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
窗簾被拉開,半個港區的繁華景象通過晃眼的視線湧入腦海。
電車與車輛的城市喧囂在廣袤的天空下回響,遠處無數麵玻璃幕牆反射出光。
榊原太太稍微皺了皺眉頭,等到眼睛適應了白熾的晨曦,她拉開玻璃門,走到臥室外的小院陽台,對著東京的高樓與大廈,動了動身體。
“今天是周六吧?”
右手握拳錘了錘腰,榊原太太覺得最近幾天的心情都要放鬆不少,好久沒有這樣輕鬆愉快的日子了。
她笑了笑,拉上窗簾,回臥室換了一身簡單的休閑裝,走了出去。
偌大的敞亮客廳,電視開著,隻有榊原鈴一個人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她一身寬鬆的居家T恤,穿著短褲,光潔的腳丫一隻踩在沙發墊上,一隻蹬在沙發的靠椅上。
榊原太太一邊紮著頭發,一邊向沙發上的女兒詢問道:
“阿鈴,現在幾點了?”
“唔,我看看,”榊原鈴切換著手機的畫麵,“馬上九點半。”
“你哥他們呢?”
“哥出門散步。”
“另外兩個姐姐?”
榊原鈴全神貫注地盯著手機:“她們啊,九琉璃在臥室裏做功課,七明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應該是買書吧,經常看見她抱著書回來。”
“這樣啊。”
“汪汪!”
趴著休息的金毛犬可可看見榊原太太,從茶幾旁連忙蹭起身,搖著尾巴繞著她的身邊轉。
“汪汪!”
“是想出去散步了?”榊原太太半蹲下去笑著說。
“汪汪汪!”
聽到榊原太太說出“散步”兩個字,可可立馬跑到狗窩旁的掛架下,將狗繩咬下來。
然後又折回,放在榊原太太的麵前,吐著舌頭蹲在原地。
“太聰明了,真乖。”
榊原太太摸了摸可可的腦袋,沒有將狗繩的鎖扣掛在可可的項圈上,“不過你先等一兒吧,我得先把早飯吃了。”
“汪汪!”
榊原太太來到了微波爐前,將裏麵的簡易早餐取出。
玉米、煎蛋、焦糖芝士麵包搭配一杯熱牛奶。
簡單結束早餐,榊原太太端著盤子來到廚房,桌麵不僅沒有水漬,鍋碗瓢盆都整齊收疊在了櫥櫃裏。
阿樂這孩子,就是讓人省心。
拿好鑰匙,在客廳入口旁取下一頂太陽帽,榊原太太牽著可可,看向了客廳還躺著玩兒手機的女兒:
“阿鈴,別整天躺著玩兒手機,跟我出去散步,活動活動一下身體。”
“欸……不要啊……我有工作要忙。”慵懶的聲音。
“什麽工作,你隻是單純的玩兒手機吧?你事務所的同事知不知道你在家裏是這個樣子的?”
“他們不知道的,也不會知道。”
“你哥最近是不是去了你公司看了看?他和我說了那天的事情,說你很努力。”
“嗯。”榊原鈴心不在焉地回應。
“你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在職場上被欺負什麽的?”
“嗯嗯嗯,挺好,挺好的,前輩們都很照顧我。”榊原鈴一直盯著手機,像是與人聊著天。
玩兒手機的女兒,是作為家長的一大折磨。
因為他們的回答通常會非常敷衍。
“那什麽時候也讓我過去看一眼。”
“好……”
“你說的啊,下周三我有空,去你那邊看一眼。”
“當然——啊?!什麽?!”榊原鈴瞬間蹭了起來,雙手撐在沙發的背靠上看向客廳出口附近的母親。
榊原太太疑惑問:“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榊原鈴不停甩頭,連聲拒絕。
“怎麽總是這樣,讓媽過去看一看又不會有什麽,順便還可以感謝照顧你的同事們。”
榊原太太很苦惱,明明隻是想關心一下女兒的工作,再順帶給她帶一些喜歡吃的東西過去,怎麽弄得自己過去像是帶了顆炸彈那樣危險。
“那行吧,我不去。不過現在你真不出門?”
