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没有多的凳子, 康熙就这么牵着兰珠的手站在了殿内。
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微凉,冷宫里又比其他地方更冷些,兰珠站了一会儿之后, 就觉得一股儿凉气儿顺着脚往肚子里钻, 让她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康熙在兰珠皱眉的时候, 目光就已经看了过来。
“没事。”兰珠摇摇头, 现在并不是娇气的时候,虽然肚子有些不舒服, 但兰珠觉得自己还能忍。
也许是小日子要来了,兰珠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康熙并不怎么放心, 兰珠的脸色看起来就不像没事的。
“赵德, 去找把椅子来。”要不是冷宫实在破败, 康熙怎么可能让兰珠站着。
放眼望去, 就没有一把椅子能凑齐四条腿儿的。
“诶!”
“奴才这就去。”赵德出去找椅子去了, 冷宫没有, 那管事住的地方总会有的。
主子这会儿正心疼呢, 他动作可得快些。
康熙见兰珠脸色实在不好看,也顾不得什么, 伸手将兰珠揽了过来, 将她半抱半搂的撑着。
“表哥,我没事,只是有些冷而已。”靠在表哥身上后,兰珠发凉的身子好受了许多, 特别是肚子, 那种坠胀感一下子就少了不少。
“朕给你暖暖。”康熙身上火气大, 这种时候, 他都觉得手脚火热, 兰珠还能手脚冰凉。
惠嫔跟荣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踏进的冷宫,两人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眼底的神色都猛的一变,心里都浮现出了酸涩感。
瑾贵妃当真是独得盛宠。
荣嫔哪怕最得宠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过皇上这般心疼的表情。
果真是不同命啊。
兰珠在听到动静儿后,就想从表哥怀里出来,但腰间的手臂硬如烙铁,兰珠挣脱不开。
“臣妾给皇上、瑾贵妃请安。”惠嫔和荣嫔福身请安,兰珠就这么受了,直到头顶传来了表哥的声音。
“起来吧。”随后又不说话了。
惠嫔和荣嫔刚站了一会儿后,赵德就端着找来的椅子回来了,身后还让太监细心的拿来了一个软垫。
等赵德将椅子放在瑾贵妃的身后之后,惠嫔和荣嫔脸上的笑容,已经可以用僵硬万分来形容了。
荣嫔的表情虽说也挺难看的,但好歹能克制住自己,一旁的惠嫔就不行了。
脸上的笑容连维持都有些困难了。
这独得一份的恩宠,实在很难让人不妒忌啊。
好在瑾贵妃的身子出了问题,不然等瑾贵妃有了孩子,这后宫哪里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兰珠本来也不想太过张扬的,但今日她的确有些不舒服,所以也没有推辞。
“瑾贵妃娘娘的脸色瞧着不是很好,可是身子不适?”荣嫔柔柔弱弱的开了口,面上的表情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
到底是在孝诚皇后手底下待过的,对于自身的情绪掌控就是好。
对比一旁的惠嫔,荣嫔的段位显然要高级多了。
“可能是最近月初,宫务繁重,本宫睡得不怎么好。”
“多谢荣嫔关心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兰珠对此也能心平气和的应对。
“娘娘身子金贵,可别累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
“荣嫔说的是,不怎么重要的宫务,就交给下面的宫人,自己的身子要紧。”兰珠身后的康熙也跟着赞同的点点头。
“要真处理不完,那就像上次那般留着。”至于留着给谁处理,自然是康熙自己了。
但到底是在外面,康熙也没有多说。
但尽管只是这些只言片语,就让惠嫔和荣嫔的心酸涩不已。
她们这个大两个人站在皇上面前呢,皇上都没说找她们替瑾贵妃分担一二,这是怕她们跟瑾贵妃夺权?
就在两人胡思乱想之际,梁九功终于带着路院判到了。
康熙沉下脸,直接让梁九功带着路遇进去了。
这时,冷宫里也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嫔妃,将不大的冷宫挤的满满当当的。
偶尔有几声低语传来,让安静的冷宫嘈杂极了。
康熙本来皱着的眉头,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吵什么吵!”
“都是贵女,怎么跟市井妇人一般长舌!”
“来冷宫也不忘打扮,你们的心思可真是好啊!”
一连几句话,让冷宫顿时安静了下来,特别是出门认真打扮过的安嫔和钮钴禄氏,此时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给藏在人群里。
“表哥,别生气了。”兰珠悄悄的拉了拉表哥的衣袖。
这会儿显然并不是指责其他嫔妃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僖嫔的事。
僖嫔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哪怕她是因为有罪被打入冷宫,但难保宫外赫舍里氏一族的人,不会因为这事找麻烦。
“你就是心软!”康熙怎么会不知道兰珠是在说和。
“臣妾可不是心软。”
“僖嫔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这些小事表哥就不要过多的计较了。”
“再说了,气大伤身,为着这些小事也不值当。”
兰珠跟表哥说话的功夫,梁九功也带着路院判出来了,兰珠抬头看去,只觉得路院判的脸色不是很好。
“臣给皇上请安了。”
见路遇出来,康熙的目光顿时转移了过去:“检查的如何了?”
