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车里没开冷气, 但季檬生病了，身体虚弱，即使穿着小外套, 还是感觉周围冷嗖嗖的。
沈鹤霄目视前方，许久，才低声开口。
“你觉得呢？”
再次陷入安静。
季檬又抓了抓膝盖部位的布料, 听见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她稍抬起头, 但没看身边男人的脸, 余光只看见沈鹤霄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指, 以及无名指上的那只素戒。
她咳了两声，疼得喉咙直抽抽, 声音也更加嘶哑。
“没事...礼尚往来。你也作息不太规律的样子, 等哪天你生病了, 我也肯定会照顾你的。哦, 我不是诅咒你生病的意思...咳咳咳...咳...”
沈鹤霄偏了下头，眉头蹙起, 声音很淡：“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哦...”
那她就闭嘴吧。
现在神志不清，大脑又莫名多抽出几根感性的神经, 她确实不适合说话。
早上五点的街道, 行人车辆都很少。
两人坐在一辆车里, 在昏暗的天色中，从医院回到小区。
像是一座漂移中的孤岛, 岛上只有她和沈鹤霄两个人。
季檬又偷偷歪着脑袋瞅他一眼。
沈鹤霄认真开车的样子很好看，脸上没任何表情,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但让她感到很安心。
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再次回到家。
季檬依然头晕, 但跑了一趟也稍微有点精神，在心里默默计算沈鹤霄的睡眠时间。
他已经快二十四小时没睡觉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猝死。
虽说升官发财死老公是人生三大乐事，但沈鹤霄是她的假老公，还是活着比较好。
季檬抬起头看他，哑着嗓子：“沈老师，你快去睡觉吧。”
沈鹤霄默了下，低沉的声音：“你呢？”
季檬指指厨房，“我先去吃药，然后也回去睡一会儿。病人要多休息。”
沈鹤霄走进屋，往厨房扫了一眼。
“嗯。”他转回头，声音很低：“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季檬很乖巧地点点头。
厨房有保温的电水壶，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
很快吃完药，季檬回到卧室躺着。
窗帘没拉，有微弱的晨光穿过玻璃，照在她乱糟糟的**。
她走过去，看见桌上还放着沈鹤霄的笔记本电脑，空气里隐约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季檬躺在**，闭上眼，很长一段时间，脑中都是沈鹤霄的样子。
昨天回来，他站在床边，俯身帮她测体温，伸手过来碰她的额头......
*
一觉睡醒，又已经是下午。
季檬尝试发出一个音，发现喉咙依然很痛，声音还是哑得不能听。
她拿起手机，准备今晚再跟粉丝请个假。
打开微博，才看见昨天沈鹤霄帮她发的请假文案。
简短到不能再简的四个字和两个标点符号：发烧，请假。
季檬点开评论区。
因为她从开始直播到现在，一年到头请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评论还挺多的。
「泥泥好好休息。爱心:/」
「哇，这么简略，病得是不是很严重啊！」
她往下拉，又看到一条点赞挺多的评论。
「这条应该不是本人发的，泥姐发微博从来都没用过逗号和句号，而且末尾都是emoji表情。」
下面还贴了一条她去年生病请假发的微博截图。
[呜呜呜宝宝们我生病了今天先请假一天哭:/
我也很想身残志坚带病开播但是声音好难听吃了感冒药还容易犯困脑子也不是很清醒叹气:/
为了不让先点进来的观众觉得这主播是个呆子还是先请假吧哭:/]
季檬看着这三行啰嗦的文案，觉得这才是她的风格...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仿照昨天沈鹤霄的版本，又发了一条同样高冷的请假微博。
[未康复，再请假一天。]
受不了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季檬去浴室冲了个澡，洗漱过后才推开卧室门。
一整天就喝了两口粥，这会儿睡醒，终于感觉到饿。
意料之外，推开卧室的门，往客厅走，她又闻到了越来越浓的香味。
沈鹤霄在厨房，挽着睡衣袖口，身形挺直地站在灶台前。
季檬弯了下唇，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幸福”两个字。
这次，她特意走路声音重了些，以免沈鹤霄没听见，等下又被烫到。
冷色调的半开放式厨房和餐厅，桌上是她前不久才网购了铺上去的桌布，浅色条纹的，看起来也很温馨。
沈鹤霄转了下头，看见人，下意识把睡衣的袖口先放下来。
季檬站在他身后半米远的位置，恍惚间有种错觉。
她想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如果是真夫妻，应该会这样做吧...
