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喆打了酒店的客服電話,讓他們提供體溫計和退燒藥上來,再點了一碗粥。
李致睡得很沉,陸喆下床的動靜都沒把他吵醒。東西送來後,陸喆在床沿坐下,用體溫計給李致測了一下,差不多39度。
量體溫的時候李致就醒了,陸喆扶著他坐起來,他靠在床頭,笑著摸了摸陸喆的臉:“我沒事,別這個表情。”
拿開他的手,陸喆將吹涼的粥送到他嘴邊:“別說了,先吃一點再吃藥。”
喂了兩口粥李致便扭開頭了,見他皺眉的樣子,陸喆放下碗說:“很難受嗎?要不要我們現在走,我陪你去醫院。”
“沒事,就一點小毛病。”
李致說話的時候咳嗽了幾聲,陸喆摸著他的頸側道:“是不是剛才吹冷風著涼了?”
陸喆挨得近了,頭上洗發露的香氣飄了過來,李致沒忍住,攬過腰將他抱到懷裏,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說:“可能是吧,讓我抱一會兒。”
陸喆臉旁邊就是李致的腦袋,那人的頭發蹭得他很癢,他摸了摸李致的後腦,李致將他抱得更緊,臉埋到他頸窩裏呼吸。
陸喆繼續撫著李致的後背,李致從小到大身體一直很好,感冒都少見更別說發燒,今天隻是吹了冷風就燒起來了。聽著他壓抑的咳嗽聲,陸喆心裏難受,勸道:“想咳就別忍著。”
抱了一會兒,李致放開說:“給我吃藥吧,吃完睡一覺就好了。”
陸喆把藥和水遞過來,李致張嘴來接,陸喆便喂進他嘴裏,躺下的時候又幫他掖好被子,但他不肯閉眼,就這麽看著自己。
“快睡。”陸喆隔著被窩拍了李致一下,被李致握住手說:“你躺下來陪我。”
外麵的天色已有些微明,陸喆擔心李致,早沒了睡意,不過還是從另一邊上了床,躺下被李致抱到了懷裏。那人的唇在他眉心貼了貼,道:“以前病的時候,最想的就是你能這麽讓我抱著,現在終於可以了。”
陸喆手搭在李致腰上,聽完便拉開一些距離:“這一年你經常生病?”
“沒有,”李致對他笑了下,“怎麽可能經常。”
眉宇間籠著憂色,這次陸喆沒讓李致輕易揭過,追問道:“之前我就聽你偶爾會咳嗽,上次菲律賓的傷到底恢複到什麽程度了?”
李致還沒回答,他便瞪著眼說:“跟我說實話。”
兩人對視著,李致的呼吸略急而沉,與落在陸喆臉上的視線一樣,仿佛有了實質的重量。陸喆盯著他的雙眼,片刻後卻見他又笑了:“我不想讓你同情,可是有時候還挺想跟你示弱的。”
“就像現在這樣,你終於會像以前那麽緊張關心我了,”李致歎出一口氣,掌心貼著陸喆的後背撫摸,“我真的等了很久,一年好像很短,但在我發現你不在意味著什麽以後,就變得度日如年。”
由於發燒,李致的嗓音沙啞,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卻很有分量地鑿進了陸喆的耳朵深處。
畢竟這一年的分別對陸喆而言也不算輕鬆。
他花了太多精力走出來,但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裏,那些與李致有關的記憶就像住在夢境裏的野獸,總是會在猝不及防的時候對他亮出利爪,鮮血淋漓地來一下。
曾幾何時,他是真的恨李致。
恨李致為什麽要利用他,為什麽他們之間會走到這步田地。
他想不明白,如同陷入了魔怔,每次一想到這個問題頭就很痛,好像有無數根細細密密的針在紮著腦袋。
他分不清分手那天李致說的幾分真幾分假,他隻記得在醫院的安全通道裏,李致麵對那些質問並沒有解釋。
那是他的心結,繞得久了,纏太緊了,便也解不開了。
後來他更是不願去想,他以為自己真的不會在意了。
直到了這一刻,李致和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發覺自己還是想問的。
“你當初為什麽要利用我?”
擱在後背上撫摸的手頓了頓,陸喆從李致的肩膀看向通往小院的落地門。
天光比剛才更亮了些,沿著圍牆栽種的一排翠竹在晨風中左右搖擺,其中一株比周圍都矮小的竹子搖晃得更是厲害,仿佛風再猛烈些它的枝葉便會折斷。
陸喆目不轉睛地看著,思緒還未轉動便聽到了一聲歎息。
“對不起,”李致說,“我知道再怎麽解釋也沒用,錯就是錯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的,既然又再問了一遍,他就想要一個答案。
一個能讓自己釋懷,也能重新去信任李致的答案。
他說:“我想知道你當時是怎麽想的。”
“那時候,”李致開了個頭,總結了一下想要表達的內容才接著說下去,“你知道李嶸彥和我對著幹,當時他派人跟蹤我,想抓到把柄把我踢出局,我就反過來麻痹他。“
“那段時間我頻繁跟女人演戲鬼混,後來你回來——”
“當時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歡我,”似乎怕說出來的話會再度傷到他,李致斟酌著用詞,從小心翼翼的語氣和收緊抱他的臂膀都能感覺出來,李致在緊張,“等你說了,我才發現已經晚了。”
“我是可以拒絕你,可不知道為什麽,我說不出口。”
“我怕以後我們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你寧可繼續騙我,假裝和我交往,除了利用之外,也是有一點舍不得?”
