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埃菲爾鐵塔附近,天空比之剛才陰沉許多,一大片從西方飄來的烏雲擋住了傍晚的天色。氣象預報說夜間會有雨,不過這並不影響來此遊玩的人們的心情。
作為世界級的知名景點,埃菲爾鐵塔周圍的廣場和草坪上聚集了眾多拍照的身影,有拖家帶口的,也有情侶或三兩好友,更少不了各種膚色國籍的旅遊團以及背包客。
陸喆挽著李致的胳膊,在剛才的街角他們已經拍了幾張照片留念,現在走到近前也不想跟其他人擠,隻仰頭欣賞這座宏偉的建築。
在澳門住幾個月,陸喆曾經好幾次路過金光大道。那條街匯集了不少澳門的奢華酒店,賭場以及購物中心,還有仿埃菲爾鐵塔,倫敦大本鍾,威尼斯運河的建築,可以說是一條非常富有特色的異國風情街。而在那些建築中,他最喜歡的是以一半比例建造的埃菲爾鐵塔。
這座鐵塔存世一百多年,滿足了法國乃至世界人民對浪漫賦予的想象,也是無數戀人都想要共同到訪之地。上一次來巴黎時,他曾獨自仰視這座高聳入雲的鐵塔,那時的他對未來感到迷茫,不知道畢業以後該選擇什麽樣工作,更不知道今後的感情生活會走向何方。
“要不要上去看看?”身旁的人指著不遠處問道。
收回飄遠的思緒,陸喆望向鐵塔入口處,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大圈在排的隊伍,他說:“反正還沒決定好吃什麽,我們去塔上的餐廳吃吧?”
上麵隻有兩家餐廳,李致陪他到接待台一問,侍應說都需要提前預定。陸喆有些失望,剛想離開就聽到李致讓他等等,那人走遠幾步打了個電話,沒多久那位侍應便過來恭敬地帶路了。
進了餐廳的專用電梯,陸喆俯瞰著腳下逐漸攀升的景色,等電梯到了,李致牽著他的手走出來。
在一張臨窗的位置旁坐下,陸喆點完菜,抬起頭隨意瞥了眼對麵,笑著拿出了手機。
李致在看窗外的風景,聽到拍照聲回過頭,陸喆已經放下手機了,正對著屏幕在笑了。
“剛拍了什麽?”李致問他。
陸喆把手機遞過來,李致一看,是剛才在望窗外的自己。
“這張沒拍好,”李致點評道,”拍醜了。”
他要按刪除鍵,被陸喆一把拿走手機:“你這個角度就是這樣的,一比一還原。”
原本李致隻是隨口一說,現在頓時不樂意了,從對麵坐到陸喆旁邊的椅子上:“你意思是我就這麽醜?”
陸喆把手機放回褲兜裏,靠著椅背道:“我可沒說,都是你自己說的。”
他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李致沒跟他爭下去,不過手從桌下伸過來,搭在他的大腿上。
陸喆趕緊按住褲兜不讓李致掏手機,李致的目的卻是更往裏,停住以後問道:“這裏還痛嗎?早上起來還紅不紅?”
這是隻有他們彼此才能聽懂的問題,陸喆抬起眼眸看著李致,嗓音有些許幹澀:“昨晚的事你都記得?”
李致的手仍按著他,隔著褲子的麵料,掌心略高的體溫緩緩滲過來,熨得那一處皮膚比昨晚更加敏感。陸喆不得不把手伸下去,撥開李致的手:“這是公共場合。”
李致坐直身體:“我又沒有醉到斷片,怎麽會不記得。”
盯著麵前潔白光亮的餐盤,陸喆說:“昨晚你就是斷片了,做完就睡。”
“那以後我盡量保持清醒。”李致牽起他的手,握在掌心裏摩挲著柔軟的指腹,“要不晚上我們再照著昨晚的步驟複習一次?”
