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舒和身著一身皇子福晉石青行妝緞吉服褂坐在紅緞八抬彩轎中, 她頭上三層鏤金頂朝冠,下垂的三行貫珠,正隨著八名健壯的抬轎太監愈發著急的腳步, 而劇烈搖晃著。在轎子外頭護衛的鑾儀衛護軍參領及其屬官, 腰間刀鞘與甲胄相撞的鏗鏘聲也愈發響亮。
她抬手輕輕扶了扶朝冠,想到方才發生的事,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皇子大婚的禮儀, 自與凡家不同。平常官宦之家的三媒六聘,要先行議婚之禮,但舒和是皇上指婚, 便省下了這一繁瑣習俗。她還記得前兩年指了婚,她留在宮中學習宮規,阿瑪李榮保卻在宗人府讚禮大臣的陪同下,身穿蟒袍補褂到乾清門東階接旨:“皇上有旨,今以李榮保之女富察氏作配皇子弘晳為嫡福晉……”
那張聖旨如今還供在她家祠堂之中呢。到了今年開春,內務府又根據欽天監選取的大婚吉日, 開列了長長一張幫辦婚禮的官員與命婦名單。之後她們家就徹底忙碌了起來。
期間,欽天監擇了吉日, 皇上便讓欽天監擇了生辰八字相合的內務府大臣來放定, 恩賜儀幣, 其中一類便賜予舒和本人,將在進門奉迎時隨嫁妝抬回宮中;另一類是賜幣,是賜予富察家的, 算是皇家彩禮。
舒和聽說, 所賜予她的儀幣包括首飾、衣料、日用金銀器皿等等, 都是太子嬪娘娘與太子爺花了兩年時間命內務府細細籌備來的,甚至還讓格爾芬和德柱幾位大人天南海北去尋來的稀罕物件, 長長的單子上首飾便計有嵌東珠珊瑚金項圈兩隻、銜珍珠大小金簪三支、嵌東珠金耳墜三對、金鐲兩對、金銀紐扣各兩百顆、銜東珠金領約和做各式襖褂被褥的貂皮、獺皮、狐皮數十張,杭州織造貢緞各一百匹;飯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銀盤銀碗銀壺銀碟、各類瓷器等若幹。另有舶來的玻璃器皿若幹、瑪瑙寶石、象牙、香料若幹[注1]……豐厚遠遠超出尋常皇子福晉的份額了。
自打指了婚,舒和家裏與完顏家也就正經走動了起來,聽聞她那頭也相差無幾,甚至因皇長孫身份貴重,這儀幣更重兩分,差點沒將過來湊熱鬧的十四福晉酸死。
而賞賜給家人的賜幣,便多是金銀了,給李榮保有黃金十兩、白銀七百兩,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頂,金帶環、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飾一份,備鞍馬一匹。賜予她母親的是黃金十兩、白銀五百兩,銜珍珠的金耳飾三對,金簪、金鐲兩對,白玉器兩件,狐皮袍一件,獺皮六張,雕玲瓏鞍馬一匹等等。[注2]
這些東西都由內務府總管大臣親自送到富察家,家裏有官身、有誥命的都要穿朝服、吉服,領全家子弟開正大門迎接於門外,望向東宮的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禮。
放完定,又要行定婚宴,也全都有內務府包辦,約莫有五十幾桌,舒和記得自己在閨房裏還聽見園子外頭戲班子咿咿呀呀唱曲,很是熱鬧。
