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朝廷的赈灾物资居然真的到了璐州, 鬼面是怎么做事的?不是由他负责在外面煽动那些灾民暴动,务必让朝廷赈灾的物资到不了璐州吗?!”
一个胸口绣着金色鬼头的黑衣人,压低了声音, 无比愤怒地说道。
抢粮杀人……都不会?!
若是朝廷赈灾的物资到不了,明天, 璐州城必然大乱, 这对他们来说, 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主子给他们下的死命令,若是杀不死萧峄, 那死的就是他们!
三皇子对萧峄的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边缘。
以前, 三皇子一直将自己的野心隐藏得极好, 在朝中素有贤名, 他的势力发展得润物无声。而发展势力,又怎么缺得了金钱的支持?!
五皇子就是他的钱袋子。
五皇子素来会赚钱,所经营的商铺遍布大邺的大江南北,甚至海上塞外都有所涉及, 可以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财力的支持。
有了充足的银钱, 他就可以收买笼络更多的官员,让他们为已所用, 只待时机成熟, 他就会是人心所向的太子人选。
可现在, 这一切都被萧峄给破坏了!
五皇子被萧峄污蔑参与四皇子谋反案, 落得个抄家圈禁,贬为庶民的下场, 他的那些产业明面上是上交了朝廷, 可是, 他更相信五皇子大部份的产业是落到了萧峄的手中。
每每想及此处,三皇子就恨得心都在滴血。
没有五皇子提供的庞大资金,他想要壮大自己的实力,速度就变得极慢。而当初发展的那些官员,还要继续花钱养着,这又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这让他非常的吃力。
他如何能不恨?!
萧峄弄搞垮了五皇子,等于斩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他又如何能放过萧峄?!
京城是萧峄的大本营,他不好动手。
好容易等到萧峄去外地赈灾的机会,这种好机会,三皇子又怎么会错过?!为此,他不惜派出了他培养了多年的死士。
这些死士原本是为了小太子准备的!
不过,现在对于三皇子来说,萧峄带给他的威胁远胜于小太子。
萧峄可是一口气搞掉了两位皇子,他心知肚明,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河北水灾又连瘟疫,这是多么好的机会?!
三皇子收到河北瘟疫的飞鸽传书后,高兴得仰天大笑,急令底下的人飞鸽联系他派出去的死士,让他们想办法让萧峄染病而亡。
若萧峄是在外遇到刺杀而死的,那父皇必定下死令彻查;可是,萧峄若是在外染瘟疫而亡,那就只能说是萧峄倒霉,是他的运气不好。
这样,他也能更安全!
而没了萧峄,小太子又何足为惧?!
接到三皇子命令的死士们,查到萧峄不日将会到达璐州,特意将染有瘟疫的衣物投入到璐州城东西南北四城的水井之中,为此,他们还折了一个死士。
那个死士染了瘟疫,是第一个死的。
可那个死士也不是白死的,瘟疫果然在璐州城爆发了。
城中染病之人高达三万,连璐州府的大部官员都染上了瘟疫,一切都在往他们预期的发展,只要再过半个月……不!不用半个月,璐州城就能有三分之二的人被感染上,那璐州就会成为一座死城,萧峄也一定会被感染上。
可谁成想萧峄反应居然如此迅速,当即下令关闭四门,将所有染病的人都搬到了城西安置所,一下就将瘟疫的扩散速度给控制了下来,遏制住了瘟疫的蔓延。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朝廷带着赈灾的粮食药材及太医已经到了璐州,听说现在太医们已经控制了瘟疫的传染,已经好几天都没新增得了瘟疫的人了,这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个胸口绣有红色鬼头的黑衣人面色阴沉地说道。
“不能再等了!若是真的等到那些太医研究出可以治愈瘟疫的药方,那我们的胜算就更小了……”,另一个胸绣有红色鬼头的黑衣人,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
“鬼煞,你想做什么?!”,胸口绣有金色鬼头的黑衣人开口问道。
那个被称为鬼煞的黑衣人,缓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笑容扭曲道:“先杀太医,再杀萧峄!”
所有黑衣人瞬间明白了鬼煞的意思。
这是一个双保险!
萧峄贵为东平王,可并不只是因为他出身尊贵,能让黑甲卫如此臣服,自然是其心智武功计谋样样不缺。
平日里对付他一人,就足够吃力,更何况这次他随身带的是黑甲军。
这次行动的难度之大,简直无法想像。
但是,他们必须要完成这个任务,不然的话,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要活命,就必须要杀了萧峄!
