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沈鹤霄没抬头, 盯着锅里的面，不疾不徐地说：“本来就煮了两份。”
季檬哑然，愣了会儿才笑起来：“没想到沈老师这么...”
她在脑中反复检索, 硬是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只能随口说：“...贤惠。”
像是不满意这个形容词，沈鹤霄淡淡看她一眼, 拉开下面的橱柜拿出筷子。
不多时, 两碗红彤彤的番茄鸡蛋面就被摆上餐桌。
他家里的餐桌很大, 也是浅灰色带大理石纹路的, 没铺桌布，两碗简单的面条放在上面显得有些孤独。
季檬拿起筷子, 一边夹面一边问：“你平时吃西餐多, 还是吃中餐多？”
沈鹤霄：“中餐。”
季檬又扫了眼餐桌台面, 认真道：“那你应该铺个桌布, 摆中餐会更好看。”
沈鹤霄从来没在意过这个问题，也顺着她的视线瞅了眼, “那你挑一个，我来买。”
他想了想, 又补充：“如果你觉得这房子里有什么需要添需要扔的, 都可以按你的喜好处理。”
“好啊。”季檬笑了下, 看着他：“沈老师太客气了。”
沈鹤霄抿抿唇，没再说话。
他并不是客气。
季檬埋头开始吃面, 咬下去第一口，她就发现沈鹤霄的厨艺有点东西, 连普通的番茄鸡蛋面也能做得这么好吃。
番茄汤酸甜浓郁, 细面爽滑劲道，鸡蛋也很嫩滑。
季檬一句话没再说, 坐在餐桌前，一口气把整碗面都吃完了，连汤都没怎么剩下。
再次抬头，看见沈鹤霄碗里的面少了还不到一半。
他吃饭时举止也很斯文，慢条斯理的，连吃面条这种食物都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两相对比，季檬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是吃没吃相，上辈子怕不是个饕餮...
季檬盯着自己面前的空碗，沉思两秒，她刚才好像看见，厨房有洗碗机。
但她不会用洗碗机。
沈鹤霄还没吃完，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拍屁股回屋。
季檬决定坐在餐厅等他吃完再走。
她默默拿起手机，发消息去“骚扰”付梓芮。
【把管理员删除的弹幕给我看看。】
付梓芮甚至懒得劝了，一个字没打，甩过来一堆截图。
季檬手机嗡嗡嗡振动，一连收到了十几张截图。
不是吧...今天这么多人骂她的吗？
点开第一张，弹幕：「这什么头发，黄不黄绿不绿的，像鸟屎的颜色，看吐了。」
“？？？”
季檬瞬间暴怒，她打开相机，调成前置摄像头来来回回看了好久。
这是她斥2888元巨资染的亚麻灰棕！
季檬看久了，恍惚间也有点不自信，关掉摄像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沈老师。”
沈鹤霄抬眸：“怎么了？”
季檬拉起一撮头发，脱口而出问：“你觉得我的头发颜色像不像鸟屎？”
“......？”
沈鹤霄搁下筷子，沉默地盯着她头发看了会儿，“不像。”
听到他的回答，季檬莫名心安。
沈鹤霄肯定不会为了哄她开心而说假话，既然他说不像，那肯定是不像。
季檬笑起来，“那就好。我也觉得不像，鸟屎是那种深绿色，绿得发棕那种，可能还混着点别的颜色。”
沈鹤霄拿筷子的手僵住，一言难尽地看她一眼，“...我在吃饭。”
季檬：“啊，哦哦，不好意思，沈老师你吃。”
她切回微信，又开始看那几张截图。
今天骂人的弹幕分为三类：喷她菜、喷她丑、喷她接广告恰烂钱。
季檬一条条看下去，心情依旧沉重，偶尔给付梓芮发条消息求安慰。
十多分钟之后，沈鹤霄吃完面，抬起头，就看到季檬的表情非常奇怪，好像是看到什么生气了，下一秒却又笑起来，再过会儿又皱起个小眉头，一脸忧愁。
就像在表演川剧变脸一样。
沈鹤霄看了会儿，突然担心她会不会是神经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无法进行正常的表情管理...
