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熟

第61章 辩论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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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识地,在非工作时间和非工作场合,唐秋水不再对他使用敬称,以此提醒他在这些时候不要再把她当助理看待。

她满怀期待地等了一会,梁渠的回复来了,他问:为什么是周六早上?

唐秋水没明白他的重点是周六还是早上,干脆两个都解释一下:工作日大家都忙呀,所有的比赛都安排在周末。不止是周六早上有,周六下午也有,周日全天也有,只不过我们那场刚好在周六早上。

她解释得很好,可梁渠似乎对此兴致并不高:可能起不来。

烂理由,唐秋水才不信:你就不能定个闹钟吗?一个起不来就定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总能起来吧。

你又不是猪,这么能睡。她在心里补充了句。

话说到这份上,梁渠还是没给她肯定答复,模棱两可:再说吧。

唐秋水怏怏:哦。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毕竟现在不是十年前,这也不是他的比赛,他肯定不上心的。

唐秋水叉掉了律师网上的视频,继续准备她的一辩稿。

写了没一会,梁渠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她以为他改变主意了,忙点开,发现只是一张橘饭饭在猫抓板上磨爪子的照片。

在梁渠家住了将近两个月,这橘饭饭的体型又回到了之前的水平,甚至更胖了些。

唐秋水觉得既然她已经回来了,没理由再让它住在梁渠家了,于是很快回复: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把它接走。

梁渠:接去哪?

唐秋水:当然是我家呀。

梁渠:我的猫为什么要去你家?

唐秋水差点蹦起来:???怎么就成你的猫了?

好好的寄养关系突然演变成了一桩确权纠纷。

梁渠有一套志在必得的逻辑,他先问:我把它带回家之前它是不是流浪猫?

唐秋水:是……

但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打算领养了呀。

还没等她说出这句话,梁渠继续问,以一种循循善诱的口吻,像平时在工作上教她实务那样:流浪猫在法律上叫什么?

唐秋水完全进入了他创设的教与学的情境,有问必答:无主动产。

梁渠又问:我把它带回家是不是占有了它?

唐秋水:嗯……

梁渠:那?

唐秋水:那你就根据先占制度取得了它的所有权。

梁渠心满意足:嗯。

……什么情况??为什么她会替他说出这个结论啊?

这下好了,都不用争,她自己就承认猫是他的了。

唐秋水凌乱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无端丢了只猫,还在好心帮猫现在的主人数钱。

就在她满头问号怀疑人生时,微信又响了一下。

猫主人给她发来一条消息,一个承诺:想看它随时过来。

唐秋水顿了一秒,而后瞬间笑开了。

看着这句话,就仿佛拿到了一把金色的钥匙,只要轻轻一旋转,就可以畅通无阻地打开他家的大门。或许,还不止这一扇门……

聊天框安静了好一会,女生的消息才发出去:哦好的。

很简单的应答,瞧不出开心与不开心,但梁渠还是忍不住勾唇,并及时终止这段对话:睡觉了,明天见。

唐秋水回:嗯,明天见。

敲完这几个字她就一整个扑倒在**,连翻好几个滚才勉强让自己的心镇静下来。只是无论怎么努力,她翘起来的嘴角就是没办法降下来。

那写了一半被她扔在桌上的一辩稿,今晚铁定是完成不了了……

接下来的几天,匡住你队的四个人都是一边完成本职工作,一边抽时间讨论辩题。有时候是中午吃完饭去会议室面对面讨论,有时候是下班回家之后在群里讨论。

准备这个比赛让他们几个每天过得都很充实,并且迅速建立起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

比赛当日,早上八点多,唐秋水穿着一身正装从家里出发,去H大研究生院。

下了地铁后,她和上次一样从北山公园穿过去,这是到达H大研究生院最近的路线。

这个点北山公园里的人已经不少了。有人在里面晨跑,有人在里面打太极,还有一些起得早的小朋友,成群结伴地在大草坪上你追我赶,欢声笑语不断。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空一片静蓝,洁白的云朵扎堆聚在一起,似铺在奶茶上面的一层厚厚的奶盖。晨风一吹,云慢慢地飘动起来,视觉上低得就快碰到远处的高楼楼顶了。

唐秋水心情愉悦地往前走着。

走到全家便利店附近,突然有只毛茸茸的比熊跑来了她的脚边,围着她左右打转,翘起来的尾巴像一只白色的毽子。

“哇,好可爱啊。”唐秋水蹲下来摸它脑袋,又看了眼它脖子上的牵引绳,“你的主人呢?”

