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遠遠沒有想像的那般樂觀簡單。
昔日毫不起眼的崔初白, 一如當年的崔枕安,蟄伏多年,也是後來崔枕安才知道, 原是崔初白早就暗中聯絡他的舅舅鄭君誠做一些不恥之事,當年私宅少女案,崔初白也有份參與, 鄭君誠與他暗中勾結,東窗事發之時便有了聯手暗害崔枕安的念頭。
雖當時未成功,卻也因鄭君誠對崔枕安的憎恨而留下了一個巨大的隱患, 那便是暗處的崔初白。
當年崔初白暗中斂財, 私財用來招兵買馬, 隻待他日歸得北境,成為北境王才掀山而起。
一如當年的崔枕安。
可謂是扮豬吃虎, 手段高明, 連崔枕安亦不曾發覺過。
那群被崔枕安早就打散的烏合之眾又全部簇擁到崔初白的身旁, 加之崔初白聯絡一直虎視眈眈的他國部落, 一時如同一隻猛虎,當真給了朝廷不少打擊。
好在崔枕安的身子已經調養的差不多了,腿傷也好的差不多, 雖不及從前靈活, 但隻要時日長久,總會痊愈。
暉帝身子每況愈下, 所有的擔子都落到了崔枕安的頭上。
一時也讓他費了許多心血。
路行舟前夜未歸家,近乎與崔枕安商量了一夜兵事,待次日回府時, 眼底灰黑色。
讓他意外的事, 棠意竟也等了他一整夜, 且是在他房中。
兩個人雖已經談婚論嫁,路行舟也不是未經人事的人,可他在棠意麵前從來都是循規蹈矩,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曾碰過她的,因而一早發現棠意在他房中,倒讓他心生微妙之感。
“你怎麽來了?”
一見棠意,他永遠都隻有歡喜。
“見你這陣子累的緊,想著給你送些吃的,倒沒想,你一夜沒回來,”棠意亦頂了一雙烏黑的眼,指了指桌上的瓷盅,“這是昨夜都燉下的,眼下都不能吃了。”
聽到這些,路行舟隻有心疼,他忍不住上前,心中一暖,溫柔的嗔怪,“傻不傻啊你,等我做什麽?”
“前線戰事如何?最近聽聞不太好,是不是外麵亂傳的?”
一提戰事,素來沒心沒肺的人也有了隱憂之感,路行舟臉色不由一沉,思忖片刻才小心翼翼道:“棠意,有件事,我必須要同你說明。”
“我.......我們的婚事,可能要延期了,如今動亂,朝事不穩,咱們若是這個時候成親怕是不妥當,容易落人口實,況且家國危難,婚事也該往後放一放。”
原本想著待崔枕安將一切安排好兩個人便成親的,誰知竟半路出了這種事兒。
路行舟便覺為難,明明先前答應過棠意,這會兒食言,他總覺著對不起她。
本以為她或多或少會有些情緒,哪知聽他這般講說完之後,棠意不怒反笑,十分貼心的道:“我也正想同你說這件事呢,現如今朝廷正平亂,咱們成親算什麽事兒啊,總歸是對你不好的。”
“反正我知道你的心意就成了,成親早一天或晚一天我都不在意的。”
“你且去安心做你的事,我會老老實實的在家裏待著等你。”
一席話,當真讓路行舟萬分驚喜,他隻知棠意善解人意,竟沒想到她竟這般為自己考慮。
先前的擔憂一掃而空,反而是路行舟覺著是自己多思,有些不好意思。
這下,他笑的釋然又感動,不由朝她張開雙臂。
棠意心領神會,一頭紮到他懷中,兩個人緊緊相擁。
“這些日子你是不是不常在家,需得往太子那裏去?”
