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渠回到家,洗完澡,收到了唐秋水发来的这条消息。
她信誓旦旦地说她有办法让郑子昂撤诉。
梁渠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唇。因为她大晚上的还在想案子,也因为她夸下海口。
他想回复,请她告诉他有什么妙计。可他瞥了眼时间,有些晚了,他不确定她睡了没有。想了想,他把手机搁回了床头柜。
结果熄灯躺下没多久,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梁渠又把手机拿了回来,卧室的灯也重新被打开。
唐秋水给他发来一张由好几张聊天截图拼接而成的长图,聊天对象是一个叫小鲁的人。
大约十分钟前,唐秋水在一款租房软件上加了一个客服的企业微信。
客服名叫小鲁,他上来就问:您好,请问是需要看房吗?
唐秋水:嗯嗯,我想麻烦您帮我查询一下长圣东路1072弄23号楼有没有房子出租,要整租的,最好是可以短租。
小鲁:好的,您稍等。
他行动迅速,唐秋水瞄了眼时间,忙说:不是要您现在立刻帮我查,明天工作时间查一下就行。
小鲁:没关系,现在还是我的工作时间。
这都几点了居然还在工作,唐秋水心酸之余对他表示感谢:好吧,有劳了。
很快,小鲁的消息就回了过来:有的。您说的这个小区因为是旧小区,里面很多楼栋的业主已经不在本市居住了,都和我们公司有合作。23号楼的话,目前201,203,401和603室都空着,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带您现场去看房?
唐秋水一眼就看到了她想要的数字,于是秒下决定,跟竞价拍卖似的,生怕有人和她抢:我要租401室的。
小鲁为她的爽快吃惊几秒,向她确认:您确定吗?不需要现场去看一下?
唐秋水让小鲁把这间房对应在租房软件上的链接发给她,在看到可以短租一个月后,她很果断地就点了立即签约。
小鲁自从事这行以来第一次见唐秋水这样的,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说他这就帮她办理各项交接手续,她明天早上就能拎包入住了。
唐秋水直夸他们的服务高效,当真和广告宣传里说得那样:来去自如。
她把她和小鲁的对话截图发给了梁渠。梁渠一眼看出来,她点名要租的那间房,就是和郑子昂家有矛盾的邻居家对门。他不太明白地问:你想做什么?
唐秋水的回复言简意赅:和你同居。
梁渠瞬间睡意全消,手上连扣好几个问号发出去。
他极少这个样子回消息,因为看起来大惊小怪,并且会令收到消息的人觉得自己被质疑了,引起不必要的社交事故。但他刚刚实在没忍住,因为唐秋水的这一言论过于惊人了。
唐秋水表现得很淡定,并有条不紊地指挥他:明早十点,我们在这个小区门口见。记得带好行李。
梁渠失笑:这就是你的办法?
唐秋水故意卖关子:嗯,去了你就知道了。
梁渠还想继续问,可时间已经过凌晨了,再聊下去恐怕两个人都没得睡。他只能先应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尽管心里有诸多疑问,第二天早上,梁渠还是按约定去到了目标小区。
到的时候唐秋水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他了。她的手上也拎着一个行李箱,只不过尺寸比他带的那个小了不少。
梁渠走上去和她会合。女生像是早已等不及了,转身就往小区里头冲。
梁渠不想再这么不清不楚地被蒙在鼓里,他快步追去她身侧,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你到底什么打算?”
唐秋水脚底被迫刹车。在梁渠询问的眼神下,她终于说出了她的计划。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说他不走寻常路,她这也不是什么寻常路啊。
梁渠对她这办法能不能行得通保持怀疑,又猜测:“你不会还想自己安个空调吧,唐律师你这办案成本还挺高。”
唐秋水摇头:“用不着这么麻烦,大概意思差ᴊsɢ不多就行。”
说完她又盯着他告诫道,“待会儿见机行事。千万记住,你是我的同住人,我们是情侣,别露馅了。”
梁渠摸了摸颈侧,对这个新身份有些无所适从:“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唐秋水对他这态度不甚满意:“当然了,既然要演戏那就要演全套啊,不然别人会怀疑的。”
接着她十分敬业地快速进入角色并给他打了个样,“走吧,亲爱的。”
梁渠怔了一下,女生张口就来的最后三个字叫得他脸有些烫。
后面唐秋水继续不停地这么喊,为了帮他脱敏。
“亲爱的,你吃过早饭了吗?”
“亲爱的,你的箱子看起来好重,累不累啊?”
“亲爱的,我想在新租的房子里装个超大的投影仪,这样看起剧来一定很爽,你说好不好……”
她这些或关怀或撒娇的话语说得极其自然,并且声音还不小,引得小区里不少路人频频往两个人的方向看。
唐秋水感觉到了,可她并不羞怯,反而脸上露出狡黠又得意的神色。因为这正中她下怀,她就是要大张旗鼓地让这个小区里的人都知道她今天入住,并对她和梁渠的关系深信不疑。
反倒是梁渠,完全入不了戏,也接不上她的话,路人投来的那些目光仿佛纷纷在指责他是个冷漠又别扭的渣男。
有些顶不住了,他决定做些什么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于是他用空着的一只手把唐秋水的行李箱接了过来,帮她减轻手上的重量。
一直喋喋不休的唐秋水一下止了声,而梁渠也同样意外。
箱子特别轻,里面像是什么也没装,就只是个道具,拎出来装装样子而已,和他带来的那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像……两个人出来约会,一个人穿着简单的白T,另一个人却穿着正式的晚礼服。一个好敷衍,一个超隆重,左右两只手上轻重悬殊的力量对比让准备隆重的梁渠感到有阵耻意和赧意同时涌上脑。
反应过来后,他便大步流星地往目标单元楼走。唐秋水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跑,边跑便喊:“亲爱的,你等我一下呀……”
好了,这下子不贴心女友的渣男形象彻底被坐实。
到了租的房子门口,唐秋水熟练地输入了小鲁发给她的电子锁密码,进门就从梁渠手上将她的小行李箱接过来,横着放在地板上,蹲下身去拉拉链。
箱子并非空箱,里面装了她的秘密武器。
刚一打开,就有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在整间屋子弥漫开来,杀伤力十足。
梁渠眉头紧皱,掩住口鼻:“你都带了什么东西啊?”