思绪被打断，耳边传来沈鹤霄清哑的声音：“煮了点番茄面，很快就好，你先坐会儿。”
“好。”季檬点点头，趴在桌上，撑着脑袋看他的背影。
其实，她生病的时候尤其不爱喝粥，即使是嗓子疼得吃不下饭。
本来病中味觉就会退化一些，再吃那种像粥一样没有味道的东西，真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就像昨晚沈鹤霄给她煮的粥，她就喝了几口。
还好，今天换成了酸酸甜甜又热腾腾的番茄汤面。
片刻后，两碗面端上餐桌。
季檬先吃了一大口，感觉血条在慢慢恢复。
她抬眸问：“你几点醒的啊？”
“刚醒不久。”沈鹤霄看着她，“有感觉好些吗？”
季檬朝他笑了下：“本来没有。吃了你做的东西，现在感觉好多了。”
怕被误解成恭维的话，她又补充：“真的。”
“嗯...那你多吃点。”
沈鹤霄垂下眼，视线落在餐桌中间的一处，唇角弯起很浅的弧度。
季檬正好在看他，看见他的表情，脑中有短暂的空白，几秒后，也低下头，偷着傻笑了一下。
空****的冷色调平层公寓，在这一刻，充满了简单而温馨的烟火气。
**
季檬这场病持续时间不长。
正好这周是暑假，沈鹤霄去学校的次数不多，基本每天都在家，负责小病号的一日三餐。
康复之后，季檬在微博发通知：满血复活，今晚正常开播！
她也终于有精神来关心粉丝运营的事。
上次线下活动之后，先开始是有群黑粉冲过来骂她的。
活动全程都是开着直播，季檬因为发烧，最后一局游戏打得实在不咋地，甚至还有人质疑说，她平时直播是找人代打的，本人只负责在镜头前露脸，做做假动作。
当然，这说法很离谱。
在直播平台，立即有老粉发了她的剪辑视频，其中就有手和键盘操作也入镜的画面。
后几天生病请假之后，也有粉丝帮忙跟黑粉对喷，推测她在活动当天就生病了，脸色很差，最后一局游戏也是因此没有发挥好。
季檬看微博和直播平台的评论留言看了几个小时，最终决定发条微博解释一下。
编辑了半天，刚发出去，就收到付梓芮的微信。
【檬，你病好了吧？】
季檬：【当然！现在生龙活虎！】
付梓芮：【今天收到苏城大学电竞社社长的邮件，他们下学期开学有个苏城高校间的比赛，LOL，想邀请你去当解说。】
季檬愣了好半天，问：【我？解说？】
许多游戏主播确实会去给一些小型比赛当解说，但她从来没接过这样的活。
但这种比赛热度很有限，主办方能拿出的经费也不多。
付梓芮：【对，他们今年拉到了一个挺nb的赞助，给解说开的价还挺高。】
付梓芮：【前几天那个键盘的活动其实效果挺好，昨天他们还发消息给我说，活动之后他们新款键盘的销量有提升，很多客人还在评价里说是看了你的推荐才买的。】
季檬受宠若惊，回复了个惊讶的表情，然后说：【那解说的活儿也接了吧，反正都是一群大学生，还挺有青春活力的。】
付梓芮：【确实，奔三路上的你需要一点青春活力。】
季檬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付梓芮：【你开播前我们见一面？我今天来市区了。】
季檬再次受宠若惊。
付梓芮虽然跟她从小就认识，而且人也一直在苏城。但季檬回来之后，连面都没有见到过。
付梓芮有个很帅的男朋友，两人大学毕业后就在开发区那边租了房，感情很好，每天如胶似漆的，恨不得能直接当连体婴。
季檬每次点开她的朋友圈，都能被各种秀恩爱的狗粮撑到吐。
她问：【有空接见我了？你男朋友呢？】
付梓芮：【他出差了，我正好出来逛逛街，好久没进城了。】
季檬：【......】
两小时之后，季檬收拾好，去了附近的商场见付梓芮。
上次见面已经是去年的事，虽然两人在微信上每天都有交流，但实在太久没见。
季檬看到付梓芮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怎么有点像网友面基。
第二反应是，“小付，你好像...圆润了一点...”