“嗯。”路行舟一手撫著她的後腦,一手環在她的腰間,認真答道,“這些日子怕是我不能常回來,前方戰事吃緊,我要住在太子府中,與太子商量對策。”
“嗯,我知道了。”這正中棠意下懷,他不會回來正好,正好方便她行事。
路待雲好不容易歸京,她又如何能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一夜未曾眠,待小眠了一會兒,路行舟又起身回了太子府。
崔枕安卻不若他,始終沒有休息過。
才與一批朝臣商量過,這會兒書房中很是安靜。
“你多少休息一會兒,吃些東西,若是這樣,身子會吃不消的。”路行舟看不下去他這般不眠不休,於是勸道。
崔枕安充耳不聞,“你來的正好,這是剛呈上來的急報,你瞧瞧。”
路行舟順勢接過,隻瞧上一眼,眉目便緊緊皺起,“崔初白動作竟這樣快。”
連他也不禁感歎道。
不過短短兩個月的工夫,他先是攻下明州,而後又攻下陽州。
明明已經派兵前去,誰知根本敵不過他。
“是我們小瞧他了。”路行舟沉歎一口氣。
“明州一破,接下來就是黎陽。”
陽州離北境相近,明州兵力不足,這兩座城守不住早在崔枕安意料之中,畢竟發兵前往需要時限,且崔初白有備而來,這結果一點不意外,而今他怕的,隻有黎陽,黎陽有誰,可想而知。
“你不是已經派兵駐紮黎陽了,”路行舟眼珠子一轉,“你擔心她吧。”
“我已經給聞會明發了一封密信,讓他將薑芙送出來 ,可他說薑芙不肯。”
原來他一早便有安排,隻是以薑芙的脾氣,如若她不肯,誰也治不得她。
這結果,一早崔枕安也料到。
“事情可能還沒差到那種地步,崔初白來勢洶湧,卻也不是無懈可擊。”
如若真像路行舟說的這般簡單那是最好,可事實如何,崔枕安心知肚明。
他養病的這段日子,暉帝重用崔初白,竟輕而易舉的將他放歸北境,無異於放虎歸山。毫無疑問,這又是他父皇留下的爛攤子。
若是他,根本不會將這般重要的地方輕易放出去。
可事已至此,再說無益,隻能盡力挽回。
“朝中可用兵將不多,若真到萬不得已,隻怕我要親自去一趟。”崔枕安憂思道。
“若如此,我陪你。”
二人一直是並肩作戰,隻要崔枕安有所要求,路行舟第一個響應,永遠是如此。
本來路行舟打定了主意,這段日子都留在太子府,誰知才到夜裏便來了家廝,急匆來報信。
來時卻也不說何事,隻說有要事讓他先回家去。
前方吃緊,路行舟不願因家事耽擱,隻讓那家廝直言是何事。
小廝來時受路行舟的父親路青雲格外叮囑,此事不得外傳,他入門吱吱唔半晌,也隻有一句話,便是勸著路行舟回去。
路行舟這才有些惱火,揚聲罵道:“現在都什麽節骨眼上了,還在這裏添亂,你倒是說家中出了何事。”
那小廝不敢多嘴,隻抬眼瞧了他一下,而後又將頭低下。
路行舟沒了耐心,直言道:“太子殿下還在這裏呢,你這般放肆,是想要被治罪?”
他自是認為,沒有什麽可瞞崔枕安的,便命著小廝直言。
那小廝膽子小,經不住嚇,他既這般說,也就硬了頭皮道:“回少爺,是沈娘子,和二老爺......”
此事來傳話的小廝也不知該如何講說,隻挑了幹淨的道:“是一個丫鬟無意當中撞見的,本來那丫鬟是給二老爺送東西,誰知一進門,便瞧見.......沈娘子和二老爺在榻上......”
“老爺和夫人已經知曉此事,將沈娘子給暫關起來了,老爺的意思,沈娘子是您的人,讓您回去拿個主意.....”