唐秋水揭秘:“都是我之前囤的吃的。放了太久好多都过期了,正想扔了呢,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有螺蛳粉,臭豆腐,臭鳜鱼罐头。哦还有一小块榴莲蛋糕,前天买的没吃完。”说着她把箱子里的几个透明保鲜袋举起来,“你看,都在里面呢。”
梁渠惊悚地后退几步,企图和这些食物拉开距离。但很显然无济于事,屋子里的味道已经快把他腌入味了。
唐秋水忍着笑把这些东西拿到了楼道里。她的目的不是为了熏这间屋子,也不是为了熏梁渠,她的目标在对面。
这些食物的味道实在太大,很快就穿墙透门,直钻对面邻居的鼻子。
工作日,年轻人都出去上班了,家里就只有一个老头在,他是该户业主林栋的父亲。
林老头推门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堆放在楼道里的几个保鲜袋,以及还在把东西从家里往外搬的唐秋水和梁渠。
他站在门口高声质问:“哎哎哎,你们干嘛呢?”
唐秋水直起身,吊儿郎当地看着他笑了一下:“没干嘛啊,正常处理垃圾呗。”
林老头瞪圆眼睛:“你处理垃圾对着我们家门处理,这味道都飘到我们家了。”
唐秋水作无辜状:“哪有味道啊,我怎么闻不到。”又偏头去找梁渠,“亲爱的,你闻得到吗?
梁渠碰了碰鼻子:“不好意思,最近有点感冒,鼻子堵了。”
“哎你们……”两个人就这么一唱一和的,睁眼说瞎话,林老头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的小情侣怎么这么没素质。”
“你说谁没素质?”
“你才没素质。”
唐秋水和梁渠异口同声,团结一致对外,重点还一毛一样。
简单的反唇相讥后,唐秋水叉起腰来继续和林老头对线:“我们没素质,你就有素质了?我都打听过了,你家的空调外机不也对着人家家呼呼吹吗,你考虑人家了?”
林老头不服气地“嘿”一声:“我在我自己家装空调,关你什么事?”
唐秋水学他腔调:“不关我事啊,那我在我家门口扔垃圾也不关你事喽。”
“你……”
“你什么你,不服啊,不服你报警吧。”
林老头气到结巴:“你你你给我把东西弄走喽。”
唐秋水摇头:“那不行,我们租房交了服务费的,这些垃圾都有专门的保洁阿姨来收。”她指了指不远处那几个臭气熏天的保鲜袋,“所以这些可能要在这儿放个十来天,以后每天还会扔新的过来,您就忍忍吧。”
林老头一只手扶着自家大门,一只手指着他俩直哆嗦,最后咬着牙恨恨地丢下一句:“好啊,你们给我等着。”说完回头砰地一声把门关死了。
林老头一走,唐秋水再也憋不住了,走回室内前俯后仰地笑了出来。
刚在一旁看了出好戏的梁渠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他佯装不解地跟上去,懒靠着墙问:“有些人什么时候学这么坏了?”
唐秋水顽皮地耸耸肩:“不知道哎,可能是潜移默化,耳濡目染吧。”
言外之意,和他学的。
他可没教过这些。
被甩了口大锅,梁渠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
此行目的达成,唐秋水大手一挥:“走吧,垃圾的事情我已经和小鲁说过了,他应该很快会过来处理,也会帮我们盯着林老头的。然后行李箱就先放这儿,过几天再来拿。”
她说了这么多,梁渠只听到最前面两个字:“走去哪?”
“当然是各回各家呀,”唐秋水手搭在门把上,觉得他这话问得多余,“你不会真想住这儿吧?”
梁渠楞在原地不说话。
唐秋水眼珠一转,瞥了眼墙角他那个看着死沉死沉的大行李箱,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坏兮兮地凑到他跟前笑:“哦——原来有人还真想着同居啊……”
“怎么可能。”梁渠立直身体,果断否认。
可就在否认的同一时刻,他的两只耳朵腾地一下全红了。
【小剧场】之谢谢老板
中午,粤菜馆。
梁渠先指了指左手边一道菜:“尝尝这个。”
唐秋水伸手夹了一块:“谢谢老板。”
梁渠又指了指右手边一道菜:“再尝尝这个。”
唐秋水继续夹:“谢谢老板。”
梁渠再指了指中间一道菜,干脆自己拿公筷夹到她碗里:“这个也不错,多吃点儿。”
唐秋水还是:“谢谢老板。”
上午的时候还一口一个亲爱的,现在又变成老板了,还没出戏的梁渠略微皱眉:“能不能别总是喊老板?”
唐秋水困惑地咬着筷子:“不喊老板喊什么?”
梁渠闷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低头狂炫一口饭:“算了,随便你怎么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