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也要穿衣吃饭啊◎
*
何皎皎撑着凌昭肩膀, 感受到他身子一僵,随即少年长睫霍然掀开,黑眸温怒, “何皎皎,你没完没了是吧?”
新婚燕尔,不提小情蜜意,她还翻旧账, 他恼了。
何皎皎不怵他,裹着锦裘探身朝外喊:“雪蕊,要起身了。”
看也不看他了。
凌昭沉眉黑脸, 披了外袍下床蹬了靴子, 气呼呼要跟何皎皎不欢而散,袖子上却一紧。
何皎皎伸出一条光洁纤长的手臂拽住他, 晨光熹微,少女杏眸清凌凌的,咬了点儿唇, “凌昭…”
她也别扭着, 故意气完了人, 还要喊他去办事,期期艾艾半晌:“你去把迢迢抱回来。”
何皎皎不想把她留在宫里头,让苏皇后养着。
凌昭本以为她要说好话服软, 闻言脸更臭了,拂袖而去。
何皎皎怡然自得, 管他呢。
何皎皎喊得雪蕊, 领头带人进来的却是取竹姑姑。
太后半让苏皇后圈禁在慈宁宫, 太后把取竹姑姑给了何皎皎, 并了几个慈宁宫的人陪嫁过来, 苏皇后总图面子上过得去,全让何皎皎带上了。
雪蕊伺候她洗簌起身,看着少女一身痕迹,她皱了眉,刚要开口时被何皎皎杏眼一瞪。
几个进屋的低头偷笑,不说话了。
妆台前梳头时,何皎皎看着镜子里容颜娇俏犹带稚气的少女,绾起妇人发式,一时好不习惯。
便听取竹姑姑捏着梳子开口说道:“娘娘,您陪嫁来的丫鬟婆子要如何安排?府上管事一早递了话,要领着王府众人来跟你磕头请安。”
以前何皎皎玉琼殿、凌昭承乾宫的人,都让苏皇后打发光了,送来的全是生面孔。
他二人如今自个儿开府过,一王府数百号仆从,哪些人能放身边用,哪些有异心的要防着,首要得先理出来了。
太后送取竹姑姑过来,正为这一遭,至少别让人把手伸那么长。
却见镜中少女眉眼闲适,语气淡淡:“您是长辈,您瞧着办吧。”
何皎皎不打算管。
她一副撂挑子的模样,取竹姑姑哪里瞧不出来,当下急道:“您是主子,如何能让奴婢看着办?”
何皎皎垂眸,安安静静地,不搭她腔了。
取竹姑姑心中长叹,劝她道:“您当主母的不立起来,往后日子怎么过?”
“十三爷已经在府上住了大半个年头了,外院护院家丁管事账房采买还有灶上的,听说都是随他从裕阳回来的,您去露个面,把人摸清了,以后也好使唤。”
她也不管何皎皎听不听,自顾自说起来,“要留在您院里伺候的人,除了雪蕊、您从外边带回来那四个小丫头,跟奴婢从慈宁宫出来的六个年轻丫头,十二个婆子,内务府分过来那些人,咱们不好排挤得太明显……”
可不论取竹姑姑说什么,何皎皎只低眸浅笑,偶尔点头附和一声,“嗯嗯,好。”
见她如此作态,取竹姑姑与雪蕊对望一眼,凝重叹息。
何皎皎身上不爽利,一上午没挪窝,她说不管,真就万事不管。
取竹姑姑送来的账本礼单堆满案几,她一眼也不看,依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手持小叶紫檀佛珠看日窗外光斜花,不知不觉合了目,一上午睡了过去。
晌午时候,她方幽幽转醒,外院进来一个小厮传话道,“娘娘,王爷回府了。”
凌昭一上午不见人影,何皎皎想到迢迢,她打起精神下榻穿了鞋,到垂花厅门口张望。
日头凛凛,蝉鸣起伏聒噪,院落中垂柳轻拂,朱红长廊上拐出了凌昭的身影。
他手上抱着一团白乎乎,玄色劲装笔挺,长腿一迈,径直路过了何皎皎的院子。
凌昭抱回来的不是迢迢,是何皎皎出嫁前托人送进慈宁宫,与太后作伴的白猫。
他把她的猫抱回来作甚?
