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季檬愣了两秒, 去房间里找了个闲置的平板递给虎虎。
“拿去吧，不能用太久哦，你妈妈特意叮嘱我, 让你晚上十点半准时睡觉，现在都超时很久了。”
“好，我很快的！”
虎虎开开心心抱着平板出去了, 下载q/q登陆, 给班里的小仙女同学发生日祝福。
他发出的同时, 还在这样的深夜收到了“小仙女”的回复, 嘴角不停上扬。
当然，今夜有人欢喜有人忧。
沈鹤霄在浴室正冲着热水澡, 右眼皮开始狂跳。
他是学物理的, 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和无神论者, 不相信诸如“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说法, 只当自己是生病加上吃感冒药引起眼睑肌肉**，需要好好休息, 于是加快速度洗澡。
外面，季檬收回平板之后, 板着脸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转圈圈。
她原以为沈鹤霄不会看她直播的。
太尴尬了…她直播的时候骚话满天飞, 偶尔还会使用“高级词汇”跟匹配到的智障队友对骂…
沈鹤霄为什么会看她直播？
明明每天都见面的, 而且他工作这么忙…
季檬在心里安慰自己，大概他只是今天看了, 因为生病不舒服、无心工作，所以随便看看。
她回忆今晚的直播内容。
好像几个小时都在打一款新出的解密游戏, 除了偶尔被jump scare吓到显得有些怂、偶尔解题解不出来显得有点蠢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季檬坐在床边, 双手捂住脸。
还是感觉好丢人啊啊啊——
正在内心无声地尖叫，浴室门开了。
沈鹤霄已经吹干头发, 浑身上下散发着好闻的沐浴液香味，为了保暖，他穿了前些天旅游时买的那套带兔耳朵的毛绒家居服。
“我好了，你也去洗澡吧。”
一天下来，他感冒症状有了细微的变化，说话时带着沉沉的鼻音，嗓子也还是有些哑。
话毕，沈鹤霄一抬头，就对上她诡异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有点茫然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怎么了？”
沈鹤霄抬手摸摸她的额头，“你被我传染感冒了？”
季檬闷闷地答：“没有。”
然后，瞪了他一眼，幽幽开口：“你是不是看我直播了？”
沈鹤霄握着她的手僵了一瞬，“…虎虎告诉你的？”
果然，小朋友的话可信度有限…
季檬还瞪他，“你除了今天，还看过吗？”
沈鹤霄不说话。
季檬把手抽回来，哼一声：“那你看过多少次？”
沈鹤霄仍然沉默。
季檬掌心向上，朝他伸出手：“给我看看你账号。”
她的平台，观众账号会有历史浏览记录，还有统计总共观看某个主播的时长。
沈鹤霄薄唇微张，低声：“不行。”
季檬狐疑地看向他，猜出一种可能性：“沈老师，除了我，你不会还看其他女主播吧！”
她睁大眼，难以置信地说：“天哪天哪，你居然…”
沈鹤霄皱着眉打断她：“我没有…”
“我只看过你的。”
“不信。”季檬半真半假地说：“那你给我看看账号！”
“……”
沈鹤霄暗自叹了声气，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吧。”
他手机没有装她直播平台的软件，避免麻烦，带她去了书房。
季檬坐在他椅子上，打开电脑。
沈鹤霄在她身后，一脸凝重地盯着电脑屏幕显示开机界面。
季檬已经打开浏览器，正准备搜索网址，余光就看见下方经常浏览记录里就有她直播的网页。
她狐疑地转过头，看了沈鹤霄一眼。
“……”
男人缓缓沉出一口气，视线移向别处。
季檬对自己直播的平台很熟悉，熟练地点进他账号后台，查看历史记录和关注列表。
关注列表里只有她一个人，历史记录保留最近一周，只昨天看过她一次。
她正要放下心，随手又点开了观看统计。
看到数据的那一瞬间，季檬以为自己眼花了。
沈鹤霄在她的直播间，历史观看时长3845.3小时，送出礼物总计5000万猫爪币…
折合人民币也有五十多万……
季檬这才想起查看他账号的id。
RAIN。
送这么多礼物的老粉当然不多，季檬很熟悉这个id。
——从她开始直播不久就经常出没在她的直播间，基本没发过弹幕，也没有私信要过她的联系方式之类的。
只是偶尔会上线挂在她直播间，每次都刷礼物，这么多年累计下来，在她的礼物总榜几乎一直排在前五名。
季檬顿时有点说不出话，一肚子问题不知从何问起，手仍然放在鼠标上，又转头看向沈鹤霄，眼神中满是惊讶和疑惑。
“你…”
沈鹤霄摘下眼镜，耳朵泛红，语气也很不自然。
“檬檬我感冒了。现在头好晕，我们回去睡觉吧。”
说着，他俯身过去，上半身越过季檬，把电脑直接关机。
季檬脑袋还完全在混乱状态，木木然站起身，被沈鹤霄牵回去，又推进浴室。
她洗澡的全程都在想…沈鹤霄到底怎么发现她直播间的，居然看了那么久，还刷过那么多礼物…
而且从来没告诉过她…