掌心裏的手指動了動,陸喆眼神又看了過來,李致與他對視,果然見他移開視線去看窗外,耳朵也紅了。
點的幾道菜陸續端上來時,外麵的天已經差不多黑了,塞納河沿岸亮起了繽紛秀麗的燈火。與一般大城市動輒摩天大樓環繞的景色不同,埃菲爾鐵塔附近並沒有高層建築,這也令塔上的視野非常好,可以一覽巴黎老城區的風光。
叉起一塊香煎鵝肝吃著,陸喆問道:“你明天一早要走?”
這次李致過來除了參加建築金獎的頒獎典禮外,還有兩筆生意要談,他道:“明天不用很早,不過今天王Sir有帶小唯去工業區參觀,晚上我要回去跟他們談談。”
陸喆看了下腕表上的時間:“那吃完就早點回去吧。”
李致喂了一塊香橙烤三文魚到陸喆嘴裏:“不急,我們慢慢吃,十點前回去就可以了。”
飯後結了賬,兩人坐著來時的電梯離開。跨出鐵塔的台階,陸喆看了下方向,提議再逛一會兒。
現在還有點時間,李致便陪他繼續散步。
不過在他們走出電梯時,恰好被附近一個人的鏡頭捕捉到了。
朱曉薈正拿著相機在拍埃菲爾鐵塔的夜景,長焦鏡頭冷不丁閃進了熟悉的人影,她放下相機一看,頓時去拉身邊的人。
等到宋言豫也看清那兩道身影時,李致已經牽起陸喆的手,背對著他們離開了。
“小陸他,這……”
雖然朱曉薈之前就猜測過陸喆的性取向,也猜到他跟李致可能是那種關係,但一切都沒有憑據,因而此刻在異國他鄉突然看到了李致,還是跟陸喆手牽手約會的模樣,朱曉薈想不吃驚都難。
但在拉著宋言豫一起看之後,她又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太八卦了,萬一宋言豫並不知道陸喆的性取向,她豈不是給陸喆製造了麻煩?
比起她內心的忐忑,宋言豫的神色倒顯得平和,淡淡地看了一眼那雙背影,道:“陸喆和我說過李致也過來的事。”
“李致是特地過來陪他的?”朱曉薈遲疑著問。
“不是,也是出差。”
似乎不想多談這個話題,宋言豫拿起手機繼續回消息,朱曉薈打量他片刻,又伸長脖子去看已經走遠的人。
沿著塞納河畔轉了一圈,陸喆看著腕表說:“是不是該回去了。”
他臉上仍是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李致說:“要是想再走走也行,我晚點再去找他們,不過你夜裏得給我留門。”
牽緊李致的手,陸喆笑著說:“回去把房卡給你。”
兩人研究了一下往回走的導航路線,順著前麵的十字路口拐進了巷弄裏。
踩著凹凸不平,頗有年代感的石板路,兩旁建築的尖頂逐漸納入視野中,陸喆的腳步比剛才更慢了。
他們難得有這麽悠閑不被打擾的約會時光,李致也陪著他慢悠悠地踱步:“以後還是打算繼續在宋言豫那邊做?”
陸喆喝了一口剛才在河岸邊買的拿鐵,四月的法國早晚溫差大,這杯拿鐵已經不怎麽熱了,他咽下說:“還沒想好。”
“有沒想過回來流浮?”李致接著問。
陸喆盯著腳下的地麵,這條小巷是下坡路,走起來很輕鬆,不過一不小心就會越走越快。旁邊一個棕紅色卷發的年輕女人路過他們身旁,目光在他倆臉上瞥了一眼就收回去了,並未多看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這樣輕鬆自在的氛圍就連香港和澳門都比不了,陸喆又抿了一口咖啡,反問李致:“如果以後真的能離開中楷,你有什麽打算?”
“要看你,”李致拉著他避開前麵的紅色消防樁,“你在哪我就在哪。”
“其實我也不知道,”陸喆的語氣有些悶,“現在去想那些好像還太早。”
明白他心裏的顧慮,李致攬過他的腰,讓他麵對著自己:“我知道現在說再多都不如做出來的有信服力,你給我點時間,我會盡快解決好公司和家裏的事。”
陸喆看著李致的眼睛:“如果你爸提前知道了怎麽辦?”