一提沈娘子,路行舟頭都大了,他與崔枕安對視一眼,自是知曉這旁人口中的沈娘子,就是在路府中不上不下的沈珊,隨即罵了一聲,“這個賤婦。”
沈珊名聲不太好,先前這門親事就是她使了手段,而路待雲又不是個安份人,兩個人搞到一起也不奇怪。
“我早讓你將她處理了,”崔枕安輕笑一聲,“你偏不聽,非要留她性命,此女無恥至極,有今日不是奇事。你回去處理吧,幹淨一些,別留活口。”
路行舟無言以對,更覺著府裏出了這種事兒,著實無臉。也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在路行舟的心裏,他家的這位二老爺路待雲,也就是他的親叔叔,真是色中之惡鬼,尤其沉迷酒色,從前因為此事惹出多少禍端,到頭來都是路青雲給他善後。
隨著年歲漸長,本以為他不似年輕時,卻仍舊如此,甚至到了此種地步。
沈珊不是好東西,他更不是。
不過轉念一想,許是那沈珊見嫁他無望,轉而去勾了路待雲也說不定。
家中出了這種丟人現眼的事,路行舟一個頭兩個大。
一回到家中,隻見他那已入中年的叔叔路待雲,正在堂中同路青雲一臉無辜的解釋。
“我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哥,你可得信我說的,我一進門,那個沈珊就過來撲我,我......”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真的是他勾我.....哥,你可得信我啊,不是我的錯啊.....”
路待雲此生最大的靠山就是他的兄長路青雲,他才能平平,若非是路青雲一路扶持,他哪裏是能當官的料。
隻瞧路青雲緊鎖眉頭,坐於廳堂之中,臉色鐵青,卻是一句話也不想聽他解釋。
有這麽個弟弟,著實頭疼。
“這麽多年,你一點長勁都沒有,沈珊再不濟,是曾經許給過行舟的人,你枉顧人倫,竟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當真是要丟盡我路家臉麵!”
越說越氣,路青雲回憶自小到大,這個弟弟闖出的所有禍事都是他來善後,從未吸取過教訓,一次比一次離譜。
“你身為朝廷命官,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為何總是要碰那些碰不得的?”
“要麽就是旁人之妻,要麽就是自家女眷,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這回路青雲已是氣極,手掌重重拍於桌案之上。
而那路待雲一見兄長發火,嚇的不敢再說一個字。
“父親,我回來了。”路行舟入了堂中,此時路待雲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回來了。
一聽到路行舟的聲音,路青雲將眼睜開。
雖說沈珊未嫁給路行舟,可路青雲仍覺著此事丟盡了他的老臉,甚至麵對著自己兒子已經到了難以啟齒的程度。
“行舟,想來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你也別怪你叔叔,他就是這麽個人,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沈珊,不能再留了。”路青雲再次看向路待雲時,伸手直指了他的鼻子,“你也滾出京城去,別在我眼皮子底下惹禍!”
此事雖不光采,卻也不是路行舟能管的了的。
自己的叔叔就是這麽個德行,他自小看不慣,因而自打入門,一個好臉也不曾給他。
他雖不喜歡沈珊,卻也覺著此事荒唐,不由抱怨了兩句,“既父親已經定好,何必讓兒走這一趟,您自己拿主意便是。”
“兒子還有要事待著和太子殿下商量,就不多留了,先回去了。”
這種肮髒事,他甚至不願聽由前因後果,亦不想插手。
跑這一趟,他尤其後悔,早知道就不該回來,當真是髒了自己的耳朵。
他父親雖明麵上斥責自己的弟弟,讓他離開京城,如何不是一場袒護。
“也好,”此事總得有個了結,這等難堪,也好解決,路青雲一早便想好了路子,“沈珊不檢點,一條白綾送她上路也就罷了。”
自打沈家出事,路青雲也覺著沈珊是個累贅,早就想找個由頭給她處理掉,今日這事兒雖然難看,也好歹算個機會。
路行舟未再發一言,扭身出了門去。
深夜裏,路府寂靜,路青雲已經打算將這件醜事打掃幹淨。
沈珊自是不肯赴死,路青雲最後也沒了耐心,最後派了兩個人入室,隻聽沈珊在屋裏驚叫兩聲,而後再沒了氣息。
聽聞被勒死的人死相可怕,眼珠子都將突出來。
棠意未見過,可她想象的出來。
隻怕那沈珊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了路待雲的房中,又是如何與他行了苟且之事。
一縷發梢繞在棠意纖長的指尖兒,從前她在玉峰舊宅待過許久,亦知姑娘們出去服侍,有的會帶些東西。
那些都是不外傳的秘藥,棠意用起來,頗為順手。
她身手靈敏,隻要在那兩個人的飲食中下上那麽一點兒,再將意識不清的沈珊帶到路待雲的房中去,二人好事便成。
做此事,一是為了她自己,二是為了薑芙。
她在路府的這段日子,時常想起沈珊對薑芙的欺壓。
她忍不得。
左右自己也要報複路家,不如就此先將她料理了,且當個開胃前菜。
隨著朝廷動亂,北境軍一點點接近黎陽,黎陽的百姓怕受戰亂之苦,一步分人已經開始拖家帶口的離開了黎陽。
誰也不能保證下一步戰事會不會也牽連到黎陽來。
朝廷軍隊節節敗退,這並不是個好兆頭。
不過幾日的工夫,黎陽城空了一半,醫館一日也進不了幾個人,因前方戰事吃緊,許多藥材無法供應,連薑芙這裏也是時常缺藥。
這日薑芙在睡夢當中,是被敲門聲所驚醒的。
一睜開眼,便聽到玉書隔著門板喚道:“芙姐,快醒醒!”