隻是這宴席不論是弘晳阿哥還是她,都不必參加,出席的是她的家人、族人,以及所有不當班的宗室王親、內大臣、內命婦等等。
直到大婚前一天,這婚事似乎才與她相關了,擺了一院子的嫁妝陸續抬進了擷芳殿,她隔日天不亮也被額娘和宮裏來的喜嬤嬤抓起來開臉、梳頭,額娘望著鏡子裏的她邊哭邊笑,眼淚似乎總是擦也擦不完的,她也忍不住想落淚,卻被喜嬤嬤拿帕子摁住了眼睛:“大好的日子,福晉可不能哭,腫了眼睛可要鬧笑話了。”
舒和是心眼通明之人,又從小生在這樣的大家,自然明白喜嬤嬤委婉言語下的意思,她一朝有幸得為宮人,與皇子喜結連理,又怎能流露悲意,入了宮是喜是悲可是由不得人的,這是提點她不要犯了忌諱。
她便連忙將淚拭幹,便垂下眼不敢看額娘了,否則隻怕還要忍耐不住,她額娘也連忙叫人打水來淨麵,母女兩個側過頭去,竟相互體諒著對方,互不敢相對。
她在閨房中等候吉時,女官與親近的女眷進來陪同著,外頭自然又是花樣百出地為難新郎官,很是熱鬧,迎親堵門這一節的習俗,即便皇家也不能免俗,倒又與尋常人家相似了。
她家堵門的,除了三個親哥哥、六個堂哥之外,還有被請來當外援的堂姐夫十二阿哥,有這樣一個身份尊貴、輩分又高的“頂門柱”在,隻怕弘晳一行人都討不得好。
舒和坐在屋子裏,自有親厚的姐妹一趟趟來回為她傳外頭的情形,十二福晉也來作陪,本來正笑嘻嘻看著弘晳被人為難,一會兒要紅包,紅包拿了又要他作催妝詩,作了詩又還要答題,十二福晉用團扇擋著臉正笑道:“我們家男人多得很,想娶富察家的姑娘可不容易。”
不多時,十二福晉又忽然奇怪道:“陪著弘晳阿哥來迎親的怎麽還有蒙古人?咦,那領頭的怎麽有些臉熟……不好!他們要耍詐!”
話音還沒落呢,隻聽外頭忽然尖叫一片,又是砰得一聲,院子門似乎被撞開了,其中有個人喊了聲:“衝進去!衝進去!”
撲通撲通的落地聲一個接一個,舒和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堆龍子鳳孫身手利索地翻牆而入,弘晳眼疾手快,一個回身就從裏頭把她院子裏的門栓架上了,任由外頭呐喊拍門就是不開。
她的哥哥們又不敢真闖妹妹的閨房,何況這個妹妹已經是皇家人了,指了婚以後,就連李榮保都要給舒和行跪禮,又何況他們呢?於是隻能在門外苦苦叫囂著。
清初婚儀是沒有紅蓋頭的,等吉時降臨,舒和手裏被塞了一條紅綢花,就這樣被喜嬤嬤背著邁過火盆,上了早就陳列在閨閣門前空地的彩轎中,八名跟著弘晳及哈日瑙海一行翻牆進來的抬轎太監連忙抬起了轎子。
上轎前,她伏在嬤嬤肩頭不敢抬眼,隻餘光瞟見哈日瑙海劈開腿行弓步活動活動了筋骨,然後就似乎跟弘晳耳語了幾句。
實則,她也不認得弘晳的模樣,從指婚到大婚,她與弘晳從來沒有見過一麵,她隻是單憑那身皇子蟒袍認出來的罷了。
舒和本在揣測,他們是不是又有什麽好脫身的計謀,沒想到哈日瑙海直接抽出門栓,在外頭的人一擁而入之際,命身後兩個碩大如山的蒙古侍衛將人從兩邊攔住,他手持一根門栓猶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朝弘晳吼了一聲:“還不快跑!?”
