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修士左右搖擺:“我左看、右看,我偏看!”
葉辰焱抬起槍,笑得危險:“好啊,你再看——”
“別吵了。”餘青瑭趴在琴上,幽幽歎了口氣,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三個倒黴蛋,“有沒有人能搭把手,把他們仨翻個麵啊?”
“仨?”紅衣修士看過來,樂了,“喲,還帶了個小寵物呢。”
他腳步一邁,縮地成寸,湊過來捏著赤焰天的下巴來回看:“沒什麽大事,丹田空了而已。”
葉辰焱警惕跟著他,生怕他有什麽動作。
“小娃娃還挺記仇。”紅衣修士笑了一聲,他抬手送出三朵火蓮,飄進屠椒椒、赤焰天和火苗身體裏,而後收回手,“行了,一會兒就醒了。”
他回頭往坑底看了眼,忽然一怔,旋即大怒,“哪個缺德玩意把這魔教老狗的頭給踢了!”
他氣得手抖,“我就說現在的小娃娃……”
葉辰焱手裏抱著槍,無情戳穿:“是你。”
紅衣修士一瞬噤聲,回頭看向餘青瑭求證:“這小子壞心眼,我不信。女娃兒,你說。”
他盡力笑得慈眉善目,“我信你的。”
餘青瑭誠懇點頭:“真的是你。”
“你剛睜眼就把他一腳踹翻,然後大喊一聲——‘魔教老狗,到底還是老子……’”
“行了!”紅衣修士麵皮抽了抽,抬手製止他往下說,“像是我說的話,我知道了。”
他幹笑兩聲,連忙飄下去,不知道從哪兒找回了那個腦袋,賠笑放回他腦袋頂,“對不住了啊,我這剛醒腦子不大清醒。”
他嘀嘀咕咕的,“但也不能怪我,我多半也是被你的魔氣影響。”
“可惜啊,你當初一張醜臉誌得意滿,還說你們魔修受慣了窮山惡水,這險惡環境我肯定熬不過你,誰能想到,還是我勝你一招。”
就在這會兒,昏迷的三位終於悠悠轉醒。
“嘶……”屠椒椒茫然睜開眼,捂著丹田表情有些古怪,“我、我怎麽感覺這麽累?”
“火苗?”赤焰天唰地一下盤腿坐起,拍了拍熾焰犀牛皮糙肉厚的腦袋,“你怎麽也躺啦?”
餘青瑭蹲下來,指了指底下的紅衣修士,簡單給他們說了事情經過。
屠椒椒一下瞪圓了眼:“他、他難道真是從上古活下來的……這怎麽可能?”
赤焰天立馬坐起來:“啊?那他豈不是知道聞聖學府當年發生了什麽嗎?”
“要不把蕭書生叫來?他對這些可感興趣。”
“慢著。”紅衣修士聞言抬起了頭,打量他們一眼,“不能叫人過來,我先問你們點事。”
“小娃娃,今夕是何年啊?可有人還知道我萬火門燃金樽?”
他說這話時麵帶得意,似乎已經做好了接受眾人膜拜的準備。
但在場幾人麵麵相覷,都沒什麽反應。
等了一會兒,燃金樽訕訕摸了摸鼻子:“嘖,一群小娃娃,不認識道爺大名也就罷了,那我烈雲州萬火門如今何在?”
“烈雲州……”赤焰天恍然大悟,“哦!那是榮州古稱啊!”
“什麽榮州?”燃金樽露出嫌棄的表情,“誰改的州名?一點沒氣勢。”
“我家祖師爺改的!”屠椒椒知道他不是鬼以後,也不再害怕,仰著下巴麵帶驕傲,“我是不知道什麽萬火門,不過當年那場大戰,天火墜落,烈雲州化作一片焦土,民不聊生。”
“是我天火教兩位祖師,炎仙、帝火不願離開這片焦土,想讓此地重獲生機,才取了‘一歲一枯榮’的詩中意,寓意此地野火燒不盡,必會重新繁榮。”
她十分不服氣,“哪裏不好了!”