敲門聲使得人心慌,薑芙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忙披了衣裳下床,將門打開。
這些日子以來,她都住在醫館裏,不常回家,因府中常有人往來,她生怕給聞叔叔添麻煩。這個節骨眼上,她著實不敢跟著添亂。
“怎麽了?”薑芙問。
且看這玉書一驚一乍的,“芙姐,北境軍打到黎陽河了,若是再這麽下去,隻怕是天一亮就會攻城了,咱們要不要躲躲?”
“聽人說北境軍凶殘,入城便屠,陽州的人被殺了一半還多,聽人說朝廷的援軍還未到,若是再不走,隻怕來不及了!”
這是一開始連薑芙也沒料到的,當年崔枕安帶著北境軍攻打朝廷未傷百姓,可崔初白不是崔枕安,若他們入了城,誰也不敢保證會如何。
可聞會明還在這城中,他誓死會留到最後一刻的,薑芙又如何能自行逃脫,她忙推了玉書一把,“你們快些收拾東西走吧,我是要跟聞叔叔在一塊兒的,聞叔叔不走,我也不能。現在我的親人隻有他一個了。”
薑芙重情,玉書清楚,可還是想勸道:“芙姐,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刀都要架在脖子上了,能少丟一條命是一條,咱們又不是一去不回,隻是暫時出去躲躲,等朝廷援兵一到,咱們就能回來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都不知道,聞叔叔待我如親生女兒,這天下哪有女兒不顧自己父親自己跑了的。”那種事兒薑芙是不會做的,生死她早就看淡,“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麽事,說不定我這一身的醫術也派得上用場,生死由命,我和聞叔叔一樣,與黎陽城共存亡。”
“芙姐.......”玉書眼下都快要急死了。
反而是薑芙比任何時候都要淡然,甚至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快回去收拾東西,能走就走吧,別擔心我,我有保命的法子。”
這話也不過是說給她寬心罷了。
薑芙擅長用毒,她所謂的保命,便是在敵人逼到眼前時,先給自己一個痛快,也絕不會受辱。
見她執拗,玉書知道她是不會走了,可十萬火急,自己也不能耽誤,見她心意已決,也隻能狠下心自己跑了。
直到最後一刻,那玉書和小錦仍在勸她,可她就是鐵了心不肯走。
直到最後,這灃元堂中僅剩了她一個人,後半夜她便沒再睡過,一番梳洗後,坐在堂中待天明。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著好似坐在這裏能聽到城外的廝殺聲,時隱時現。
崔初白遠比她想的還要厲害,短短數月間奪下了幾座城池,而黎陽,亦是從北境上京的必經之路,守得住,便萬事大吉,若守不住,隻怕整個命都要擱在這了。
望著外頭黑漆漆的天,還有街上奔逃的行人,薑芙此刻心裏前所未有的平靜。
若崔初白勝,崔枕安的結局,可想而知。
自打二人由愛生恨,這還是她第一次擔心崔枕安的安危。
原本料定了這輩子都不在想這個人,自打離京這些日子她總會時不時的想起這個人。
奇怪的是,念的竟然都是他的好。