“那就讓他知道,”李致語氣很平靜,“遲早也是要告訴他的。”
“他會再逼你去相親吧,或者像上次那樣要你訂婚。”
一雙手臂繞過他的肩膀,李致將他抱進了懷裏:“放心,我會處理好,不會再讓你卷進來。”
陸喆拿著的咖啡杯就貼在李致胸口處,他不敢亂動怕灑出來,隻將臉靠在李致的肩膀上:“我暫時不想回流浮,但你總是這樣香港澳門兩地跑也很辛苦。”
“不會辛苦,現在這樣比以前充實多了。”李致輕撫著他的後背,“你不在的那一年,我每天都隻能麵對工作,反而更覺得累。”
空著的左手抬起,陸喆也抱緊了李致。
“現在有周珞婷幫忙掩飾,我爸那邊你不用擔心,何況對他來說公司才是首位,隻要我能持續創造盈利,他不會真的為了這種小事跟我翻臉。”
“退一萬步說,哪怕他不答應我也無所謂,就算我以後什麽都不做,養你一輩子都沒問題。”
李致的語氣輕鬆,逗得陸喆也笑了起來:“誰要你養了?我自己不能賺錢嗎?”
李致放開他,故意假正經地問:“我說的可是養我老婆,怎麽,你已經迫……”
不等李致把話說完,陸喆就聽明白了,一腳踩在他的皮鞋上止住了話頭,陸喆扭頭就走。
李致吸了口涼氣,隨後笑著追上了他,抓住他的手牢牢牽住。陸喆抽了兩下抽不出來,也就不抽了,聽李致說:“走吧,先陪我去買兩個東西。”
陸喆問:“買什麽?”
摩挲著他左手的無名指根部,李致打量四周,發現前麵路口就有一家花店。
陸喆被他拉著走,滿腦子都是他剛才摩挲自己無根指根的動作。到了花店,李致買了一大束盛放的紅玫瑰,問老板娘這附近還在營業的商場怎麽去。
老板娘用蹩腳的英文給他解釋,還走出店門比劃方向。李致謝過她,牽起陸喆沿著前麵的小巷繼續走。
看李致抱著一大束玫瑰花牽著自己,一頭熱地往商場方向去,陸喆心裏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雖然李致什麽都沒說,但他覺得李致要買的應該是戒指。
耳根有些熱,他想了想還是提醒道:“王Sir和小唯還在酒店等你。”
李致腳下不停:“讓他們多等半小時沒事。”
走了十來分鍾,李致的速度慢了下來,回頭看著他說:“是不是越走越冷清了?”
他們剛才路過一片居民樓,附近的人煙比之前稀少許多,光線也更昏暗了,陸喆扭頭看了看身後,說:“還是回到大路去打車吧。”
李致覺得可行,兩人便往回走,在一個轉角遇到了一位雙手抄兜,穿皮夾克的年輕人。對方撞了李致的肩膀,李致扭頭看去,男人的目光在他和陸喆臉上劃過,又看了看他手裏那一大束紅玫瑰,繼續往前走了。
雖然對方沒禮貌,但是李致也沒在意,又走了一段,兩人在一處很小的十字街口停下來。這一帶全是老城區的小巷子,彎彎繞繞跟迷宮差不多,國外的導航又不如國內的方便,陸喆低頭研究手機導航的路線,李致想找個人問路,這時聽到後麵有腳步聲靠近。
來人正是剛才不小心撞到他的那位,李致回過頭,正想找其他人問問,眼角餘光就瞥見男人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銀晃晃的手術刀,繞開他走向了陸喆。
陸喆背對著他們的方向,完全沒發現身後的危險,李致都來不及思考便舉起玫瑰花朝男人砸去。男人被砸得臉一歪,卻沒有停下腳步,一瞬間已經來到了陸喆身後。
李致立刻去搶手術刀,厲聲嗬斥道:“你幹什麽!”
陸喆聽到動靜終於回頭,卻隻看到男人跟李致扭在一起搶奪著什麽,隨後一陣銀光閃過,李致的手被劃開了寸長的口子,鮮血湧了出來。而在李致奪下那把手術刀的同時,男人從另一邊的皮衣口袋裏又掏出一把,猛地紮進了李致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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