然後目瞪口呆的舒和就坐在早就準備要溜之大吉的轎子裏被迫飛快逃離了富察家。而在大門外頭等候的執十六個燈籠的宮娥和二十個執火炬的護軍也沒料到喜轎是這樣狂奔出來的,幾乎呆了一呆才匆匆跟上。
弘晳一路奪門而出在門前翻身上馬,回身一看,哈日瑙海已被富察家人淹沒,轎子後頭還跟著高舉棉花棒子追出來的十幾個富察兄弟,於是也連忙揮鞭打馬。
外頭的長街早被鑾儀衛清理幹淨了,眾人一直跑到宮門外,儀仗停了,所有人都下馬,轎子總算穩穩當當落了地,舒和也長長鬆了一口氣。
隨後,轎簾被一隻修長的手掀開,舒和在溫暖又明亮跳躍的燈火下抬起頭,沉沉靜靜的暮色裏,她頭一次正經的、毫不避諱地看見了她未來要共度一生的少年。
完顏家裏,納穆塞還在替弘暄跟羅富安拚酒,眼見吉時都要到了,葉赫那拉氏忍無可忍,去夥房裏抄起一根擀麵杖,從後頭一個飛踹就把羅富安踹倒在地,還沒等羅富安痛呼出聲,再一棍子將人打昏過去,動作熟練得讓本已醉意頗深的納穆塞握著酒杯的手都抖了一下。
比起富察家的驚心動魄,完顏順頌倒還算順順當當地出了閣,她上轎前回頭望了一眼葉赫那拉氏,又看了一眼被打趴在地的羅富安,哽咽道:“額娘下回輕一些吧。”
葉赫那拉氏也紅了眼眶:“別管他,禍害遺千年,他命長著呢!你別擔心家裏,有額娘在啊,你隻管過好你的日子。”隨後又轉向被灌得滿臉通紅的弘暄,福身懇切道:“大阿哥,咱家順頌就全托給您了,她是個好姑娘,您多疼疼她。”
弘暄好歹還維持著一絲清明,踉踉蹌蹌伸手攙扶:“夫人放心。”
為著吉時,弘晳這頭在宮門口略等了等,正巧弘暄騎著馬趕來了,兩夥人便同樣重新換了宮裏的喜轎,一齊進了宮門。
就在他們踏入宮門的那一刻,由東華門通往擷芳殿的宮巷沿途漸次燃起了煙火,一顆顆火星隨著砰砰的爆裂之聲飛上夜空,映得這初降的夜幕絢爛如白晝。
千光照,星如雨。
即便是身在喜轎之中的舒和,都禁不住仰起頭來,從窗子的縫隙去瞧那片片霞光萬道,她與十二福晉一般,常跟著身為內大臣的馬齊進宮,也曾隨母親參加過她堂姐十二福晉當初與十二阿哥的婚宴,他們那會兒哪有煙火啊!過年過節才能放煙火,那是紫禁城的老例。
十二阿哥大婚是在宮外十二阿哥府辦的,皇上也沒來,隻遣了太子爺過來坐坐。隔日,他們夫婦倆到宮門就得下轎子,大冬天的,要一路頂風冒雪進宮請安,東西六宮都得去磕頭,堂姐說,冬日天又亮得晚,就兩個太監在前頭引路,風燈晃晃****,周圍宮巷寂靜無聲,忽然躥出來一隻野貓,都險些將她嚇得心從喉嚨頭跳出來。
而她呢,她還能清晰地聽見宮巷兩邊隔幾步就立著一個穿新衣新帽的宮人持燈恭迎,福身打千:“給大阿哥、大福晉、二阿哥、二福晉賀喜!”
東宮,何為東宮,那是整個紫禁城除了皇上最尊貴的地方,所有的規矩與成例,到了太子爺這兒都能商量,舒和忽然就對“東宮”兩個字有了一點點真實的體會,聽著一聲一聲的煙火聲,她心中也漾起一點漣漪。
即便是太子爺,想在皇城裏頭大放煙火,也得皇上恩準吧?他們進宮這條路走過去最多兩刻鍾,可為了這兩刻鍾,也不厭其煩地求到了皇上跟前,她的大婚,也因這一點點特殊未來或許會被人津津樂道許久,舒和滿懷著是能被看重、能被破例的感動。
進了擷芳殿,拜堂、磕頭敬茶,她被送入裝點得喜氣洋洋的新房中等候,她坐在喜**,聽著宗室裏和內命婦裏選出來的全福老人一點也不帶停歇的吉祥話一串一串地蹦出來。
來看新娘的女眷們來了一波又一波,總算等弘晳被人灌得腳步不穩送進來,又是吃生餑餑、撒花生紅棗撒了滿頭,他們在起哄聲中對飲了合巹酒 ,忽然就聽見喜床下頭傳來“哎呦”一聲,舒和驚愕地回頭望去,隻見弘晉帶頭鑽了出來,身後跟著十八阿哥、五爺家的小皇孫,幾個搗蛋鬼在眾人的哄笑聲中一溜煙跑了。
儀式結束,屋子裏的人都被請出去喝酒享宴了,兩個今日頭一回見麵的小夫妻在突然冷清下來的氛圍裏變得陌生了起來,兩人一身大衣裳並肩坐著,卻想不出什麽話來說。
在這樣的安靜中,門口窸窸窣窣似乎有一群人擠在門外的響動便變得格外清晰了。
舒和剛抬起頭來,就聽見重重地轟隆一聲,額林珠和烏希哈領頭,把門擠壞了半扇,一群人摔進來,又很快作鳥獸散。
“你們怎麽什麽話都不說,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呆坐著,可急死我了!”額林珠從地上爬起來,也不害羞,笑著道,“弘晳,你可別當悶葫蘆了,回頭小心被弟妹嫌棄!”