何皎皎一惊,追出去喊,“凌昭?!”
凌昭不理睬她,头也不回,转眼间下了游廊。
何皎皎急忙追了上去,她跟在凌昭身后一路分花拂柳,让他引进水榭湖泊旁的一座阁楼中。
凌昭抬脚踹开了门,夏日炎炎,何皎皎睁大眼睛顿在门口,看着他将白猫随意往里一扔,明亮日光下登时猫毛乱飞。
阁楼里边全是猫。
凌昭忽然回身,搂住了何皎皎。
他挑眉恣意,一条胳膊压住她肩膀,将阁楼里的猫一只只指给她看,“何皎皎,爷先前给你送的猫都在这里头了。”
一共十三只。
“本来有十六只的,不过你把猫扔出来爷生气,回来把它们皮剥了。”
听少年声嗓缓缓,语气毫不在意,“何皎皎,都怪你不肯养它们。”
他说完之后,眼神余光若有若无,盯住少女侧颜。
却见她神情沉静,毫无动容摆着低眉顺眼的模样。
何皎皎平静垂眸,应道,“我养得,今日便开始养。”
“呵。”
凌昭给她气笑了,何皎皎脸上蓦然一疼,他掐住她下颚,掰着她的脸来回打量,“你现在这样有意思么?”
是挺没意思。
何皎皎眨眨眼,露出些许漠然的笑意,故意激他道:“那你玩腻……”
她话没说完,凌昭凶起来,他将她撞到门上,眼尾一抹戾红,低了头便恶狠狠地亲她。
何皎皎吃痛,双手抵在他胸膛前,推不开人,咬了回去。
半晌凌昭才松开她,还跟她放狠话:“你再让爷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爷就把你的猫剁成泥。”
他气急败坏,转身大步走了。
何皎皎靠着门板低低咳嗽两声,指尖摸了摸让他咬破的唇,她撇了嘴角,“德行。”
她记得清楚,凌昭刚回来时,闹了她十三天,送了十三只猫。
哪儿来的十六只,吓唬傻子呢。
但何皎皎扶着门框垫了垫脚,目光探着往外看,少年背影消失在花红柳绿,夏日繁茂景色中,想。
这傻子,不是要被她气哭了吧。
少许,何皎皎弯下腰,进猫堆找她的猫。
白猫大抵头一回见这么多同类,它胆子不大,跟个球似得缩进角落里,不敢出来。
何皎皎弯腰朝它伸手,咪咪两个字却凝在舌尖,没有唤出来。
她最后空着手出了阁楼,将白猫留在了里边儿。
与凌昭成婚头天下午,何皎皎又在她住的主院中设了一间佛堂,当天晚上是给凌昭从佛堂里薅出去的。
与他成婚不过二日,府里府外都开始传,荣亲王夫妇不和。
说荣亲王妃要做那香案供桌上的泥胎,成日只想念经拜佛,偌大一个亲王府,竟无人理事。
第三日,新娘子要回门。
一大早上凌昭便不见人,取竹姑姑和雪蕊满脸忧色,备她出行依仗,何皎皎倒是不以为意上了车辇。
首要先回坤宁宫,天气晴朗,苏皇后在一间院落里搭了花架遮阴等她,见她独身一人过来,蹙了眉。
她拉了何皎皎坐下,不提凌昭那烦心鬼,同几个妃嫔伴着,捡了旁的话说说笑笑。
何皎皎梭巡一圈,除了萧皇贵妃记了名,其它几位妃子都没有子嗣。
场面上的客套过后,苏皇后捧着茶盏,缓缓说了正事:“本来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的,我不好提,不过善祥你人机灵利落,你一不在了,母后还真不习惯。”
“你看这样可好,再过个把月,十三要领兵出去了,他不在京的时候,善祥你便到宫里头来,帮母后做些事。”
帮她做事?
想把她放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是真吧。
何皎皎第一时间,听见的却是凌昭要出去领兵,她心提了提,没忍住问了,“哪里有战事了吗?”
“外头还说你们两个在闹別扭,这不挺好的?”
