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雪从司夫人的身上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却没有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
漂亮话谁不会说呢？如果非要演的话，司明雪的演技说不定还能和司夫人旗鼓相当。
要是这个时候，司明雪来一句：“那你会让我自由选择婚恋对象吗？”
司夫人肯定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司明雪清楚地知道, 对司家来说，爱女儿和让她为家族利益牺牲并不冲突，或者说，这说不定是他们爱女儿的一种方式, 这种畸形的亲情，司明雪还真不稀罕。
要知道, 司氏夫妇首先是商人，其次才是她的“父母”。
就像昨天程老爷子的寿宴, 如果不是司明雪这边占理, 如果不是程老爷子的态度偏向于帮理不帮亲, 擅于权衡利弊的司氏夫妇会站在哪边呢？
司明雪看穿, 却没有说穿, 因为她还需要一个后续的订婚大剧情才能完成任务回家。
维持表面关系，大家互相演一演，差不多就得了。
司明雪抹了抹眼泪, 很快恢复了正常, 坐在饭厅里安静吃早餐。
因为最近南城这边有剧情任务, 加上临近大高考，司明雪停了和文景泽的辅导功课, 改成线上辅导。
最近司明雪在考语言考试，报了南城这边的考点，明天就是第一次的语言考试, 如果一次过的话就不用再考一次了。
司明雪回到房间，先把周末的卷子作业全部做了, 然后把不会的题目拍照整理成文档，发送给文景泽。
大概是在原来工作当社畜当习惯了，她的错题集和成绩分析也是用的Excel表格。
文景泽第一次收到她发来的表格时，还以为是贵族学校和公立高中的差别。他知道贵族学校会“超前”一些，但没想到这么“超前”，于是自己去图书馆借了书，学习之后跟上司明雪的步伐，回复她的时候也是敲的表格。
他家里没有电脑，之前去司明雪家给她辅导的时候，司明雪把她的电脑“借”给了他，每次他要还给她的时候，司明雪就会掐着时间再给他发一个文档，让他多“借”一段时日。
后来问起她，司明雪就说：“你那是备用机。我的电子设备都有两套，就是怕有其中一套用不了，急用的时候找不到来用。所以你安心用吧。”
文景泽便更加用心地给司明雪辅导功课，有时候还会针对司明雪的弱项给她出题目，某次给她出的题型在模拟考试上出到了类似的题，司明雪还惊奇地发消息给他。
司明雪当时想，就算文景泽不去当警察，去当个老师，也会是教育界之光。
对于她的夸赞，文景泽只是笑了笑，“碰巧而已。”
他本人倒不觉得这算是什么才能，他不过是想要实现她提高成绩的愿望罢了。
司明雪给文景泽发了信息，询问他现在是否方便接视频。
【文景泽：方便的。】
司明雪得到他的回复，便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然后将手机放在旁边的手机支架上，等待对方接起。
文景泽用的是电脑接起这通视频通话，摄像头在正中间，位置有点低，放在别人那里的死亡角度，对于文景泽这张颜霸脸来说并不算什么。
而且自从上次去造型工作室剪了头发之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自带忧郁气质的黑眸，整个人清爽和精神了很多。
文景泽顶着这个发型去上学的时候，很是惊艳了一部分人，只不过现在临近高考，别人就算是有其他心思，也得往后稍稍，先把考试给考了。
司明雪对着文景泽那头挥了挥手，“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视频聊天耶！看看远程辅导功课的效果怎么样。”
视频窗口不太清晰。
文景泽看见司明雪明朗的笑容，像是被她感染，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
“你等我一下，我戴个耳机。”司明雪去找耳机戴上。
“你刚刚发过来的题目我看过了，有两道是数学最后的选择题和填空题，我把这两道往后放，先讲大题。因为我们在考场上的时候，不一定有时间去解这两道题……”
文景泽隔着电子设备说话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他的声线听久了，不知道为什么，透着一股熟悉。
司明雪皱了皱眉头，听到一半的时候，抬头看向视频那头的文景泽。
少年正低着头，在草稿纸上专心地画示意图，画完之后拿起草稿纸，比向镜头，为了让她看清楚示意图，整个人都被图纸给遮挡住了。
“能看见吗？”他问。
没有听到她的反应，文景泽从草稿纸背后探出头，看向视频里的司明雪，眨了眨眼睛，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是他画得太抽象了吗？
司明雪回过神，夸了一句：“你画的这个圆锥，好圆好标准啊！”
说了一句废话。
文景泽飞快地眨了眨眼睛，用握着笔的右手抵在唇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好、好好听课。”少年视线游移，试图在她面前捡回一点威严，但是视线飘到视频里的她时，红了耳朵尖。
司明雪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逗小朋友还蛮有意思的。
辅导结束之后，司明雪正准备说再见关掉视频窗口，却被文景泽叫住。
“明天的考试……加油。”文景泽这句话声音很小，但司明雪还是听见了。
司明雪双指并拢，对着镜头划出，做了个“敬礼”的动作。
“知道了。你也是。”
这次辅导应该是他们大高考前的最后一次辅导了，按照日期计算，高考第一天是周一，市一中的住校生需要在学校度过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司明雪挂断了视频通讯，坐在椅子上，身体后仰，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
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每次他们在辅导的时候，019就在工作间翻看小说，查找有没有他遗漏的小说情节，可以提供给这一任宿主帮助。