燃金樽呆愣片刻:“炎仙、帝火……難道是……”
他忽然抬頭,像隔著重山疊嶂,遠遠看向榮州,許久之後,他閉上眼,“好,是個好名字。”
他苦笑一聲,“昔年爐前玩火還會燒著頭發的小娃娃,都是別人口中的祖師了,竟已……過了這麽多年。”
他歎息一聲,“那魔教如何?”
葉辰焱盯著被他重新按回腦袋的幹屍,問他:“他是魔教中人?”
“是。”燃金樽背對著眾人,有些唏噓仰頭,“魔尊左膀右臂,當年凶名赫赫的黑砂狼王,想必也沒人知道了。”
屠椒椒眸光閃動:“前輩與他在此過招,難道說,當年聞聖學府一夜之間消失,竟與魔教有關?”
“怪不得字聞聖學府消失之後,魔土也消失世間!這一定是一場曠世惡戰!”
世人隻知道上古一場大戰之後,世間再無真仙、真魔,卻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甚至不知道那場大戰交戰雙方是何人。
大多數人都猜測,那一場大戰,應當是仙魔大戰,而後諸多仙門離奇消失,魔土也化為灰燼。
燃金樽搖了搖頭:“此‘魔’非彼‘魔’,你們尚且幼小,沒到知道的時候。”
“這些事,成了一方豪傑,即使想裝聾作啞,也自會有人求著讓你知道。”
“當年真魔、真仙同樣失去蹤影,魔教微弱,但九州豪傑並未趕盡殺絕,隻讓他們屈居南州,由守星閣看守,不許作惡。”葉辰焱回答,“如今的魔族舊部,大部分都在南州快活門門下。”
“除此以外,南州還有大荒山妖族活動,與魔教舊部頗為親近,算得上魚龍混雜。”
“南州。”燃金樽歎了口氣,“我知曉了。”
他彎下腰,從狼王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他苦笑一聲,“當年寒光凜冽的神器,如今也化作廢銅爛鐵了。”
他拔出匕首,四周黑火倒飛而回,連帶詭異魔氣一同被封入匕首中。
他歎息,“老東西,你向來最寶貝這把刀,我就幫你把這刀送回去。”
屠椒椒大著膽子問:“前輩,你要做什麽?”
“我與他共守此道防線。”燃金樽閉上眼,“約定誰若活下來,至少幫對方,帶個消息回去。”
“隻是不知道如今,還有誰在等他的消息。”
他又從狼王懷裏摸出一張卷軸,淩空扔給葉辰焱。
葉辰焱下意識伸手接住,一怔,挑眉問他:“什麽意思?”
“我看你這脾氣跟這老狗有幾分相像。”燃金樽嘿嘿笑道,“相逢是緣,我就做主,替他收了你這麽個弟子,你就學他一招天狼劫。”
屠椒椒下意識反駁:“這可是魔修的功法!他……”
“他能練,這小子體質特殊。”燃金樽看他表情,有些驚異,“你自己都不知道?嘶,沒想到千百年前仙魔互不對付,千百年後,還是老樣子。”
“那你們可得保守秘密,免得麻煩。”
“行。”赤焰天也不知道有沒有明白其中道理,反正答應得爽快,“那你要走了?送他的遺物回南州?”
燃金樽又看向餘青瑭,表情略有幾分懷念:“像,卻不是她。”
“小娃娃,你這把琴,是從何得來?”
“師門傳承。”餘青瑭老實回答,“金州別鶴門。”
頓了頓又說,“是落魄小宗門,據說八百年前跟天音宗倒是一家。”
“別鶴門,天音宗……”燃金樽遺憾歎了口氣,“都未曾聽說過了。”
“不過,這把琴,我倒是認得。可否讓我看一眼?”
餘青瑭乖乖把琴遞過去,燃金樽麵帶懷念,輕輕撫過琴弦,龍鶴琴微微顫動,發出陣陣哀鳴。
燃金樽嘿嘿笑道:“這破琴,還跟以前一樣壞脾氣,隻是你如今受製於人,沒法像以前一樣跟我較勁了。”
他抬手把琴送回餘青瑭手中,還送來一根琉璃短笛。
餘青瑭睜大眼:“這是……送我的?”
