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宗主死了,死的時候,臉上依舊殘存著笑意。
鶴妄生將劍抽出來,鮮血濺在他的衣服上,也濺在了他的心裏,弑師這個罪行,將一輩子捆綁在他身上。
他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感覺,本來以為會很痛快的,可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感他都沒有感受到,甚至越來越強的厭惡衝上喉間。
“嘔——”
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他殺過罪惡滔天的江洋大盜,也弑過劫掠靈童的魔修邪孽,可那時他的劍是很穩的,因為他知道那些人該死。
可現在,他殺死了自己的師尊,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但即便如此,他心裏依舊是難以言喻的難受。
“阿昭,這一次,我並沒有猶豫。”
從前鶴妄生這麽喊自己的時候,聲音裏會不自覺地帶上一絲親近,可現在譚昭發現,這絲親近沒有了,他看看這邊呆成木頭的崔夢寺,又望向不遠處一身血腥的鶴妄生,心裏的怒火“噌——”地一下又燒起來了。
造孽啊,饒是他,此時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我……”
鶴妄生臉上卻忽然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就像是放下了什麽陳年的桎梏一般:“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每個人確實有每個人要走的路,我不相信命運,但也不願意被命運玩弄,阿昭,你知道嗎?”
“我很羨慕你,真的。”
誰不羨慕天縱奇才、又恣意橫行的小阿昭呢?鶴妄生看了一眼旁邊的崔夢寺,他相信姓崔的肯定心裏也是羨慕的。
所謂的修仙世家,也不過是另一個華美的修仙牢籠,道宗,世家,乃至於是其他玄澤大陸上的門派,都是一樣的。
穀螢石啊,成也穀螢石,敗了穀螢石,鶴妄生並不是聖人,他也有自私自利的時候,就比如他在知道穀螢石的來曆後,並沒有直接選擇昭示於眾。
這當然並不隻是因為道宗一手遮天,而是因為他知道就算是把真相捧著擺到天下人的麵前,也無人會像阿昭一樣相信他,於是他選擇……怯懦地逃避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