“不!”
“同时行动!”
“太医那边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萧峄……若能将其斩杀,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务必让沾有瘟疫血的刀剑伤到他,让他染上瘟疫!”
胸口绣有金色鬼头的黑衣人阴侧侧地开口,杀气四溢。
三皇子是说如果萧峄能死于瘟疫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那就不论方法,唯求萧峄必死!
若是先杀太医,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惊动萧峄,若是受到惊动的萧峄让他的黑甲军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的巡逻,他们想要刺杀他可就更难了。
幽魇小组共计十人。
现他们已折损一人,还剩下九人。
就算是他们这九人在平时倾尽全力,也是不能保证萧峄必死,所以,现在就只能做一个连环套。
如果能杀死萧峄,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杀死萧峄,那么他们一定要将萧峄感染瘟疫,与此同时他们派一人将城内的太医全部杀光,让萧峄得不到救治而亡。
就算他武功再高,可解百毒又如何?!
这是瘟疫,不是毒!
毒要不了他的命,但瘟疫可以!
“安排下去,对知府衙门进行踩点,时机成熟后行动!”
“是!”
……
对于即将要到来的暴风雨,苏妙卿完全不知。
她现在住在知府府衙后院,孙姨娘和赵姨娘都不在身边,她原本以为自己不用再操心带人了,可是,到了府衙后院才知道,她父亲的府衙后院也是一团的乱。
原本的府衙下人病的病,跑的跑,就剩下了一个看门老头和一个无家可归签了死契的小丫头。
苏妙卿来时,这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天天喝的都是城里统一发的粥,饿得直晃**。
这还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府里没有了主事人,他们很是惶恐。
如今苏妙卿一到,顿时让二人心中大定。
他们为苏妙卿烧水洗澡,收拾房间,忙前忙后得不亦乐乎。
苏妙卿见他们走路都打晃的样子,连忙制止了他们,这一老一小的,苏妙卿哪里忍心他们照顾自己,嘱咐他们坐在那里不要动,然后,连忙让侯三升火给两人做了顿热饭吃,她自己将带来的被褥给换上了。
两人可好久没有吃一顿干的了,侯三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两人看着干咽口水,却不吃,只是看着苏妙卿,最后,还是苏妙卿强行命令他们两个开吃,他们才战战兢兢的坐下吃饭。
吃了一顿饱饭后,两人终于看起来精神了,只是,都眼巴巴地看着苏妙卿,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苏妙卿告诉他们,朝廷派了太医来璐州治瘟疫,想必很快就可以结束瘟疫的,让他们不要担心。
在太医研究治瘟疫的这段时日,苏妙卿就告诉他们该如何保护自己。
教他们戴口罩、喝开水、勤洗手……并佩戴香囊和烧苍木消毒。
璐州知府的后衙很大,因为大部份的人都跑了,也没有人住,苏妙卿就做主将没人的院子和屋子都封了,四个人住在了府衙的西院,东院住的是萧峄和他的黑甲卫,两个院子门一关,可以互不打扰。
不过,东院的门从不关,每天都能看见黑甲卫在里面巡逻。
小丫头名叫春喜,七、八岁的样子,正是爱玩的年纪,每天干完活都会跑去东院那边看热闹,然后,回来幸高兴烈的讲给苏妙卿听,“那些黑甲卫是如何威武……那个东平王是如何俊美……那里总有当官儿的进进出出……”
这天,苏妙卿正在做晚饭,小丫头春喜一边给她打着下手,一边又叽里呱啦地说着东平王有多么多厉害,无论多大的官儿见到他都要矮一截……言词中无不是对东平王萧峄的崇拜和敬仰。
在她小小的心中,是东平王制止了璐州城的乱像,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竭力拯救璐州城的百姓,东平王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像天神一般。
苏妙卿好笑的看着满脸崇拜之色的春喜,心里暗暗想着那是你没看到他杀人不眨眼的无情一面,否则,她肯定不会这么崇拜萧峄。
苏妙卿虽然心里吐槽不停,可是,手上的活儿却一点儿也没耽误。
不一会儿,一盘栗子炒菜心便做好了。
苏妙卿盛了一盘后,就以又做多了为名,让春喜把今天的晚饭和菜给侯三送一份后,剩下让她和守门的老人吃掉。
春喜还小,最开始还真以为是二小姐做饭做多了,不吃掉浪费,所以给他们的呢。后来,陈大爷和她说这是二小姐心善,故意给他们留的,怕他们吃不饱。
春喜这才知道二小姐的心意。
她和陈大爷都十分感激二小姐,可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二小姐,只有在平时做事时更加卖力。
春喜知道这是二小姐的一番心意,她也拒绝不了,因此,二小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二小姐让她给侯三送一份,她就憨憨的点头,盛好菜就往外走,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就像看到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事儿一样,惊叫一声后,手中的托盘便直直往地上坠去……
……
“出什么事了?”
