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正中午, 在这栋风格复古的白色建筑前，阳光从沈鹤霄额前的发丝穿过，落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季檬被他摸得很舒服, 想起小时候在学校里见过的一只流浪奶牛猫，每天都会趴在教学楼门口晒太阳，被过往的学生摸摸头, 然后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噜的叫声。
她心跳好像也有点快, 深呼吸的功夫, 听到沈鹤霄跟旁边的其他老师介绍：“这是我太太, 季檬。”
季檬除了毕业论文答辩时，好像就没见过这么多老师同时在场的画面。
她很礼貌地笑了下, 怯生生的：“老师们好...”
好在, 几位老头也很和蔼, 笑着说：“沈老师的爱人真年轻啊, 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沈老师自己也年轻，郎才女貌的, 真好。”
季檬不太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
一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这个时间, 路上学生还挺多。遇到不少物理学院的学生, 停下来跟其中几位老师打招呼。
沈鹤霄一直牵着她的手, 走在其他老师后面，也没参与老师们的聊天, 背挺得很直，目视前方。
偶尔, 也会有学生跟他打招呼, 看到季檬时，藏着满脸惊讶叫一声：“师母好...”
他们俩走在最后, 本来应该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位置，回头率却出奇得高。
季檬忍不住小声问：“你平时走在学校，也会有这么多人看你吗？”
沈鹤霄侧眸，想了想：“我没注意过。”
“好吧...”
过了会儿，她感觉沈鹤霄握着她的手突然用了点力，在她耳边低声说：“别紧张，就是随便吃顿饭。你不想的话，我们现在回家也可以。”
季檬抬头看向他，小声反问：“我哪有紧张？”
她可是拥有百万粉的知名女主播，甚至还有点社交牛逼症，每天对着上万观众说话，怎么可能紧张！
沈鹤霄声音很轻，语气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你手心一直在出汗。”
闻言，季檬下意识抽开手，却被紧紧拉住。
“做什么？”沈鹤霄耳根也有些泛红，但停顿一瞬，缓慢地说：“旁边还有很多人看着。我跟他们说过，我们...感情很好。”
季檬咬了下唇：“噢...”
这校区太大了，走了很久，还没走到校门口。
一路上，季檬都感觉有点不自在。
似乎是因为角色的转变。以前，不论是上学、做主播，还是带沈鹤霄去见她的家人，都是以她为中心的活动。
但今天，她的身份是沈鹤霄的妻子。
虽然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些日子，甚至还有单独跟他过夜的经历，但今天这趟出行，走在沈鹤霄身边，才渐渐对这新的社会角色有了些实感。
季檬忍不住，又抬头看看沈鹤霄。
他适应得倒还挺快...
好不容易到了饭店，偌大的包间里已经坐了很多人，都是物理学院这些老师的妻子或者小孩。
花了很长的时间，大家互相打招呼，一一介绍认识。
等这段客套寒暄的流程过去，季檬终于坐在了位置上。
很大的圆桌，她左边是沈鹤霄，右边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
就像上学时候那种不修边幅的好学生，带着一个圆圆的黑框眼镜，头发齐齐地剪了一圈，有点像...西瓜太郎。
季檬回忆几秒，想起刚才好像介绍过这个人，他是沈鹤霄的研究助理，叫什么来着...陈西泰？
想到这里，季檬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怎么不干脆叫陈西瓜太郎呢。
陈西泰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没和她对视，视线45度斜向下，很小声：“师母...您再看我，沈老师该不高兴了...”
“？”
季檬敛住笑意，清清嗓子，“我就是觉得，你发型……很特别。”
“啊...谢谢您。”陈西泰下意识撩了下头发，说：“这是我妈给我剪的。”
沈鹤霄瞥过来，声音轻飘飘的：“你们认识？”
陈西泰立刻像汇报工作一样说：“不认识。哦不对，也算是刚认识...在聊，发型。”
沈鹤霄抬眼看了下他的西瓜头，视线重新回到季檬脸上，手指在面前的饮料单上轻点两下：“喝什么。”
季檬凑过去看：“椰奶吧。”
“嗯，好。”
沈鹤霄应了声，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桌下，握了下她的手。
季檬愣住。
这圆桌是扑了桌布的，正好盖住她的膝盖，而她的手就搭在膝盖上，完全被桌布遮住。
也就是说，沈鹤霄刚才的动作，没有任何人会看到。
那他是演给谁的啊？
季檬眨了下眼，迟钝地思考这个问题，顺便扫了眼沈鹤霄。
他大概也意识到，抿抿唇，声音很低地说：“抱歉，习惯了。”
季檬感觉今天心跳有点不受控制，听到他这么说，胸腔里突突地跳，抬手撩了下头发：“啊...没事。”
似乎，是一段只有他们能听懂的对话。
季檬攥攥手，脸莫名也有点热，垂眸看着桌上的水杯发呆。
......