弘晳惱羞成怒,都紅到脖子根了:“……等你出嫁,你可別忘了今兒。”
“嘿,那你也得能來蒙古呀!”
一直鬧到半夜,來湊熱鬧的諸多皇子阿哥們出不了宮了,隻得腳步虛浮打著酒嗝帶著孫子孫女回自家母妃宮裏睡覺。
康熙也很高興,在婚宴酒過三巡之後,他也擺駕過來和兒子們喝酒,那會兒心思各異、過節頗深的幾個年長的兒子都喝得爛醉,也沒空在他麵前勾心鬥角了,而他有兒孫環繞在身邊,看著直郡王把老八喝趴下,又想把太子喝趴下,結果自個先吐了,弘昱想去扶他阿瑪,結果也被壓趴下,他也笑了。
沒有那麽多失望,也沒那麽多孤獨。觥籌交錯,笑聲郎朗於耳,康熙心中也蔚然綿和,彎腰抱起剛滿周歲的二十阿哥,這大胖小子極喜愛明亮的燈,早咿咿吖吖鬧著要出去,他笑著望向外頭的天:“走,皇阿瑪帶你看燈籠。”
女孩子們的桌子擺在裏頭,就沒前頭那麽亂糟糟的,茉雅奇正有些心焦地躲在轉用來給女眷更衣的廂房裏不願出去。
她今兒過來,遠遠就看到額林珠和佛爾果春打扮得鮮亮如報春花,一大一小穿得同料子不同繡紋的衣裙,程佳額娘給她們做了喇叭一樣的大袖口,還讓繡娘給掐了腰身,料子不說多名貴,但又時新又好看,引得各家格格都圍著她們倆看,還有要繡樣子回去做的。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忽然就躊躇起來不想進去了,趁人沒留意到她,連忙躲進更衣的屋子裏,打發貼身的宮女回去重新取一件衣裳來:“就拿那身墨竹的。”
那件衣裳她沒怎麽在人前穿過,還很新,不會被外人看穿是舊衣裳,這樣額娘才不會被人議論說沒給她這個女兒預備衣裳。
她特意囑咐了宮女避著點人,若是碰上了利媽媽與其他四個姑姑,就說她不小心弄髒了衣裙,反正額娘不在,也不知真假。
這身葡萄紫,她真的不想穿進去,今兒烏希哈早早來毓慶宮玩的時候,她還沒換衣服,烏希哈就看見她擺在桌上的衣服了,她“噗嗤”一聲笑出來說:“你這兒哪來的老古董,我外祖母也有一件這花色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茉雅奇愣是沒敢說那是她的衣裳。總之,她心裏對額娘十分愧疚,可她還是沒法穿出去。連烏希哈都這麽說,她若真的這樣穿出去一定會變成女孩子裏的笑柄的。
正殿裏,太子妃也被煙火聲驚醒,她身子雖然虛弱,但那鬧了好幾日的腸胃,今兒卻忽然又消停了,她費力地坐起身來,輕聲喚利媽媽扶她出去看煙火。
如今入了秋,夜裏的風已經有些涼了,利媽媽便又是讓人生火盆又是找披風,忙活了一通,煙火都快燃燼了,太子妃倚靠在利媽媽懷裏,靜靜地看著天上一朵一朵開謝的花一般的燦爛光芒,當年她的大婚之日,宮裏也燃起了煙火,甚至徹夜不停,一直放到了下半夜。
如今,她卻隻能在這樣寂靜的深深庭院裏遙望著旁人的喜慶了。她還記得當年她坐在喜**,她還在想,當太子妃有什麽難的,總不會比殺倭寇更難吧?那樣的豪情壯誌,終究成了泡影,她就如同這煙火一般,輝煌一時,璀璨一時,竟很快就泯然在黑夜裏。
太子妃忽然低低笑了起來,這就是她的命嗎,原來這就是她的命嗎……