直到天光大亮時,街上徹底亂了起來,百姓都急著逃命,還時不時的有人在街上嚷嚷著,北境軍已經渡過了黎陽河。
這意味著什麽,薑芙已經清楚了,過了黎陽河,便是黎陽城,城中的守軍能撐多久,全靠造化。
天亮的太早,一切來的都太快,薑芙攤開手心,掌中還躺著一隻精致的瓷瓶。她隻瞧了一眼,而後重重握住。
日光緩緩上移,照入堂中,打在她的繡鞋上。
她閉了眼,獨自坐在那裏喃喃,“崔枕安,你我來世,應該不會再見了吧。”
她已經準備好赴死,與聞會明一樣。這裏是她的家鄉,是她最後的歸宿。
抬頭再看一眼日光,無論這世間如何紛亂,好似唯有她得以安寧。
此刻的黎陽城上,守城士兵正隨時待戰,聞會明手持長刀,死死盯著前方黑壓壓一片,他知道,前方慢慢逼近的,就是北境軍,決一死戰的時刻也正要到來。
可聞會明不怕,從前他便是武職,不知殺過多少匪,平過多少亂,何曾畏懼?
北境大軍壓上,黎陽守城兵士相對單薄,無疑是以一對百。可他仍舊臨危不亂。
他多拚殺一刻,城中的百姓生的機會便多一分,他若逃了,城中百姓哪還有可倚仗之人?
如今明明是如火炎炎的盛夏裏,聞會明卻寒森似冰,漫身上下無一點生氣。
就在北境軍兵臨城下之際,放哨的官兵揚聲高喊,“大人!是援兵!是援兵來了!”
眾人聞聲望去,聞會明立即瞪大了雙眼,單手扶住樓牆,朝遠處巴巴望去。
起先不顯,後細細看出,果真有在北境軍後,有一隊兵馬緩壓而上,兩夥撞在一處。他大手重重拍在磚石上,見著遠處的旌旗,這無疑是給聞會明絕處逢生的希望!
竟沒想到最後生死一線,竟等來了朝廷的援兵,聞會明幾乎熱淚盈眶。
馬背上的人立於將士正中,時而遙望前方黎陽城,他從京中趕來親征,就是為了以振士氣,還有保護黎陽城裏的那個人。
他說過,會保她百歲無憂,無論何時。
這幾場戰役朝廷不占優勢,節節敗退,士氣大消,如今太子殿下親征,重壯氣勢,將士們浴血奮戰,勇猛無比。
長刀自腰間拔出,寒劍指天,崔枕安的目光堅定勇益,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持劍奔向人群中廝殺。
路行舟緊隨其後。
他心疾好了七分,腿傷亦然,雖不如從前那般拚殺有力,卻也不輸旁人。
馬入兵群,崔枕安劍劍砍人要害,路行舟則帶著人做掩護。
城樓之下拚殺慘烈。先前氣勢高漲的北境軍在與朝廷軍隊交鋒之際終吃了敗,眼看著被人吞沒,漸漸消散。
最後剩下的殘兵跑的跑,傷的傷,何其狼狽。
此一場交鋒,勝負已定,崔枕安仍冷麵居於馬上,看著眾人收拾殘局,此刻黎陽城城門緩緩打開,聽著城門沉重的聲響,崔枕安調轉馬頭,隻一瞬,臉色異常的慘白,心口突發絞痛,與以往每回心疾複發時一模一樣。
眼前一陣黑影飄過,耳畔似唯能聽到風聲,單手緊緊握住韁繩,坐於馬上,任由馬蹄反複打轉。
突有詐死的叛軍瞅準了時機,趁人不備拾起身邊的弓箭搭上,隻聽羽箭破空一聲響,直直奔向崔枕安所在的方向。
且聽路行舟尖叫一聲,而後崔枕安自馬背上跌落下來......
城中的薑芙無端右眼皮一跳,這一跳怪讓人心驚。她坐在那裏,忽聞有百姓興高采烈的在街上奔走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