季檬先前的情绪已然发生变化，心底酸酸涩涩，越想就越迫不及待要问他，加速冲完澡，套上睡衣走出浴室。
房间的灯已经全黑了，沈鹤霄安静地躺在**，被子拉得很高，像是睡着的样子。
季檬心里虽然有一百个疑问，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也不能把这个熟睡中的病患叫醒。
她强行把心底的好奇压下去，掀开被角躺进去。
两人贴在一起，沈鹤霄一动不动，呼吸平缓。
季檬完全睡不着，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大概十多分钟，她忍不住偏过头，想去看看他那边的被子盖好没有。
刚一转头，黑暗中，正好对上沈鹤霄看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一秒不到，男人立刻转回头，躺好，闭上眼。
季檬：“………”
她安静片刻，在被子里捏捏他的手：“你居然装睡。”
沈鹤霄：“……”
“嗯。”他声音很低地承认了，抿抿唇，没头没尾地解释：“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所以…”
季檬翻了个身，抱紧他，声音很轻：“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生气。”
“而且你刷了那么多礼物，那些钱平台分走百分之四十，付梓芮又要分走我的百分之五十，最后我只能拿……”
她思维迟钝地停了很久，沈鹤霄替她说：“…百分之三十。”
季檬蹭过去亲他唇角，被他抬手挡住，声音闷闷地提醒：“我感冒。”
沈鹤霄想了下，说：“没关系。”
其实总共也没多少钱…就是看她老在直播间半开玩笑地吐槽大家“白嫖”，他才去充钱每次送点礼物…
季檬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直播账号的？”
沈鹤霄静了两秒，缓缓开口：“大二去季老师家，你告诉我的…”
她果然不记得了，那次，不止告诉了他直播账号，还告诉他，她在学校里谈恋爱了，男朋友也是物理专业。跟他一样。
想到这里，沈鹤霄又抿抿唇。
季檬不管他感冒不感冒，还是去亲了他一下，在他耳边问：“那你怎么看了那么久？三千多个小时…你不是一直很忙吗？”
搞科研什么的，发了那么多论文，又申请很多课题，之前每天早出晚归的，他读书期间说不定比这还忙。
沈鹤霄“嗯”了声，把她揽进怀里。
“有时候只是打开网页，关掉声音挂在那里，然后做别的事。”
他很诚实地说。
尤其在国外的那些年，一直见不到面，也不想去打扰，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所以，沈鹤霄一直觉得她这份工作很好。
季檬一直没说话，就靠在他怀里，跟他十指相扣。
沈鹤霄低声哄：“…如果你介意，我以后不看了。”
反正，已经在一起了，每天都能见到活人。
季檬声音很小，莫名有些伤感。
“我肯定不会生气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鹤霄已经默默关注她那么久…
她都完全不知道。
季檬又说：“之前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直播风格比较…放飞自我。”
“既然你都看那么久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沈鹤霄心里很软，低下头，很克制地碰了下她的额头。
“不用不好意思。”虽然不太习惯这么直接的表达，他还是低声说：“我很喜欢…什么样都喜欢。”
喜欢看见她对着镜头笑，也喜欢她气鼓鼓又“耀武扬威”骂队友的样子。
像小时候一样，看到她，就觉得生活还有很多乐趣，很美好。
季檬身子往下滑了下，脑袋贴在他胸口，听见他比平时稍快一些的心跳，跟她一样。
她鼻尖有些酸，声音很轻：“还好我们在一起了。”
听沈鹤霄侧过头，轻咳了两声。
季檬一拍脑袋，赶忙说：“快睡吧，你还生病来着，说好了要早点休息。”
“不过，你以后要看还是跟我提前说一声…我好有心理准备。”
至少，还是稍微收敛一点点…
“嗯，好。”沈鹤霄摸摸她的头，阖上眼，心情放松后，感冒药的助眠效果也涌上头。
“晚安。”
“晚安。”季檬又去亲他脸颊，缓缓补了三个字，“好爱你。”
“…嗯。”
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半开玩笑地叫他：“沈老板。”
“……”
***
大概是常年独自生活的缘故，沈鹤霄生病时很注意，饮食忌口、按时吃药、穿衣保暖。
国庆假期结束，他的感冒也基本痊愈。
虎虎已经被接回家，这天，沈鹤霄早起出门，去实验室安排工作。
最近苏城风大，害怕感冒复发，他戴着口罩。
停好车之后，上楼去实验室，听见几个学生在楼上说话。
封闭的楼梯间，回声很大，即使那几人交谈声音并不大，也很清晰传到他耳中。
学生A：“我后年申博，唉，不知道沈老师会不会有招博士的名额。”
学生B：“后年，应该有了吧，他成果那么多，项目也申到了，等评上教授估计就同时通过博导遴选了。”