利媽媽隻覺著懷裏的人越來越冷,還似乎打起了擺子,便連忙又讓人將太子妃背回屋子裏,厚重的門扉在她身後緩緩閉合,將外頭的熱鬧也隔絕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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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大早,太子爺宿醉未醒,程婉蘊倒十分精神,一起身就神神秘秘地招來青杏和碧桃,詢問昨日弘晳和弘暄的新婚之夜如何。
碧桃憋著笑道:“奴婢早早就去抓了二阿哥身邊的太監打聽了,那群鬧洞房的小阿哥走了以後,二阿哥就對二福晉說‘那回你來毓慶宮解的算學題,你有沒有畫出來看過?’二福晉就答沒有,然後弘晳阿哥就讓拿紙筆來,原來那題目解出來,是一條彎曲閉合的線,合起來以後,就像個心,二阿哥說這叫心形線的幾何坐標……然後兩人就打開了話匣子,二阿哥問二福晉看過什麽算學書,二福晉一一答了,兩人就順道一起解了幾道二福晉平日裏解不開的算學題……”
程婉蘊:“……”誰會在新婚之日做數學題啊!
“然後呢……”她詢問得聲音都弱了。
“隨後二阿哥就又帶著二福晉從側門出去,去看他那打通了三間屋子的蒸汽機研究室,還有二阿哥已經完成了一半的蒸汽機,二福晉似乎有點呆,她應當是不太清楚二阿哥院子裏的構造,還以為側福晉和格格們會住在廂房,沒想到整個前院加後院一半的範疇裏,都隻有她和二阿哥以及蒸汽機。”
程婉蘊扶額。當初弘晳的院子在修的時候,他就堅持要壓縮留給後院的範圍,他的前院很大,留了起居的三間正房,其他地方都是他做研究的地方。後院前半部分也被弘晳重新拆了合並到前院,後院便隻剩下一排屋子,他沒在後院給富察氏留屋子,堅持富察氏跟著他住前院就夠了。於是後院那排房子一大半給了側福晉,另外兩間給了格格強氏。
程婉蘊跟太子爺不想當那等事事伸手安排兒子**的父母,他既然堅持,即便他們強壓著他改變,也隻會讓他過得別扭不開心,又何必呢?於是便這樣奇怪地排布著。
“然後呢……”程婉蘊問得更加戰戰兢兢了,生怕富察氏覺著弘晳是個怪人。
“二福晉就誇二阿哥那蒸汽機做得真好,那麽複雜的工藝,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吧。還讓二阿哥回頭給她看看設計圖稿,她還沒見過這樣的東西呢,在家裏隻見過木製的水車。二阿哥聽了果然高興,立刻就要找圖紙出來,被二福晉攔了說天晚了先安置,這才乖乖被二福晉牽著回了屋。”
程婉蘊這才鬆了一口氣,富察氏是個聰明的女孩子,看來弘晳能被她吃得死死的。
“那弘暄呢?他那頭隻怕沒那麽多事了吧?”程婉蘊對弘暄的性子還是有一定信心的。
誰知,青杏和碧桃對視一眼,憋笑憋得更厲害了:“娘娘可有所不知……”
程婉蘊:“……”
好嘛,沒一個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