019听到司明雪那头的叹息声，只是动动念头的事情，他的面前就出现了宿主的精神状态面板。
从昨天在无限流世界大开杀戒开始，宿主的精神状态就大开大合的，只不过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辅导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关了视频之后又稍微降低了一些，低于了“平静”心情，转向“低落”和“平静”中间的过渡区。
如果是以前的019，只要宿主的精神状态正常，他就几乎不会过问宿主的心情。
019：“为什么叹气？”
平时不叫他不出现的019也开始对她有了好奇心。
司明雪听到他的声音，和刚刚那个声音稍微对比了一下，好像，但是019的声音要更加低哑和成熟一些，而且他的语气像极了没睡醒的懒散样子，偶尔冒出来一两句提醒她精神状态的提示音，也像极了那种飞机上空乘人员快速含糊吞音的提示音，和腼腆的少年音有很大出入。
按照司明雪的想象，019就算是人形，也应该是个大叔型，跟文景泽那种清俊少年一点也不搭嘎。
“就是有点说不明白的惆怅。”司明雪按着自己的心口，闷闷的。
连宿主都说不明白，他更不可能明白了。
019抬头看向放在工位旁边的机器人模型。金属模型可以反光，本该照出他的模样，但在反光的金属上，他的脸却是模糊不清的。
就像当年顾景澜派人去调查司明雪就读学校，查到的学生司明雪身份一样，主神模糊了熟悉千金司明雪的人的认知。放在这里，主神也模糊了系统对自己是什么存在的认知。
对于主神来说，系统只需要做好分内的工作即可。
从019有意识开始，他便在为宿主服务。
日后，也该如此。
019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帮助宿主完成他们的人物剧情，将小说进度推到100%。
只要完成了这个目标，他就能结束这个永无止境的循环。
**
司明雪考虑到次日的语言考试，便没有再在无限流世界找玩家练手，只是戴着玩家墨镜在主卧睡了一觉，醒来又复习了一下，才从无限流世界回到现实世界。
她刚洗漱完出门，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司依依。
“为了给姐姐考前复习！我决定现在开始，和姐姐用外语交流！”司依依捏着拳头，用标准又流利的英语给司明雪介绍了一遍今早的早餐是什么。
司明雪：“……”
司依依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快，司明雪没跟上，于是放慢了语速，又说了一遍。
司明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我今天考的不是英语。我申请的是G国的学校，所以考的是G国语言的考试。”
多亏系统商城有这门语言的速成课程，虽然很贵，但是很值得，至少语速放慢一点的日常交流是没有大问题了，只不过如果申请上了还得提前飞过去上语言课。
司依依羞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是谢谢你的好意，所以我们现在去吃早餐吧。”司明雪下了楼。
司依依按照昨天说的，和司明雪一起，坐上家里的车子，送她去考点。
司明雪下车后，对着车里的司依依摆摆手，“考完不用来接我了，我定了去A市的票，考完我直接回学校了。”
司依依点点头，握着拳头比了个打气的手势，“姐姐考试加油！”
小姑娘还蛮乖的。
司氏夫妇的教育……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司明雪顺利考完了语言考试，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原先还晴朗的天空现在阴暗得好像马上就要下起雨来。
轰隆。沉闷的雷鸣声响从远处传来，头顶阴云密布，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这个世界都围绕着主角们转动，无论下雨或是天晴，都自有它们的目的。
019：“是娱乐圈文。万素素和程烨卿大吵了一架，程烨卿威胁她要断掉万素素母亲的医药费。”
这里没有司明雪的剧情，说明并不是什么剧情任务，小说主角正常走剧情就能度过这一劫。
司明雪站在人行道的这头，本该走到另外一头打车去轻轨站，但是却迟迟没动。
019注意到宿主精神状态一栏正在缓慢下降，不知道是被天气影响，还是被其他的什么所影响，跌破“平静”状态，到了“极度消极”的区域。
这个时候的系统应该提醒宿主注意她的精神状态，但是话到嘴边，019又改了口。
“不躲雨吗？10分钟后就会下大了。”019说。
司明雪仰头看向天空。
这时，雨落了下来，初始只是小雨丝，落在司明雪的皮肤上，顶多就是有点痒，没什么其他感觉。
她有种预感，学生司明雪这个人设快结束了。
就像看完一本长篇小说，看小说的时候不自觉和人物共情，所以在结局的时候，忍不住有点惆怅。
“019，我突然有点难过了。”司明雪说。
019看着和她共享视线的窗口，好像他们之间共享的不止视线，也包括情感。
“……”019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声音，“喜怒哀乐是人类的正常情感，宿主，不必为自己难过伤心而抱有负罪感，你不是做任务的机器。”
司明雪听着019笨拙的“安慰”，想笑又笑不出来，胸口闷闷的，堵得慌。
她蹲下身，把脑袋埋进双臂间，想自己收拾一下情绪。
雨渐渐下得大了，从雨丝变成了雨点，落在她的衬衫上，晕开痕迹。
人行道的信号灯绿了又红。
“宿主，”019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抬头。”
司明雪晃了晃神，循着他所说的话，抬起头。
一眼望见对面的人行道尽头，红色的信号灯变成了一个像素表情[^_^]。
明明刚刚还是一个红色的圆点。
司明雪怔了怔。信号灯的表情又换了，从[^_^]变成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