腦袋幾乎靠在薑璟的胸膛處。
頭頂傳來薑璟小心翼翼試探的話。
“那您可以原諒兒臣了麽?”
“沒有。”虞枝斬釘截鐵道。
薑璟目光肉眼可見的黯淡,他低低道:“那您要怎樣才能消氣?”
他才說完,虞枝便仰首,眼尾醺著漂亮的緋紅色,瑩潤的唇瓣一張一合,口吻命令:“你把頭低下來。”
薑璟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虞枝的眼睛和嘴唇吸引住,眼神變了,同時他動了一下。
“你不低頭?”虞枝氣惱道。
薑璟道:“沒有。”
言休,薑璟老老實實彎曲膝蓋,剛要作勢將自己的頭顱低下來時,虞枝嫌他動作慢,直接推他,發現沒推動,虞枝更氣了,她叉腰,沒好氣指揮道:“你給我坐下。”
“好。”
薑璟坐在虞枝方才坐過的圈椅上,定睛望著與他差不多齊平的虞枝。
“還要兒臣做什麽?”他問,姿態十分乖順,是任她隨意處置的模樣。
可薑璟話音都還沒落盡,就看到吃醉酒後的虞枝直接岔開腿,在薑璟不知所雲的目光中,她跨坐到他並攏的雙腿上,與他麵對麵而坐,麵對麵對視。
薑璟始料不及,瞳孔驟縮。
然而接下來虞枝的舉止更讓他震驚到無以複加——
虞枝雙手捧起他的頭,俯身張口,露出自己的牙齒,對著他的下巴咬上去。
【作者有話說】
抱歉這幾天有事,因不可抗力因素沒好好更新。
接下來會繼續好好更新總體是晚18點一更時間多晚11多會有二更。
(其實我沒更新我也是有負罪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