“不去啦,不去,媽你好囉嗦。”榊原鈴又重新倒在了沙發上,戴起一隻耳機繼續看手機屏幕。
“我也是為了你好……算了,你不去我就自己帶著可可去了,今天準備去芝公園走一轉,聽說那邊的月季薔薇開了,一大片。”
“東京塔下麵的芝公園?那有點遠吧。”榊原鈴隨口詢問。
“兩公裏,走幾步路就到了。”
“那可可就交給老媽你照顧了,拜拜~~~”
看見女兒從沙發前抬高擺動的手臂,榊原太太知道是喊不動她了。
“那我走了。”
“嗯,快去吧快去吧。”
……
天空越發明媚耀眼,為了瞞著大家去拍婚紗,天海七明月很早就換好了一件碧綠色的連衣裙找到榊原樂,要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因為是正式出門,所以她換了雙高跟鞋,挎了腰包。
一雙修長纖細的腿從裙擺下探出,亞麻色的長發微微一動,整個人美麗得如同櫻花般耀眼。
要說這幅打扮的七明月是十五歲,不知道的,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天海七明月和天海九琉璃的身高也一樣。
雖然她們沒有明確說過數據,但榊原樂估摸著她們至少有170。
這都快趕上自己了!
現在的新生代都是吃什麽長大的?
像上輩子15歲的自己,還不知道有沒有個165。
順帶一提,阿鈴還算正常,162,普通女生身高。
早上九點十多分,兩人一起走在樓下的街道。
周圍車輛穿行,透過樹葉的陽光泛著綠意。
榊原樂跟在後麵看著的倩影,想著昨天她和自己鬥嘴的事情。
按理說,自己讓七明月吃癟了,她應該不會理會自己才對。
拍什麽婚紗照,找的也是她一個人拍。
天海七明月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過身,裙擺微微漾動:
“兄長可以收一收自己的視線,喜歡七明月的話可以明說,隻要我高興了,可以把裙子掀開給你看。”
“……?”
盡管震驚,但從天海七明月這淡漠的嘴裏說出來的話,完全不可信。
榊原樂輕咳了兩聲,認真說道:“既然你昨天那麽嫌棄我,為什麽今天還要叫我出來?拍婚紗這件事你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吧。”
“既然兄長口是心非,喜歡七明月卻又不敢說,那麽七明月想著至少也要給兄長接近她的機會,用來作為薯片炒飯的回報。兄長要明白,我可不是呂溫侯之類的角色。”
呂溫侯?
我呂布飄零半生……咳咳,岔題了,她這句話是說自己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的確,但你也沒呂奉先厲害,隻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貂蟬更合適,不過貂蟬的小心思沒你多!
繼“天然”、“腹黑”、“小惡魔”、“毒舌”之後,榊原樂決定結合此情此景,再給她加一個標簽——自戀!
用跟在她身邊作為薯片炒飯的回報。
哪有那麽便宜的買賣!
榊原樂連忙擺手:“不不不,這種事情無論怎麽都不能劃等號吧。”
“兄長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我還真沒什麽想要的,”榊原樂思索片刻,“但至少也要重要一些的東西才行,比如別人不能擁有的,別人不能看到的。”
天海七明月白皙發亮的修長雙腿有著完美的線條,她伸出手,微微拎起自己前側的碧綠色裙擺。
榊原樂注意到了她的動作。
?!
榊原樂趕緊收回視線。
她平靜如水地看向別開榊原樂,詢問道:
“那麽,兄長是想看七明月的裙子底下?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我可沒有這麽說過。”
不過這是在大街上,榊原樂諒她也不敢多做什麽,他回過視線,笑道:“當然,七明月你可以試一試,我保準不挪眼睛。”
天海七明月顯然也知道輕重,眼下人來人往,完全不合適。
她放下了手,將裙子打理得沒有一絲淩亂。
“怎麽?放棄了?”
“完全不是,隻是忽然覺得七明月作為和姐姐一樣漂亮的美少女,就因為幾份薯片炒飯出賣了貞潔,不值得。”
天海七明月說到這兒,又看向他說道:“當然了,要是私底下兄長想看一眼,完全沒有問題。”
“前提?”榊原樂知道沒有那麽便宜的事,七明月絕對還有附加條件。
“前提……是兄長要給七明月做一輩子的薯片炒飯。”
“因為看一眼就要搭上一輩子給你做飯?!”