很快她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喊了一声“棒棒”。

抬头一看,看见梁渠正从便利店那里走过来。

唐秋水露出意想不到的神色,站起身问:“你怎么会在……”

没等她问完,脚边的比熊就朝梁渠跑了过去,梁渠重新牵起它脖子上的绳子。

唐秋水立马改口:“这是你的狗啊?”

梁渠点头:“嗯,我来遛狗。”

唐秋水抿唇微笑:“哦,好巧啊。”

同时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刚刚及时收住了,没问他是不是特地在这里等她,不然又要闹乌龙了。

梁渠扫了眼她今天的穿着,把手上的一个麦当劳纸袋递给她。里面是一份早餐,刚从便利店里加热了拿出来的。

“出门的时候顺手买的。”他说。

唐秋水没接:“我在家吃过了。”

梁渠“哦”一声,把纸袋收了回去。

唐秋水指了指公园大门的位置,那对面就是H大研究生院的入口:“待会儿比赛,你一起去看吗?”

梁渠低头示意了一下棒棒:“它应该不能进。”

唐秋水跟着看过去,被棒棒吐舌头换气的模样可爱到,她笑了一下:“也是,那我走了。”

梁渠不咸不淡:“嗯。”

唐秋水最后问了他一遍:“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了吗?”

安静等了几秒,等不到梁渠说话。唐秋水说了句“那算了”,说完就径直越过他往前走。

没走两步,棒棒就急着挣开绳子撒腿追了上去。似被这个义无反顾的动作感染,梁渠看着她的背影脱口而出:“有。”

唐秋水脚下一顿,回头:“什么?”

“那个……”看着她的眼睛,梁渠终于说出了他真正想说的话,也是他过来的真正目的,“比赛加油,旗开得胜。”

唐秋水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借您吉言。”

到了比赛现场,自以为准备充足的匡住你队四人一下子傻了眼。因为,坐在他们对面的四位选手,居然全部都是具有十年以上执业经验的前辈。

特别是正方三辩,可能是曾经担任过检察官的缘故,整段有罪指控逻辑ᴊsɢ严密,发问句句切中要害,把反方几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轮着盘了个遍,他们搞的那什么纸上谈兵的客观归责理论被他碾得渣都不剩。

四个人无不后背冒汗,语无伦次,一个个赶着往他挖的坑里跳,战况惨不忍睹。

赢是不可能的了,没想到输也输得这么没面子。

他们的负责人李其琪,眼看局势不妙,当场改变话术,看着裁判席来了句:“如果无罪辩护走不通,我们申请做罪轻辩护。”

其余三人瞳孔地震,拼命朝她使眼色让她撤回这句话。李其琪装作没看见,她觉得这样子退一步还有赢的可能。

唐秋水站起来反对:“我们坚持做无罪辩护。”

陈风同意:“嗯。”

李其琪也站起来:“我的意思是如果裁判觉得我们无罪辩护的理由不充分,我们也能接受罪轻辩护。”

“不是的,这只是我们三辩个人的意见,队内其他人不同意……”

“我是负责人,听我的。”

“你懂不懂刑事辩护?”

“我不懂,你们懂?”

“……”

辩论赛场彻底失控。正方一句话都不用说,反方一二三辩内讧的声音已经响彻教学楼。

反方四辩宋学被吵得受不了了,一拍桌子,回到他最初的观点,投敌叛变:“我认为被告人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

一语落下,全场寂静,李其琪一屁股瘫坐在辩论席上,革命的友谊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唐秋水庆幸梁渠没跟过来看这场比赛,没看到裁判是怎么黑着脸高声宣布反方一轮游的……

H大校园外的北山公园里,梁渠目送助理走远,回头继续牵绳遛棒棒。

遛至一间凉亭,坐在里头下棋的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了,朝他吆喝一声:“小伙子,你牵个狗绳在这晃俩小时了,你不累,狗都要累死了。”

梁渠:“……”

【小剧场】之“遛狗”

聊天结束后,梁渠放下手机,又很快拿起来,往上翻,翻到了唐秋水给他发的那条观赛邀请。

目光停在周六早上这几个字上。

早上是什么时候啊,话也不说清楚。

他百度了一下早上的区间,百度给的答案是七点到九点。

比赛当日,早上六点,闹铃响。

梁渠抱起还在熟睡的棒棒,跑步去了北山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