苏妙卿心头一跳,很是心疼那些快要掉地上的饭菜。
要知道虽然朝廷的赈灾粮已经到了,可是,也是不可能是让满城十二万人敞开肚皮吃的,顶多是由清粥变成了干粥。
苏妙卿现在吃的都是她当初从京城带来的物资,也不知这瘟疫什么时候能过去,这府里还有四张嘴呢,可不就得省着点吃。
现在,要白白掉了一份晚饭,苏妙卿不心疼才怪。
就在苏妙卿在很是心疼之时,突然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稳稳地抓住了快要落地的托盘,上面的饭菜稳稳当当,连丝菜汁都没溅起来……
那只手很漂亮。
笔直修长、骨节分明、完美如玉。
苏妙卿知道那是谁的手。
萧峄!
他怎么会来?!
苏妙卿有些发蒙。
“东……东……”
相较于苏妙卿的发蒙,对于自己崇拜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小丫头春喜已经又惊又喜的找不到自己的嘴了,明明想叫“东平王”的,可嘴里却只能发出“东……东……”的声音,就像卡带了似的。
苏妙卿看得目瞪口呆。
这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她和鲁宁馨见到萧峄会怕得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其它人上到八十下到八岁见了萧峄都会被他那张昳丽的脸迷得找不到东西南北?!
她们是真的不知道他凶名在外吗?!
小丫头春喜的蠢样子,实在是让苏妙卿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上前,拿过东平王萧峄手里的托盘塞给上丫头春喜,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把这口气喘下去,示意她将饭菜拿下去。
“奴婢见过东平王!”
有了自家小姐在身边,小丫头春喜总算没有那么激动,好歹能将话说出了。
东平王萧峄对小丫头春喜“嗯”了一声点点头,虽然,并没有和小丫头春喜说什么,可是,小丫头春喜已经激动得快要尖叫了,她强忍着心中的喜悦,匆匆行了一礼后,便端着托盘跑了。
她要去告诉陈大爷和侯三,她看见东平王了,东平王还和她说话了。
“见过东平王!”
“您怎么来了?!”
苏妙卿微微屈膝,向东平王萧峄行了一礼,疑惑地问道。
“有些关于瘟疫防治的问题想找你聊一下……”
东平王萧峄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双眸沉静如星,威严尊贵,让人无法拒绝。
苏妙卿顿时心中一紧,难道是她带过去的手册上的方子没有作用?!这么一想,那倒是确实需要聊一聊,看她还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就算她帮不上什么忙,她也可以付积分请教9277。
只是……
她的饭菜都已经摆上桌了,再不吃就凉了……
现在璐州城里无论是粮食还是柴火都十分珍贵的。
这……
“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苏妙卿下意识地客气了一下,可是,她却听到了萧峄淡淡的一个“好”字,她有些傻眼了。
她只是虚假的客气客气而已,这东平王怎么都不知客气为何物呢?还真的答应了。
可是,邀请人吃饭是她说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又不能反悔,只能强笑了一下,转身进厨房去端她刚刚炒好的最后一道菜板栗烧菜心去了。
在她转身的瞬间,她没看到在她身后的东平王萧峄笑了。
嘴角浅浅一弯,笑得风静水停。
诺大的饭桌上,只有两道菜一个饭,连个汤都没有。
板栗烧菜心、炸鱼鲊、杂粮饭。
“你就吃这个?”