没过多久，这饭局就正式开始了。
整个包间的人像是自动分成了几个小组，那边的老教授在聊院里的学生、青年教师在聊发文章的事、家属隔空聊些家长里短，孩子上学的问题。
神奇的是，沈鹤霄这边就像是被他们屏蔽了一样，没人找他搭话，他也就安安静静坐着。
季檬从小就很合群，到哪都能跟大家打成一片，没多久，就凑到沈鹤霄耳边，发出真诚的疑问：“你是不是...跟同事关系不太好啊？还是得罪人了？”
沈鹤霄看她片刻，淡声解释：“我平时不爱讲话，大家都知道。”其实，他也基本不参加这种饭局。
这次纯粹是想带季檬出来。
季檬：“...好吧。”
沈鹤霄沉默几秒，问：“你觉得，很无聊吗？”
季檬撩了下头发，低声：“那倒没有...”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只是，话音刚落，就有人主动找沈鹤霄说话。
听刚才的介绍，这人好像是前些天才入职物理学院的新老师，叫许博远，还不了解沈鹤霄的脾气。
许博远年纪轻轻已经秃顶，索性剃成了光头，顶着灯泡似的圆脑袋，笑嘻嘻扬声调侃：“沈老师怎么回事，出来聚餐，也只跟太太说悄悄话。”
坐着年轻教师的半边桌子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看向许博远，眼神中都透着尴尬。
下一刻，沈鹤霄面无表情扫他一眼：“对。”
季檬：“......”
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她笑了下，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解围。
“欸，我们家沈老师就这样，性格比较孤僻，别介意...”
沈鹤霄眉梢微抬，刚才清冷的眼中染上很淡的笑意，偏头看了眼季檬。
许博远呆了几秒，喝了口饮料，声音变小：“啊...好吧。那你们继续。”
季檬也尴尬地喝了口饮料。
饭局的后半程，情况也跟现在相似。
尤其上菜之后，沈鹤霄所有的言行举止都是以她为中心进行...
帮她夹菜，问她要不要吃这个、吃那个，帮她添饮料，偶尔低下头，窃窃私语地跟她说两句话。
快结束的时候，季檬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沈鹤霄传染了，甚至觉得这样挺好的。
看着包间里的画面，季檬不由想起了上大学时，她也参加过简峥的班级聚会。
也是这样一个很大的包间，一桌人坐在这里聊天。
简峥全程基本都在跟班里其他同学说话，没怎么搭理过她。
那些人季檬本来就不认识，这样一来，难免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但现在不同，是沈鹤霄主动带着她孤立其他所有人。
该说不说，其实还挺爽...
**
这顿饭吃了快两小时，临走前，包间里的人声最嘈杂。
季檬刚站起来，包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来电是一个北阳号码。
她捂着手机接起来，听到里面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您好，我是北阳大学校友会的，请问是季檬吗？”
“对对对，是我。”周围太吵，听到是正经事，季檬拿着手机出了包间，去饭店门口继续听。
“请问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会儿，似乎是换了个人接听。
“季檬，你听我说，你先别挂电话。”
一句话说完，季檬已经听出这人是谁。
妈的，只是不小心想到曹操曹操居然也能到。
简峥怎么还给她打电话啊，阴魂不散的！
季檬的火蹭一下上来：“你有病吧？骚扰前女友这种行为真的很没素质。”
简峥好声好气：“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跟你分手，我其实一直在后悔...我已经想好了，毕业之后就去苏城找工作，陪你在苏城生活，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季檬深呼吸，义正言辞地最后告知一次：“不可能！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而且，我已经结婚了，现在过得很幸福，你错不错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简峥：“不可能，我明天就飞去苏城找你，我昨天...”
季檬烦得要命，正准备挂断电话，感觉身边站了个人。
熟悉的薄荷香味飘过来，她抬眸，看见沈鹤霄冷峻的脸。
季檬思忖一瞬，总觉得，简峥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而且充满自信。
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会想尽办法来骚扰她。
她转过头，把电话听筒举到唇边，看着沈鹤霄，用那种又甜又软的声线说：“老公，这有个骚扰电话，好烦哦...”
说完，季檬捂住听筒，愁眉苦脸地用口型说：“前男友，帮帮忙。”
然后，对着他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拜托”的手势。
沈鹤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低头扫了眼，接过她手机，声音冷到极致。
“你哪位？”
饭店门口人来人往，手机在沈鹤霄手里，季檬呆站着看着他，也听不见电话那边说了什么。
她只听到沈鹤霄冷淡的声音。
-“我是她老公。”
-“这跟你无关，下次再打电话，我们会直接报警，并通知你所在的学校，对你的骚扰行为做出处理。”
-“沈鹤霄。”
两分钟不到，他就把电话挂了，递回季檬手里。
季檬正准备开口说话，刚才包间里其他老师和家属也出来了，乌泱泱一群人。
沈鹤霄刚才帮了她一个小忙，现在，季檬也充分扮演好一个低情商大学教授妻子的角色，替他一一跟学院这些人寒暄告别，表现得十分热情友善。
许久，这些人都走了，门口只剩下她和沈鹤霄两人。
季檬看向他：“你回家吗？”
沈鹤霄低头和她对视，平静的语气：“晚点回，还要去趟实验室。不过，不着急。”
他顿了下，缓慢地说：“可以先送你回去。”
听见他的声音，季檬脑中不受控制地回**着他刚才对着电话讲的第一句话，“我是她老公”。
而且，在把手机给他之前，她好像也细声细气叫了声“老公”。
两人结婚这么久，到处演戏，但这称呼还是第一次...
季檬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心不在焉点点头，和他并肩往学校方向走。
沈鹤霄一如既往保持安静，走了一段，季檬突然想问刚才的电话里简峥说了什么。
这么麻烦的人，沈鹤霄居然几句话就搞定...
乱七八糟想着，又是称呼又是简峥的事，季檬看向他，脱口而出：“对了老公...”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叫了什么，尴尬地连路都忘了走，直接在原地站住。
她站住，沈鹤霄也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她。
季檬脸唰地一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