掰開腰上的手臂,陸喆抬起頭看向李致。以為他要生氣,李致忙解釋道:“我的確舍不得,後來才想明白那時候應該有點喜歡你了。”
陸喆盯著李致的眼睛,用著審視的目光。
“我說這些都是真的,”李致認真地看著他,“你信我。”
盯著眼前人的雙眼,聽著這人詳細地與自己解釋當時的心境和顧慮,陸喆覺得恍惚。
其實經過晚上泳池裏發生的事,他已經徹底相信李致對他的感情是真的了,是不是真的愛一個人,從那時相處的眼神細節和肢體動作都能感覺出來。
現在的他的確是被李致所珍視,既然如此,那麽李致應該不會再辜負他了。
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中的情緒。李致等著他說話,他卻把臉貼到李致頸窩裏,搭在腰上的手臂也往後伸,用力將李致抱緊了。
“可能你現在還是不太相信,我……”
“我信你,”陸喆打斷他,臉頰感受著李致高於平時的體溫,明明是過熱的溫度,他卻感覺到了一片安心,再也不想放開了,“隻是你以後別再騙我了。”
“不會。”李致更用力地抱緊他,下巴抵在他額頭上蹭了蹭,落了一個吻在他發絲間,“再也不會了。”
心上那道結被解開了,再回憶起從前交往的種種,陸喆心裏充滿了感慨,想抬頭再跟李致聊一會兒,發現李致就著抱他的姿勢,已經昏昏沉沉的快要睡著了。
想著李致這會兒應該很累,陸喆拉高他背後的被子,現在離天亮還早,他可以陪著李致再睡一下。
腦子裏繼續轉著過去那些記憶,意識逐漸模糊,等到被外麵的敲門聲吵醒時,陸喆還沒從做的夢裏緩過神來。
李致依舊睡得沉,他起身時動靜很小,過去開門發現外麵站著朱曉薈。
“還沒起呢?”朱曉薈看著他一身睡袍,頭發亂翹的造型,戳了下自己的腕表,“我們早餐都吃完了,還有十幾分鍾要集合了。”
陸喆都忘了這茬了,他回頭看一眼**的人,道:“我今早就不去了,李致發燒了,我得留下來照顧他。”
“發燒?要不要緊?”朱曉薈探頭想往裏麵看,陸喆一時擋不及,被她看到了淩亂的床。
不知朱曉薈聯想到了什麽,接下來陸喆就看到她飛快收回視線:“那你好好照顧他吧,我幫你跟宋先生請個假。”
陸喆謝過她,門關上後掃了一圈,很快就明白朱曉薈剛才的表情為什麽會奇怪了。
本來兩個好朋友躺在一張**睡覺問題不大,可床尾凳上居然丟了一條他昨晚掉在地上,忘記收起來的**。
尷尬地抓了把頭發,陸喆回到床邊去看李致的情況,確認體溫已經降下來了,他拿手機跟宋言豫說了一下,接著打客房服務叫了早餐,吃完靠在床頭陪著李致。
他們之間已經許久都沒有過這樣安靜的陪伴時光,上午明媚的陽光落在院子裏,引來了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停在牆頭,陸喆看到了,過去隔著玻璃拉門拍了兩張照,剛想回身就聽到了**的動靜。
李致醒了,伸了個懶腰,沒有馬上坐起來。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李致的表情難得有些犯迷糊,是一種還沒從深睡眠中清醒過來的狀態。
陸喆快步走過去,在李致身邊坐下說:“好些了嗎?要是還困的就繼續睡,今天就在酒店休息。”
李致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清醒多了,手伸過來,陸喆剛牽住就被他一拉,失去平衡倒在了他身上。
李致腰上用力,把陸喆帶著翻滾到了裏麵,陸喆拖鞋掉了一隻,臉色有點紅了,想讓李致先放開自己,李致摟著不放,還在他耳畔拖了個曖昧的尾音,說:“做春夢了。”
掙紮的動作一頓,陸喆抬頭看向李致,這人在他側臉親了一下:“夢裏的你坐在我身上,一直求我停下來,我不聽,還把你欺負哭了。”
短短幾個字,信息量卻非常大,陸喆的臉燒得更厲害了,咬住下嘴唇想起來,被李致牢牢壓在身下,嘴唇剛碰到他的喉結就聽到了敲門聲。
兩人俱是一愣,沒來得及繼續下去的好事就這麽被門外的服務員打斷了,是陸喆之前點的橙汁送到了。
李致懊惱地坐起來,雖然被壞了興致,但是比起半夜精神好多了。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他下床道:“他們中午還回不回來?”
“不會,”陸喆開了衣櫥,從包裏拿出彼此幹淨的替換衣褲,“不過宋言豫說中午會來看看你的情況。”
“讓他別來了,我們退了房直接回香港。
“回香港?”
“嗯,”李致推開洗手間的門,進去前對他說,“韓煜要回俄羅斯了,走之前想跟我們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