苏皇后先笑了一句,方道:“沧州老五那里,传有兵马异动,你不用太担心,也要不了多久,让他去看看就回来。”
“成家立业,该出去做些正事了。”
不过三两个回合,何皎皎便觉自己露了马脚。
她且不动声色,提了条件,“母后您现下日理万机,我们做小辈的是该帮您分摊一二。儿臣看迢迢还是在宫里头吧?”
她迎着苏皇后的注视笑容不变,“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闹人了,不如接到儿臣府上来吧?”
妇人看着她,笑而不语许久,何皎皎攥紧手帕,几乎要流下冷汗来。
“好,赵嬷嬷,把迢迢抱过来吧,她小舅母想她了。”
苏皇后最终应了,喊嬷嬷去牵了迢迢出来,小女娃一见何皎皎,就往她身上扑,眼睛亮晶晶地大喊:“小舅母。”
何皎皎看她无忧无虑的模样,忍不住要落泪,又是忍不住,也得忍住了。
她抱起迢迢,柔声哄她,“迢迢以后都跟小舅母住了好不好?”
迢迢应:“好!”
她搂住何皎皎脖子,吧唧一口亲到她脸上。
“善祥喜欢孩子?”
萧皇贵妃过来凑趣儿,捂着嘴揶揄她,“那赶紧自己生个。”
何皎皎低头,腼腆只是笑。
在坤宁宫用过午膳,坐到申时正,何皎皎牵着迢迢出了坤宁宫。
一天没见到凌昭的人,他神出鬼没似得,此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长身立在她车辇前的绿荫下等着。
何皎皎撇过他一眼,装没看见,抱起迢迢要上车,凌昭喊她,“何皎皎,你真要把她带回去啊?”
他语气不情不愿,他们两个才成婚几天,她抱个小娃娃回去算怎么回事?
何皎皎一噎,真跟凌昭生气了。
不然要如何。
迢迢已经没有父母亲长了,她把她从忠国公夫人怀里抱出来的,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迢迢在手刃她亲母的“外祖母”跟前长大么?
两人之间不愉快地很,何皎皎板着脸不说话,径直要走。
身后凌昭拉了她,声音轻下去,却说,“你不想去瞧瞧老祖宗?”
何皎皎气结,但老祖宗当然要去看,慈宁宫不远,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别别扭扭地步行过去。
日头正晒,雪蕊旁边给她撑伞,但遮不住盛阳炙热。
迢迢让何皎皎牵着走一小段路,不乐意走了,非得要她抱。
何皎皎抱了,不一会儿髻角汗湿,又累又热,偏迢迢搂紧她脖子,半点儿不肯放。
凌昭原先闷头在前边儿领路,回眸看她狼狈,停了脚步,伸手把迢迢扯过去,嘀咕道,“自讨苦吃。”
他眉眼间尽是不耐烦,单手搂住迢迢,说是抱,不如说抗。
可迢迢不怕,坐到他肩头,奶呼呼的声音兴奋:“小舅舅,你好高啊!”
何皎皎秀眉蹙起,懒得说他。
凌昭脚步慢下来,又接了雪蕊手里的绣伞。
雪蕊后退一步,看三人缓缓并肩前行,她久久沉默,仍旧是一声叹。
慈宁宫前,一队禁军把守大门,见一行人过来,面露难色。
凌昭抬了抬下巴,他们仍是放行了。
到太后寝殿前,凌昭却在回廊亭中停下。
何皎皎走出一两步才发现不对,蹙眉回眸,“你不进去?”
凌昭把迢迢递给她,偏头冷哼,“不去。”
他不敢去。
何皎皎看出他心虚,也不劝他,他干那些事儿,足以说是一刀刀在往老人心上剜肉,有何好劝的。
她抱过迢迢走了。
凌昭一个人在外头等,等到暮色四合,宫人点了灯,何皎皎方抱着孩子出来。
迢迢老远朝凌昭伸手:“小舅舅,举高举高。”
风且沉闷,凌昭接了迢迢,沉眉不觉语气几分踌躇,“怎么样?”