“臣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僖嫔的面容,初步可以判定是中毒了。”
“臣刚才在里面看到了僖嫔吃的食物,大致可以判断是什么中毒了。”死者为大,更别说这个死者还是皇上的后妃,路遇也只能简单的检查一番,不可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的动作来。
但僖嫔的情况很好判断,路遇不用多检查也能看出来。
“什么中毒?”康熙沉着声音问到。
“是食物中毒。”
“臣检查了僖嫔所剩下的食物,发现了变青发芽的土芋,这种食物发芽后有毒是不能食用的。”
“且臣还上手捏了捏,发现这土芋也没有煮熟,这就是毒上加毒了。”
“皇上只消派人去问问僖嫔的日常饮食,就能确定了。”
“食物中毒?”康熙有些不信这么巧合。
但冷宫的食物匮乏,这个他也是知道的,毕竟进了冷宫的嫔妃,那就是比之最低等的太监还不如,谁都可以上来欺负。
对于僖嫔的所作所为,康熙没有给僖嫔降位,只是打入冷宫,就是存在了这种心思。
慢刀子割肉才疼呢。
“梁九功,去传冷宫的总管太监。”
“奴才这就去。”梁九功麻溜儿的去了。
没过一会儿功夫就带来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太监前来。
“奴才李富贵参见皇上。”早在僖嫔出事之后,李富贵就已经亲自来守着这里了,就怕有人来破坏。
这会儿见了见了皇上,李富贵背后的汗水就没有干过。
冷宫虽然是皇宫最为破败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最清净的地方,他好不容易找个地方养老,没曾想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个一个弄不好,别说养老了,他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了。
“僖嫔这边的情况你可清楚?”康熙冷着声音问到。
“回皇上的话,僖……僖嫔这边的情况,奴才也不是太过了解。”事到如今,自然只能推脱不知道了。
冷宫如今就只住了僖嫔一个人,李富贵怎么可能不知道僖嫔的情况。
下面的太监还曾跟李富贵汇报过呢。
他当时怎么说的?
哦。
他说,虎落平阳被犬欺,既然都到了冷宫了,那自然就该守冷宫的规矩。
下面太监搜刮的钱财,大部分可都进了李富贵的荷包里。
但这种是能承认的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
“你不了解?”
“狗奴才!”
“嘴里没一句真话!”康熙突然抬起脚,一脚将李富贵给踢了很远,可见是用了十成的力气。
被踢的李富贵只觉得肚子疼痛不已,但却不敢嚎叫,只怕惹来了皇上的更加厌烦。
“你一个冷宫太监,倒是比梁九功的派头还大,他都没敢用上羊脂白玉的鼻烟壶,你倒是用上了。”
角落里,一个成色极佳的羊脂白玉鼻烟壶滚了过去,康熙可是看到它从李富贵荷包里掉出来的。
李富贵顺着皇上的眼神看了过去,那个他才废了大力气弄来的羊脂白玉鼻烟壶,正静静的躺在角落里,好似在嘲笑他的狡辩。
李富贵头皮发麻,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奴才……奴才……”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来一句解释的话。
李富贵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了下来:“奴才有罪,请皇上饶命!”
“奴才只是收了僖嫔娘娘的银子,至于僖嫔娘娘的事,可跟奴才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收了银子,却拿有毒的土芋给僖嫔?”
“你当真好大的狗胆!”这其中的缘由,康熙自然也很好猜测。
不过是这狗奴才收了银子不办事,随意拿些土芋应付僖嫔,下面的人可能也并不知道发了芽的土芋是有毒的,这么长期吃下来,也就造成了这么一番阴差阳错。
“皇上冤枉啊!”
“奴才并不知道下面的人会拿土芋给僖嫔娘娘,求皇上饶命。”进了冷宫的嫔妃,吃的自然是最差的那等。
“梁九功,再去查查。”尽管这种解释也能说清楚,但康熙还是想要查一查,万一就有什么发现呢。
“奴才遵命。”
人群里的宜嫔,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眸跟着闪了闪。
她就喜欢这种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
康熙派人安置好了僖嫔的身后事,然后就带着兰珠离开了。
冷宫这边的事情,还要等梁九功查查才能盖棺定论。
但人就没必要守在冷宫那里了,冷宫寒冷,多待了对身子也不好。
康熙将兰珠送回承乾宫的时候,嘴里还不确定的问了句:“真的不用请太医来看看?”
兰珠笑着摇头拒绝了:“表哥不用了,我就是有些冷而已,哪里用得着请太医。”
“前几日太医才来请了平安脉呢。”
“行吧。”
“身子不舒服记得说。”前朝的事务繁重,要不是出了僖嫔这事,康熙都没空从乾清宫出来。
“我知道了。”
目送表哥远去,兰珠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走吧,咱们也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