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怜儿◎
......孩子?
明怜眸中情绪凝固, 停顿片刻后,她找回声音,平静温声, “公子,我与你不能有孩子。”
她的声调虽然淡然, 但透出锋利的拒绝。
姒昭微微眯眼, 刹那间,不见光亮的占有感倾涌, 他怕她对他只是逢场作戏,他声音温柔, 眸色却带着极端, “为何?”
明怜接触到姒昭的眼神,她的心颤了颤, 姒昭的掌控欲太强。
她只能离开他。
明怜艰涩说:“我身份不足, 没有名分, 若孩子出生, 恐怕这孩子会被人看轻。”
而且, 若有了孩子, 就被束缚住了。
明怜垂眼,看着姒昭扣在冷檀木桌案上的手指, 他苍白手背筋条鼓着克制的弧度。
“公子, 不是对孩子不感兴趣么?”明怜轻声。
从姒昭之前的态度, 明怜知道,他对自己的子嗣没有强烈的渴望。
而她与姒昭的关系如此, 注定不能与姒昭光明正大地养育孩子, 明怜不愿自己的孩子人生充满压抑, 所以她庆幸姒昭对子嗣不渴求。
现在......
是因为他过不了多久会登基为帝, 所以开始惦记孩子的事情了么?
明怜心底酸涩,说不上来的失落。
姒昭指骨攥了攥。
他窥见明怜的黯然情绪。
姒昭压下疯涨的病态占有感,忍着心脏因她失控、抗拒而震动牵引的疼痛,放缓声音解释,“因你时常食下避孕汤,积年累月,会损耗身子底。”
“再加上我觉得时机成熟,所以才会提出孩子一事。”
明怜微微抿紧唇,她眸色深下。
是因为避孕汤药的事情?
可她与姒昭面对面,感知着他的情绪,她能够察觉到,没有那么简单。
方才的那个瞬间,他......应该是想让她诞下她与他的孩子的。
姒昭声音带着沙哑,他自责的话语传到明怜耳中。
“不过诞下孩子,对你的身体而言,也是一种损耗。”
“怜儿,是我欠缺考虑。”俊美矜贵的男人伸出手,微凉指尖握住明怜的指骨,牢牢包裹住她的手指,紧密贴合。
姒昭心中,是不期望孩子的。
他因为宫中的经历,早已变得不相信亲情,如孤独的野兽一样。
提出孩子,是因为他以为明怜会想要这个孩子。
她若是想一直跟着他,那她应该会想要与他的孩子。现在毕竟不是刚开始,他都说过,会娶她。
他是从她的角度考虑,这世间无依无靠与贵族郎君在一起的女郎,大多需要一个孩子傍身,有了孩子,在礼法上,他就不能对她始乱终弃,对外界而言,她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在他身边。
但姒昭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孩子。
他病态冷漠,只有明怜是他唯一在意的人。若多了孩子夺走明怜的注意力,那他反而不悦。
所幸他的身份是王侯,以后是天子,他与明怜的孩子不必在他们身边。
姒昭看明怜,薄唇微微抿紧。
怜儿......生活向来不容易,她总是要小心谨慎,所以在他没有给她确切名分的时候,她不愿意诞下他的孩子,是正常的。
可姒昭总有一种不安感,好像什么地方什么情感脱离了掌控一样,这种失控感烧的他心头涌上一阵一阵的热躁。
“怜儿,过来。”姒昭嘶哑着声音。
明怜还在想孩子的事情,没有立刻回神。
姒昭起身,动作不容置疑,把明怜拽到怀中。
感受到姒昭身体的灼烫,明怜的身体躲闪了一下,她慌张避开他的脸庞,“公子,我还在病中,恐怕会影响你......”
“无妨。”姒昭哑声,他眼底染上赤红潮湿。
“怜儿,这些天,你在回避我,躲着我,拒绝我,是么?”
“我现在还没娶你,但是其实不管你是否有名分,你都不会诞下你我的孩子,是么?”
姒昭的手掐紧明怜的腰,他的膝盖抵住。
他的语气幽幽,不复稳定与淡漠,带着黏稠的执念。
明怜的心疯跳到嗓子眼,她急促按住姒昭的肩膀,苍白无力,“不,公子......”
姒昭再次打断明怜的话,他托住明怜的身体,压唇吻上她,纠缠浓烈。
姒昭吻她,抱她,扯开她的发簪,青丝如瀑。
气息变得狼狈,混乱。
虽然她与姒昭常常有亲密的接触,但是这次,感觉完全不一样。
来自他的侵略感铺天盖地。
明怜在姒昭吻她的时候,竭力推开他。
“公子!”明怜声音含混,不愿,直呼他姓名,“姒昭!”
她狠狠咬了他的唇,男人眼睫颤了下,满带欲色。
明怜的呼吸就在他的唇边,她的脸满是胭红,声音艰涩,“公子,我生病中,你执意如此么?”