燃金樽氣得吹胡子:“你想得美!這可是我老相好送我的,我要是轉手送了別的小姑娘,像話嗎!”
“笛身上刻著曲譜,你記下。”
“還有你們倆,哦不,你們仨。”燃金樽笑眯眯看他們,“咱們也算是同源,遇上算是有緣,就讓你們開開眼。”
“身上可有什麽火屬靈藥、靈草?放心,如今魔氣已被我壓製,靈氣不會隨意散逸了。”
屠椒椒和赤焰天對視一眼,赤焰天問:“火屬礦石行嗎?”
“行啊。”燃金樽翻了個白眼,“你倆啃得動就行。”
餘青瑭輕輕撞了葉辰焱一下,低聲提醒他:“天炎果。”
葉辰焱恍然大悟:“哦,我有。”
“不過——”他扭頭看向餘青瑭,“這是你送我的。”
“嘿,瞧你寶貝的。”燃金樽對他勾勾手指,在他耳邊傳音,“把寶貝獻上來,道爺教你一手。”
“尋常修士沾染魔氣得虛弱好幾日,你把天狼劫練會,能把她把體內魔氣化解。到時候你倆對坐雙修,二人靈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豈不是比尋常心有靈犀更妙?”
葉辰焱眼睛微睜,耳朵紅了一片,轉過身,嘀咕:“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抬手扔過去兩枚天炎果,“我留一枚,做個念想。”
赤焰天不解其意,大喇喇點頭:“沒事,反正火苗能啃石頭。”
火苗叼著塊礦石,赤焰天和屠椒椒一人口中含入一枚天炎果,三雙眼睛期待地看著燃金樽。
“看好了,我隻教這一遍!”燃金樽抬手收回短笛,周身火靈力沸騰,幾乎要將天地煉化,“開!”
餘青瑭隻看見一片火海燒開了坑洞,仿佛連整片天空都要燃盡,但赤焰天和屠椒椒已經入定,顯然是看到了不少他看不見的東西。
燃金樽懸於半空,負手而立:“記住,出去以後,旁人問你們什麽,就當一問三不知。”
葉辰焱挑眉:“但這兒有飛仙榜,能將我們一舉一動送往外界……”
燃金樽嗤之以鼻:“什麽東西就敢叫飛仙榜?我說它見不著,它就什麽都見不著。”
“記住,莫提上古,也莫提魔。”
“還有一事。”葉辰焱忽然開口,“密宗尋找補天術,你可知道?”
“密宗?”燃金樽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複雜,顯然是知道,他撇了撇嘴,“還沒死心呢那群老小子。”
“什麽補天術,祭天的歪門邪道,別讓他們找著!”
他說完,衝天而起,哈哈大笑,“小子,你雖然囂張,但脾氣還算對我胃口,以後若是遇難,對著烈雲州方向磕三個響頭,喊聲‘燃爺爺救我’,道爺我興許會來!”
葉辰焱黑了臉,也高聲回應:“那你要是遇難,記得朝歸一宗方向磕十個響頭,叫‘葉祖宗救我’,我也興許能來!”
燃金樽中氣十足回了句:“呸!”
餘青瑭:“……”
真行啊你倆。
葉辰焱氣哼哼回過頭,目光一頓,對他笑:“你要是遇到危險,不用磕頭,你就喊……”
餘青瑭提醒他:“你比我小。”
葉辰焱挑眉:“小怎麽了?”
“小點年輕,有活力,耳朵還好,不耳背。”餘青瑭立刻改口,還十分配合地演練了一遍,用手作喇叭低聲喊,“葉大哥救我——”
葉辰焱悶笑一聲,還忍不住轉過身笑彎了腰:“差點忘了,這可是你絕技。”
“放心,一定救你。”
“走,先給他二人……呃,給他們仨護法。”
作者有話要說:
餘青瑭對葉辰焱發動了絕招【鹹魚的呼喊】,效果拔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