何皎皎知道他问太后如何,不冷不热应了一句,“还好。”
老人家气色挺好的,听见迢迢喊她太奶奶也没有哭。
但取竹姑姑跟太后告了何皎皎的状。
说何皎皎做了王妃,王府的事务一件不沾,还不管王爷死活。
出乎何皎皎意料,太后竟然还忧心凌昭的,帮着取竹姑姑说了她一顿。
何皎皎笑着问太后,“可他大逆不道,当了那反贼。”
太后握紧她的手,老态龙钟,迟疑且又慈祥,“皎皎啊…不管什么什么人,都是要穿衣吃饭的。”
老人家看开了,何皎皎反而被她惹哭了一场。
回程路上,何皎皎带着迢迢坐车,凌昭外头骑马,影子落在窗上。
迢迢困了,何皎皎拍她后背哄小孩子睡觉,目光却一直探着窗外,看他身影时远时近。
她内心意外宁静地想。
等等,再等等。
进玄武大街,还未到府邸前,竟有一队铁甲禁军拦了过来。
何皎皎听外头喧嚣不断,凌昭冷声在喊,“赵玄通,你好大的狗胆。”
何皎皎忙掀了帘子,赵玄通一身漆黑盔甲,居然带人堵在王府门口。
凌昭骑在马上,赵玄通抱拳拜下,神态且恭敬,正要说话,一边儿跑来个中年男人,是他们府上的管事。
管事两边儿拜了拜,和气道,“王爷,嘉宁公主到咱府上做客来了,赵将军来接她回去的。”
“是。”
赵玄通面朝了何皎皎马车方向,沉声道:“王爷王妃大喜,不好过多叨扰,烦请王妃娘娘劝她出来罢。”
劝她出来?
何皎皎把迢迢交给雪蕊,当即下了车,她不晓得突然哪里来的火气,睨了赵玄通一眼,大声喊凌昭,“撵他走!”
她憋着一口气,随管家进府,在正厅偏阁里头见着了嘉宁。
女子衣衫不整,怀抱一只雪白的狐狸,神情惊慌,脚上连鞋都未穿。
她是逃过来的。
赵玄通带人捉她回去,但没敢强闯王府。
何皎皎心头揪紧,颤声喊她,“嘉宁姐姐?”
自以为恩爱多年的夫婿露出了真面目,她…该有多难受。
嘉宁抬眸望来,大颗泪滚下来,“皎皎,我哥反了,赵玄通要带我去勝南。”
苏家能反凌行止,旁人自然也能反他们。
嘉宁的胞兄,九皇子凌云彻过继过去,在勝南那个穷苦之地呆了好几年了。
他起兵反了,勝南虽穷苦,但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朝中派赵玄通率兵镇压,他带嘉宁去做什么?
何皎皎猜得到。
上个月,还未封王留京的十二、十一皇子,被治了三王同党的罪名,在狱中没有活过一夜,便“畏罪自缢”了。
三王六王满门抄斩,膝下子女大的八岁岁,小的不过五六岁,全部身首异处。
一场又一场血流成河,祭这政权更迭。
“嘉宁姐姐,你先随我去后头休整一番吧。”
何皎皎定了心神,掺她进主院,两人身量差不多,喊婢女找了几件自己没穿过的新衣给她换。
“嘉宁姐姐…”
夏夜虫鸣细碎,何皎皎给她斟了安神的茶,半晌拿不出话来宽慰她。
因何皎皎心知肚明。
她无能为力。
“皎皎,我、我过会儿就走。”
嘉宁捧了茶也不饮,泪眸笑颜慌乱,“不过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帮忙。”
何皎皎低首,难堪地沉默。
“不是什么难事儿。”
何皎皎手上一重,往下的视线里撞进来一团雪白的皮毛,嘉宁将白狐递进她怀里,“你帮我把雪儿还给萧重山好不好?”
昔年那只小白狐,嘉宁一直娇贵地养着,取得名字叫雪儿。
何皎皎记得它脾气很凶,此刻懒懒散散一甩尾巴,又轻轻跃回嘉宁怀里。
嘉宁便止不住哭了,抽泣着又笑。
她抱紧白狐,低喃地问,“皎皎,你说…当年我如果不瞎折腾,听老祖宗的安排跟萧重山成婚,现在是什么样儿?”