萧峄坐在饭桌前,眉头微皱。
苏妙卿眨了眨眼睛。
这个怎么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
有肉有菜的,荤素搭配。
鱼鲊还是她从京城带来的,因为便于储存,她带了不少,今天,她还特意用油炸了,外酥里嫩,鲜香异常,好吃得不了。
板栗烧菜心中的板栗也是她带来的,但是菜心就是璐州本地的了。
在瘟疫横行的璐州,想要吃上一口青菜可难了。
这把菜心还是守门的陈大爷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买来的呢……
至于米饭,她带的都是上好的大米,但是因为又多了两个人口,她怕不够吃,就特意让陈大爷买了一些杂粮搀在里面,这样能抗吃一些。
而且,苏妙卿还挺喜欢吃杂粮的,杂粮有营养。
就是侯三他们几个看着她吃杂粮饭,个个都是一脸的难过,好像她受了多大苦一样……
对!对!
就和现在萧峄的脸色一样。
嗯……
看着俊美矜贵的萧峄,苏妙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东平王出身尊贵,怕是这辈子都没吃过杂粮饭吧?!她请人家吃杂粮饭……萧峄怕是难以下咽吧?!
“呵呵……我这里都是粗茶淡饭,怕是委屈了东平王,要不……”,苏妙卿假模假意地笑着,语气中似是满含歉意。
其实,心中都快要乐开了花。
吃不惯吧?!
吃不惯就滚蛋吧!
等我吃完了,你再过来谈正事儿。
她还舍不得给他吃呢!
“不是!”
“本王能吃得惯!”
“本王十二岁的时候,就被父亲带着下了军营,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糜饼配野菜,上午吃沙,下午吃土……”
这样的生活,他过了四年!
饭菜于他,不过是填饱肚子的东西,无分好坏。
只是……
他觉得苏妙卿不该吃这样的苦。
她就该锦衣玉食、肆意张扬、极尽娇宠,像天底下最娇媚明艳的牡丹那般尽情绽放,而不是这样受人欺凌、百般隐忍、收敛锋芒,坐在这里吃着这些本不与她相配的吃食。
萧峄的心口泛着微微的刺痛。
这些事情,苏妙卿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看到萧峄端起碗,果然吃杂粮饭时,眉头都不皱一下。
萧峄吃饭的动作很快,可是,仪态确很好,腰背挺直得如寒山雪松。
她没想到萧峄居然十二岁就进了军营,还要和将士们同吃同住……这不禁让苏妙卿有些乍舌,十二岁啊!在现代才上小学六年级,还是个小学生呢……他父亲居然就这么把他扔进了军营操练。
这也……太狠心了些吧。
他那时候……有长/枪高吗?!
想到小小的萧峄板着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和其他将士一样艰苦的训练,苏妙卿都忍不住对萧峄产生了一些同情。
想想萧峄虽生在大将军府,可是,年少也吃了不少苦,稍微大些,又父母双亡,随后又是姐姐,姐姐的孩子懿璋太子……
现在,萧家就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这世间他唯二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就只有小太子和永嘉公主了,难怪,他豁出去命也不要,也要保护他们,任由自己的双手被沾满血腥。
可见,生在百姓之家固然有百姓的苦,可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也未必就是全是甜。
像萧峄这样的人生,简直苦得舌头根儿都是麻的。
高处不胜寒!
想想也怪可怜的!
同情心发作之下,苏妙卿破天荒的给萧峄夹了块炸鱼鲊,“尝尝,这是我们安昌侯府宋大厨的独门手艺,外面是吃不到的……”
宋大厨做的鱼鲊可是一绝!
当得知她要去璐州为父亲伺疾,宋大厨特意给她拿了满满两大罐子鱼鲊,让她带着路上吃。
一般人,她可舍不得给呢。
她可是护食护得厉害!
萧峄眸色轻柔,潋滟的桃花泛着微光,他低头尝了一口鱼鲊,麻辣鲜香,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好吃!”
萧峄笑了。
萧峄本就长得好,此时一笑,眸若春水,艳丽张扬,动人心魄。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被萧峄美貌暴击了的苏妙卿,一阵心神恍惚,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嘶~
难怪这天下间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的都被他这张脸迷得不轻,他是真有这个本钱啊!
确实……太好看了!
苏妙卿为自己的失态而脸皮发烫,不敢再乱看,垂下头目光紧盯着饭碗,埋头苦吃,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说什么也不肯再说一个字儿。
苏妙卿的一举一动,都被萧峄看在眼中,看到苏妙卿如此反应,萧峄眼底的笑意止不住地漫溢开来,唇角微勾漾出好看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