“会说话吗！”付梓芮一掌拍她胳膊上，又叹了声气：“唉，但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
季檬笑着去挽她的胳膊：“没事，你这样也挺可爱的。”
付梓芮这男朋友从大学时就开始谈，那会儿，季檬假期回苏城，每次找她出去逛街，她的日常就是给男朋友买这买那。
季檬也是因此认识了商场里几乎全部男装品牌...
这次，毫无意外，付梓芮一进商场，就拉着他直奔四楼男装。
季檬摇摇头：“唉，你们这恋爱谈的，真是理想状态啊。怎么还不结婚？”
付梓芮笑说：“结婚就不好玩了。我们害怕婚姻真的会是爱情的坟墓，想先谈到三十岁再说。”
“......”
季檬逛着逛着，突然想也给沈鹤霄买点东西。
这段时间每天都是他下厨，虽然是顺便，但她也有必要感谢投喂。另外，生病那几天是沈鹤霄在照顾她，那枚钻石戒指的人情也还没有还。
她跟着付梓芮进下一家男装店时，看见衣架上挂着一排衬衫。
沈鹤霄平时好像很喜欢穿衬衫的。
衬衫款式都大差不差，季檬随便挑挑，拿起一件。
她从来没给男人买过衣服，下意识对着镜子在自己身上比划。
付梓芮瞅她一眼：“你要买啊？现在也挺流行女生穿男款衬衫的，没有男朋友，你可以自己买一件‘男友的衬衫’。”
“......”
季檬无语地解释：“我给沈老师买。”
付梓芮疑惑：“你跟那个沈老师不是假结婚吗？哦，该说不说，我上次看到他讲课的视频了，真的很帅。”
季檬比划完，又翻开标签查看尺码，心不在焉地说：“是假结婚。那也可以送礼物啊。”
付梓芮继续八卦狐疑：“不会是日久生情，或者擦枪走火所以...”
季檬打断她：“什么啊，在你脑子里，男女之间就没有纯洁的感情吗。”
付梓芮笑了声，说话阴阳怪气的：“信啊。但是，不相信领了结婚证戴着婚戒又同居的男人女人之间能有纯洁的感情。”
“......”季檬转回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虚：“孤陋寡闻。”
在商场逛了一个多小时，付梓芮买了各种男式的上衣、裤子、领带、睡衣，甚至手表。
季檬琢磨着，那钻戒很贵，她就算也全部买一份，也抵不上钻戒的价格。
于是，她也照葫芦画瓢，给沈鹤霄买了上衣、领带、睡衣...以及一枚比较贵的男款素戒。
下午六点多，正准备回家，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沈鹤霄：【没在家？】
季檬：【马上就回啦，出门跟朋友逛街来着。】
沈鹤霄：【晚饭等你吗。】
季檬：【嗯嗯！今晚吃什么呀？】
付梓芮双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探着脑袋过来偷看。
“啧啧，我的天，你确定你俩是假结婚？”
季檬放下手机：“是啊，不然呢？”
付梓芮：“我和我男朋友日常就是这么聊天的，你觉得，你俩和真夫妻还有什么区别吗？”
季檬想了想：“那区别还是大了。”
付梓芮笑了下，在她耳边小声：“区别就是没上过床对吧。”
季檬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居然脸红了一下，恼羞成怒地拿购物袋去呼她：“我就说，你脑子里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
季檬也拎着大包小包，到家门口，好容易才腾出一只手去输密码。
穿过玄关，沈鹤霄就坐在沙发上。
饭菜大概已经做好了，满屋都是香味，好像还有她喜欢的糖醋排骨。
季檬扬着唇角走到他身边，看见平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图表。
沈鹤霄放下手里的平板，站起身，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一众购物袋。
“先放回去，洗手吃饭。”
他今天穿着藏青色的睡衣，领口有些低，能看见清晰的锁骨，再往上，是说话时微微颤动的喉结。
这么多东西都是买给他的...季檬突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几秒后，她才小声开口：“对了。”
沈鹤霄垂眸看她：“嗯？”
季檬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变快，扑通扑通的，把两只手往前伸了伸：“...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