若是这样,那他与那些不顾她意愿,对她垂涎的人有什么不同。
姒昭的手指轻柔捧起明怜的脸庞,他一言不发,只是用灼热的漆色眼瞳描摹着她的样貌。
他的指腹温柔,目光写满缱绻。
半晌,他叹口气。
“怜儿,我不强迫你。”
“让我抱一抱你,好么。”姒昭垂眼,眼尾都是压制的红,他看到明怜伤心,要指责他,他的心就发疼。
“只是抱一下,不做什么。”姒昭哑声补充。
明怜谨慎地看姒昭一眼,然后轻轻抱了抱他的腰,隔着宽大的衣袍,能够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弧度。
明怜的呼吸放轻,匆忙松开胳膊。
她的身体已经有些无力,略微苍白脸庞坐下。
“公子,我怕我无法好好地供养孩子。”明怜竭力调节情绪后,平静地解释。
“我无依无靠,即便公子娶了我,我背后没有母家,若之后有什么变故,我根本无法保护好孩子。”
“所以,干脆不要。”她清冷的眸看姒昭。
这话对世人而言是离经叛道的。
姒昭的唇还挂着靡丽的血迹,微微肿胀,他眸底不易察觉地失神。
原来这样。
他的怜儿,果然与常人不同。
姒昭心底的闷燥在听到明怜的解释后缓和。
“生孩子会伤害你的身体,罢了。”姒昭的声音沙哑着,慢条斯理说。
最初,他将明怜视为必须得到的猎物,要让她在自己的掌控中生活。
但不知不觉。
他早已陷进去。
他关心明怜,为明怜心痛。
竟然在她有脱离掌控的预兆时,为她流露出抗拒而揪心。
姒昭的指节摸了摸明怜的手指,她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然后平稳,姒昭感受到她的掩饰,他眸底黯了黯。
“怜儿,医者说你我之间应该少行事。”姒昭摩挲着明怜的手指,“我怕你离我愈来愈远。”
明怜的呼吸微微窒了一下。
少行事的话,代表着时刻黏在一起的机会减少,反倒有利于她趁早离开。
然而,听到姒昭后面的话,明怜睫羽颤了颤,下意识想掐自己手心,姒昭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无法动弹。
方才,姒昭没有违背她的意愿。
他虽然病态,但是心中念着她。
明怜的心颤了颤,她咬紧唇瓣,用细微酥麻的疼痛克制下。
他这般,勾着她越陷越深。
然而,不能如此持续。
*
冬日来临,酆都王城中的天子已经是风烛残年。
他本就年老,最近受过打击后,身体每况愈下。
人们心知肚明,天子恐怕是撑不过去了。
大潇天子已经意识到最后关头,自己不得不选择姒昭,所以开始频繁召见公子姒昭进入宫中,交接之后的事情。
酆都王城中的贵族们都想方设法地与公子姒昭搭上关系。
新的天子,即将即位。
在大潇偏僻之地,汝南王的境内,却有一支庞大的军马乌压压地聚拢。
为首之人是姒庄,协助他的是汝南王和离族使者。
姒庄穿着华丽战甲,意气风发地骑到马上,回头得意洋洋地睥了眼离族使者,与姒庄浩大夸张的规制不同,离族使者骑的马低调无比,还在他的后方,以从属者的架势。
对此,姒庄心里舒坦极了,平日里对他态度不佳又怎样?到了重要的时候,他才是主子。
姒庄阴狠暗想。
等占领王城后,他就会直接让王宫禁卫军杀了这些离族人。
看到姒庄的眼神,离族使者身边的心腹嘴角抽了抽,“这大潇的前太子竟然能在皇宫中成长出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大潇天子昏庸,识人不清。”离族使者的声音清冷,在面具下响起,带着漠然。
“啧啧啧,以往二十多年,那大潇天子肯定没想到这竟然不是他的孩子。”心腹道。
“不是天子的孩子,你觉得,真的不是么?”离族使者忽然轻轻说。
心腹猛的一愣。
“比起姒庄,那姒昭才是可怕之人。”离族使者声音幽幽,“摧毁一个人,用无形刀,让他众叛亲离,而凶手却风光霁月,名正言顺。”
心腹的脸上落下冷汗,再次看向那以汝南王儿子为自己身份率领军队准备杀回王城的姒庄,他心中竟有强烈的后怕感。
若主子所说没错,那姒昭......实在是心机深沉到可怕。
而姒昭,竟然在大潇中有着一个极好的名声。
离族的探子打听到的,都是公子姒昭温润如月,朗朗白玉,贤明不暴戾。曾经因为天子的忽视而受了许多委屈,现在要登上天子座,是名正言顺。
能够有这样的好名声,那公子姒昭本人,到底是有多么的可怕。
离族使者相鸣冷笑,“他们蛇鼠一窝。”
“且让他们鹬蚌相争。”
“你记住,到了酆都后,率先找寻表妹,莫要让她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