“很值對不對。”
“你還是殺了我吧。”
天海七明月嘴角如春風般輕揚,她閉著眼轉過身,重新麵向前方陽光明媚的街道,邁出輕盈而安靜的徐徐步伐。
九點二十左右,兩人就到了昨天的那家婚紗店,因為昨天就談好了的事情,所以這位婚紗店的年輕老板帶著兩人稍作收拾,讓另一夥助理帶上設備,開著兩輛吉普和一輛房車出發。
“哈~~這是要去哪兒來著的?”車上的向芊語小姐顯然是剛被喊醒,在後座上有些困倦,連要去的地方都不知道,直接說出了家鄉的語言。
“芝公園。”
“啊,芝公園啊,開一會兒就到了……”向芊語突然轉過頭,表情愕然地眨了眨眼,“欸?!天海小姐你聽的懂我說話?”
“嗯,可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向小姐是南方人吧。”
“是、是這樣沒錯的啦……”
向芊語心中很是焦急,她抿了抿嘴,兩隻放在膝蓋上的手都握起了小拳頭。
昨天自己那段碎碎念不會被天海小姐給聽見了吧?
說日本人怕麻煩什麽的……不會被天海小姐給記恨在心裏吧?
怎麽辦怎麽辦,沒遇見過這種事啊,她要是不拍婚紗照的話,舅舅不會罵自己吧……他昨天可說了,天海小姐非常重要,要盡全力完成今天的行程。
包包、口紅、還有衣服!
自己可都想要啊……
坐在天海七明月身旁的榊原樂早就已經將向小姐的心思看穿了。
記恨?
以七明月這小心眼,肯定會記恨,至於她發不發作,還得看時機和心情。
可憐啊。
為了博得好感,向小姐準備努力發揮自己的優勢——用中文套近乎。
“說起來,天海小姐的中文為什麽說得這麽好?發音相當準,我還沒見過能有發音這麽準的日本人。”
“我祖父是中國人,父親也會中文。”
“哦~!這樣啊,明白了,哈哈……我還以為天海小姐是華僑。”
因為兩人剛才這段對話全程使用中文,所以向小姐在看到榊原樂的時候,反應了過來。
“抱歉抱歉,沒有特意冷落榊原君的意思。”
來日本留學過久,所以學會了日本人的那一套邏輯麽?
用家鄉的話與人聊天=冷落的在坐的第三者。
天海七明月:“沒關係,他也會。”
“欸——?!榊原君也會?”
“隻會一些,一些。”
……
九點三十左右,婚紗店的一行人來到了芝公園。
向小姐的舅舅一下車便開始動用助手調動設備和道具,忙前忙後搬運設備,榊原樂看向小姐搬運一個架子實在是吃力得很,就上去順手幫她。
“謝謝榊原君。”
“小事。”榊原樂將反光膜的架子直接單手拎住。
自從這體力來到了八點,做什麽力氣活都越發的得心應手。
“話說天海小姐真不是榊原君的女朋友?”
“真不是。”
“感覺你們關係挺好的啊,大學同學?”
“……是兄妹。”
“兄妹啊!怪不得都長那麽漂亮。”
“謬讚了。”
“哈哈,沒什麽沒什麽。對了,昨天舅舅與你們談完話,當天晚上就決定用最好的設備來幫天海小姐拍宣傳照。”
是因為七明月的美貌吧。
不過確實,像是那樣特殊發色,標誌到超乎尋常的美麗,想用她的照片作為婚紗店宣傳,發揮全部實力完全不是奇怪事。
榊原樂將架子放在周圍擺放了各種道具的草坪上,“其實到現在,已經不是什麽婚紗照了吧?”
“是婚紗啊,隻不過沒有結婚的意義,更像是以‘結婚’為主題的藝術照。榊原君知道嗎,從天海小姐看婚紗的那副眼神裏,我能讀到她的一絲絲憧憬。”
“有嗎?”榊原樂完全沒看出來,那時候光顧著和七明月鬥嘴了。
“有啊!榊原君你是男生或許不知道,其實每個女孩子心裏有一片對婚紗的憧憬,那是一片森林,也是一片藍天,是吹動湖麵,吹動綠草的清風;那個地方充滿了一個女孩子對一切美好的願景~~”
向芊語說到了最後,眼睛裏都充滿了星星,像是一個沒有談過戀愛的純情小女生。
雖然榊原樂不是不能理解向她這份文藝女青年的發言。
但是,像天海七明月那樣整天都抱著書看的腹黑小魔王,會對婚紗有這樣的憧憬?
榊原樂一邊想,一邊踏過草地來到了婚紗店的車隊前。
他和向芊語剛到沒多久,正對麵的房車,換上了一身潔白婚紗的天海七明月,出現在了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