他张了张口：“你怎么了？”
季檬看向他的瞬间，立刻又换上那副标志性的微笑脸：“我？没怎么啊？”
沈鹤霄顿了下，观察着她的表情，“你刚才...是在看什么吗。”
季檬：“啊，没什么，就是直播间里那些被管理员删除的弹幕，全是骂我的，骂得都挺难听。”
沈鹤霄挽了袖口，端起自己的碗筷往厨房走。
季檬也拿起自己的，站起身跟过去。
沈鹤霄一边处理碗筷，一边淡淡问：“骂人的，而且已经被删除了，那为什么还要看。”
季檬站在他身侧，“忍不住想看啊...就比如学校期末教评的时候，有学生跟你打了差评，你不想知道差评内容是什么吗？”
“不想。”沈鹤霄回忆片刻，缓缓说：“不过，如果有差评，院领导会直接找我，告诉我内容。”
季檬眼睛一亮，好奇地看向他：“有什么差评啊？”
沈鹤霄想了会儿，语气很是平淡：“讲课听不懂、不能像其他老师一样声情并茂、期末考核试题难度反人类。”
两秒后，他又说：“哦，还有一个学生评价说，我的课不让旁听，影响了他和女朋友谈恋爱。”
季檬忍不住笑出声，虽然她每天都被莫名其妙的弹幕骂得很惨，但听到沈鹤霄收到的差评，还是觉得离谱又好笑。
正笑着，沈鹤霄按键启动了洗碗机，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睨她一眼。
季檬被这凉飕飕的一眼震慑住，强行让自己收住笑声，清清嗓子：“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睡了，沈老师早点休息...”
沈鹤霄“嗯”了一声，“晚安。”
*
季檬回屋关上门时，唇角还是带着笑意，尤其想到沈鹤霄被院领导告知差评内容时的表情，又忍不住闷闷笑出声。
有些事，本来没那么好笑。
但发生在沈鹤霄身上，好笑程度就莫名翻倍。
季檬进浴室卸了妆，躺在**，还是心情很愉快。
昨天还在想，跟沈鹤霄住在一起，大概就是各忙各的工作，十天半个月也说不上一句话。
没想到，同住的第一天，就蹭到了一顿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夜宵，还聊了会儿闲天。
季檬突然觉得，跟沈鹤霄一起住，或许会比她独居要开心很多。
......
次日醒来，又已经是大中午。
季檬在**又躺了很久，点完外卖才去洗漱，一边等外卖，一边磨磨蹭蹭收拾她没收拾完的行李。
其间，收到付梓芮发来的消息。
有一款之前她接过推广的品牌方，邀请她去参加线下的宣传活动，出场费挺高，而且就在苏城本地。
季檬盯着消息看了很久，纠结要不要去。
虽然直播时开了滤镜，但她的脸也并不是“见光死”，就算在抓拍的镜头下，颜值也很稳定。
只是，几年之前，季檬应邀参加过一次漫展活动。
她虽然长相和打扮都偏成熟，但身高确实是硬伤，从初三就稳定在157，后来一厘米都没再多长过。
她能穿高跟鞋，其他女主播当然也会穿。
站在一起拍合照时，她明显比别人矮了一大截。
参加完活动，季檬直播间又涌进很多黑粉，喷她个子太矮。
那次之后，这几年，她就再也没参加过任何线下活动。
其实，猫爪app每年也会组织一些主播粉丝面对面的活动，有时是直播线下跟粉丝开黑，有时是cosplay之类的，都是为了拉近粉丝和主播的关系，顺便提升热度。
季檬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直播行业一直人才辈出，后浪拍翻前浪，她在猫爪人气排行榜，每年名次都在下降。
有时想通了，就觉得身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连混娱乐圈的女明星，也有很多1米6以下的。
季檬正犹豫要不要再勇敢迈出一步时，大姑季英的电话打了进来。
“檬檬，这周末你和鹤霄有空来家里吃饭啊，你二姑三姑和姑父也都过来。”
季檬心里一个激灵，立刻拒绝：“算了吧大姑，沈老师他...周末也要加班的。”
季英扬声：“你们领证之后，一次都没回来吃过饭。虽然你们暂时不办婚礼，但总得跟家里人一起吃顿饭吧。”
“而且我都问过鹤霄了，他说可以抽出时间，周末不忙。”
“......”