学生C：“那不一定，沈老师最近不是有内忧吗，说不定影响状态。”
学生B：“内忧？”
学生C：“对啊，你没看论坛吗，他最近正跟老婆闹离婚呢，现在好像还没离成，不知道什么原因。”
沈鹤霄：“……”
又是那个论坛。
他们现在感情明明就好得很。
就在今天早上，他出门之前，季檬还特意起床帮他泡了感冒药，从衣柜里给他挑了一件很厚的外套。
这三个都不是他带的学生，上楼之后，沈鹤霄凉飕飕地扫了眼这三个人。
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又没戴眼镜，裹着厚重的外套，三个学生完全没认出他。
在他经过之后，那几个学生还“窃窃私语”。
“哇，刚那个也是我们院的？是今年新入学的师弟吗，好像挺帅的。”
“是挺帅的，不过我怎么觉得看着有点眼熟？”
沈鹤霄再次深呼吸，黑沉着脸进了实验室。
他提前了二十多分钟过来，实验室里有几个学生正在吃早餐，一看见他的表情，吓得把早餐都收进包里。
“对不起沈老师，我们错了！不该在实验室吃东西！”
沈鹤霄瞥他们，没说话，径直去了电脑前面。
……
忙了一上午，到中午休息时间，他又想到那个论坛。
沈鹤霄抬头，看见崔雪郝在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叫住她：“耽误你一点时间。”
崔雪郝诚惶诚恐地点点头：“您说…”
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是什么需要通宵加班的任务。
沈鹤霄面无表情地问：“你知道，学校有个论坛吗？”
崔雪郝松一口气，立刻答：“知道啊。”
而且有关面前这位的帖子，每天都会被顶起来很多次，最近甚至有人在楼里玩梗了，把id改成“沈教授今天离婚了吗”。
虽然有实名认证，但本质还是匿名论坛，这种程度并不违反论坛规定。
沈鹤霄淡淡地说：“论坛网址给我一下。”
崔雪郝：“好的。”
网址给出之后，沈鹤霄就放她去食堂吃饭。
崔雪郝一出门，马上在手机里找出季檬的聊天框通风报信。
【檬，你老公刚才问我要论坛网址。】
然而，中午十二点，季檬大概率是没起床的。
另一边，沈鹤霄输入网址之后，对手机上论坛的界面十分陌生。
[学习交流区]
[音乐殿堂]
[考研人聚集地]
……
他挨个打开，内容都挺正常，没看见什么有关他的讨论。
随后，意外发现首页的使用指南，提示他论坛部分板块需要校内学工号注册登录之后才能查看。
于是，沈鹤霄用自己的教职工号注册了一下。
他原来打算直接把id取成全名，输入“沈鹤霄”之后，居然显示这个名字已经被人注册。
他又删掉，改成“SHX”。
居然也显示已被占用。
最终，沈鹤霄只能往名字后面随便输入几个字母，“沈鹤霄zzz”。
终于注册成功，他看到首页出现了「灌水八卦区」的入口。
点进去，第二个帖子就是关于他的。
沈鹤霄往下滑，越看表情越沉重。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学生这么闲，每天都在这个帖子里发一些子虚乌有、捕风捉影的猜测。
他直接跳转到最后，发出一条简洁的澄清：[我们没有离婚，完全不打算离婚，而且感情一直很好。]
发送成功，沈鹤霄就收起手机，回另一栋楼的办公室。
陈西泰刚才发来消息，说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便当。
沈鹤霄穿好外套一路过去，进了办公室，才又拿出手机，刷新刚才的论坛。
2597L【马斯卡彭流啤】：楼上入戏有点深哈哈哈哈哈哈哈。
2598L【沈鹤霄yy】：我们即将离婚。
2599L【沈鹤霄abc】：冒泡，请大家好好学习，没事不要水论坛。
“…………”
沈鹤霄直接注销账号退出，手机也扔到一边。
他真的不知道，这种论坛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没过几分钟，旁边的手机振动两声，他蹙着眉拿起来查看消息。
檬檬：【咦，你问崔雪郝要论坛网址了吗？】
檬檬：【你别看那个论坛，我早都不看了。里面就是一群无聊的人，而且根据我的推测，这种八卦区迟早会被学校关掉的。】
沈鹤霄没什么情绪地戳了下屏幕。
【嗯。】
季檬又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感冒还好吗？】
沈鹤霄：【没什么症状了，再吃两天药应该就可以。】
檬檬：【那就好。】
【亲亲.jpg】
【晚上见，等你回家亲亲。】
沈鹤霄闷了一整个上午，看到她的消息，终于心情舒畅了些，也回复了她一个亲亲的表情。
又过了会儿，手机再次振动。
季檬发过来一张截图，正好就是他刚才在论坛里发的那条消息。
檬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檬檬：【笑死我了，这个沈鹤霄zz是你吧！】
“………”
沈鹤霄面不改色地回复：【不是。】
檬檬：【肯定是你！我太了解你的说话风格了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