嘉宁认得清局势,也认命的,反正从小她就命不好。
但她眸思憧憬,禁不住落进回忆里,“不过他那人…挺没劲儿的。”
她指向自己的脸,笑得娇俏,眼泪却流得凶,“我那时候同他说句话,他那脸啊从这儿,直接红到了这儿。”
“嘉宁姐姐…”
何皎皎鼻子一酸,哭腔喊她,“你别说了。”
这世上听天由命,万般不由人,哪里来得如果。
更何况,萧家恐怕早就投靠苏皇后了。
说不定,苏皇后想给赵玄通在京中铺路,嘉宁…就是萧贵妃为了贵妃之位,递出去的一张投名状。
没过多久,嘉宁执拗地说要走,何皎皎给她擦干泪,强留了她一晚上。
守着嘉宁入了睡后,何皎皎在夜风遍身寒意,她茫然看不到头,一时竟不知要去哪里。
她便遣了随侍婢女们,独自躲进佛堂里。
神龛里菩萨金身慈眉善目,慈,而不怜。
它不过一樽金铸的死物,冰冷无情,会怜惜谁呢?
菩萨不入人间,神佛不佑世人。
何皎皎坐在蒲团上,念不出经来,一声一下,木鱼敲得急乱。
少女神情且虔诚着,可她脑中浑噩,在心里头犯了大不敬。
她不信的,从来不信。
只是佛说三千罪业,回头是岸,那她只好来求一求,拜一拜。
不知过去多久,穿堂的夜风越发阴凉,身后响起凌昭的声音,“赵玄通走了。”
他默了一会儿,声音发哑,“明日我派人送十姐回去,你不用管。”
“凌昭。”
何皎皎放下木搥,没有回头看他,声音轻缓道:“我们会遭报应的。”
她跟他说着话,佛堂中静得压抑。
她说不是你,而是我们。
何皎皎又是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嘉宁走的时候,不肯让何皎皎送。
婢女把白狐抱到她房里,狐狸和猫其实差不多,不知人世艰辛苦楚,何皎皎给它喂了一只鸡,它便开始朝她摇尾巴了。
何皎皎主动找了凌昭,“我想见萧重山。”
三天后,她去南山寺上香,出城门在关卡前,见到了萧重山。
她第一次看清他的样貌,男人模样周正,但不苟言笑,沉默寡言。
何皎皎叫雪蕊将白狐抱给他,她坐在马车窗边对他说:“萧统领,嘉宁姐姐让我还给你的。”
萧重山接了白狐,只字不语,行过礼后掉头列军走了。
四月十一,赵玄通率四万兵马,带着嘉宁行军前往勝南。
当天夜里,凌昭回来跟何皎皎讲,萧重山今日军中缺了职,去萧府也找不到人了。
何皎皎低头拨弄香盏,嗯了一声。
听天由命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京中三军齐发,四月底凌昭去了沧州,苏长宁两个儿子率军南下,西南一带是闹得最凶的。
凌昭驻军沧州后,那处倒安生下来,没出事。
他待不住,没半个月跑了回来。
六月中旬,赵玄通兵败归京。
他带回了嘉宁的死讯。
勝南久攻不下,赵玄通将嘉宁绑于两军阵前。
可凌云彻与她没有兄妹之情。
嘉宁的亲哥哥,上阵拉弓搭箭,亲手将她射杀。
萧重山彻底没了消息,他未曾留下只言片语,自此了无踪迹。
一连数日,何皎皎清晨醒来,枕上都是湿的。
她上南山寺的拜佛次数越发多了,六月底的某日,赵玄通拦了她的车辇。
护卫挡住没让他靠近,何皎皎端坐在车厢中,听他大声呕哑地喊:“娘娘,嘉宁那只狐狸是不是在您这里?”
可嘉宁明明给狐狸取了名字,它叫雪儿。
何皎皎弄不懂他们这些人,没有理他,凌昭听到他缠人的事儿,出去了一趟,后头何皎皎再没有见过赵玄通。
七月初,宫里头来人着急忙慌来传话。
太后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