季檬揉揉眉心，“你给他打电话了？”
季英：“让你姑父发微信问的。”
大概是上次带沈鹤霄过去时，姑父跟他互加了微信。
这下，季檬就没办法了，只好笑着答应：“好嘞，他都说行了，我当然没问题。周末见哦大姑，我要吃糖醋排骨。”
季英：“吃吃吃，就知道吃！知道了，肯定给你做，还有酥炸小黄鱼对吧？”
“对！”季檬不忘吹一句彩虹屁，笑嘻嘻地说：“大姑最好了！”
挂断电话，季檬又开始担心周末的家庭聚会。
之前那次，她和沈鹤霄假装的还是男女朋友关系，不太亲密也正常。
可这次不一样了，他们都领证同居了，是新婚小夫妻。按照常理说，应该已经发生过肉.体.关系，如果状态再像之前那样，肯定非常不对劲。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思考，时间过得很快。
季檬关着门在卧室里叮呤咣啷的，都没注意到屋外的动静。
当她肚子饿得咕咕叫时，终于想起看一眼时间。
天哪，一小时前，手机上有七八个未接来电。而且，她的外卖怎么还没送到？
她看着外卖软件的消息，配送员已经在系统里提交了「地址错误，收件人联系不上」的信息。
季檬拨了外卖员的电话，接通之后，对面语气倒是很暴躁。
“你怎么回事啊，电话也不接，地址也填错！这叫我怎么送，这不是溜我玩吗！”
季檬很懵：“不好意思啊我没听见电话。不过，我地址没填错啊。”
说着，她又在软件里确认了一遍地址信息。
外卖员持续暴躁：“我敲门了，是一个男的开的门，他说外卖不是他家点的，说我送错了！”
季檬皱起眉：“不可能啊，你是走错了吧？”
外卖员近乎咆哮：“我怎么可能走错，我在这片送了三年外卖了，闭着眼睛都能绕观澜府走一圈。”
来来回回吵了半天，季檬也烦了，准备投诉外卖员，重新点一份。
她实在太饿，准备先去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食物可以垫垫肚子。
开门出卧室，往外走，就看见沈鹤霄穿着衬衫西裤，姿态清贵地坐在沙发上看笔记本电脑。
季檬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确认一下：“沈老师，刚才有送外卖的来过吗？”
沈鹤霄抬眸，很平静地说：“哦，我刚回来的时候有一个，他送错了。”
“......”
季檬一脸无语：“他没送错。救命吧大哥，那是我的外卖！”
沈鹤霄看她两秒，诚恳发问：“...你叫曹伟国？”
季檬深吸一口气：“我外卖快递的收件人都叫曹伟国。”
她无奈得甚至有点想笑，解释：“安全起见，女生的快递外卖收件人填男人的名字很正常。而且我之前一直自己住，很怕被坏人盯上。”
沈鹤霄抿抿唇，低声：“哦。这样。那你以后可以填我的名字。”
季檬转头往厨房走，问：“你这里有什么零食吗？”
沈鹤霄站起身：“...没有。”
他不吃零食，当然也没有给家里买零食的习惯。
季檬饿得头晕眼花，选择性失忆，忘记是自己没接到外卖电话在先。
她转回头，气鼓鼓地瞪了沈鹤霄一眼，语气极其幽怨：“我看你就是想饿死我——”
沈鹤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