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想要挨着你睡,”看他那个反应,她突然就没底气,低着头重复一遍的时候,语气更委屈了。
她把头埋到膝盖里,露出来的脸可以看到已经绯红一片,她慢慢抬起手又轻轻拍了拍,瓮声瓮气的开口,“我害怕。”
那个“怕”字尾音拖得很长,还有些轻轻的哭腔。她心里吓得发抖,下半夜肯定是睡不着了,但也不可能让曲寂宣在这儿坐一晚上。
曲寂宣要是回去,她肯定待不下去的,这是既能让他睡上觉,自己也可以安稳度过下半夜的最优选了。
此刻她像一个鸵鸟一样,埋头闭眼拽紧床单,她在忐忑的等待曲寂宣给她回应。
脑中有什么声音一下又一下,她发现自己实在是个很贪心又虚伪的人。
她在渴望他的陪伴,她在寻求安心,她甚至像一个在深渊中行尸走肉的人,其他一切她都可以不顾,也不需要,但需要勇气和安心,最糟糕的是,她已经意识到这些东西只有曲寂宣可以给她。
如她钟情于香橙一样,她现在,也没有办法离开曲寂宣的柔怀,一刻都不可以,所以她想要将他留下来,度过这漫漫长夜。
她感觉床抖动了一下,拽紧床单的手被一片温暖覆盖,他说,“晚安。”
忐忑不安终于慢慢降了下去,她低头呵呵的笑了,头依旧埋在膝盖上说,“关灯。”
曲寂宣伸手关上灯,手还没收回来,她就扑了过来,在黑暗中伸手找到他的手,然后抱住,头在手臂上蹭了蹭,“晚安。”
孟温本来以为,这晚自己肯定会失眠,但实际上她睡得贼香,连梦都没有做。
早上起来,看着镜子她匪夷所思,曲寂宣做好了早餐站在身后看她洗漱。
她抬眼,看到了他眼底的青色,有些愧疚,“昨晚……没睡好呀?”
“没,”曲寂宣摇了摇头,“挺好啊。”
孟温撇了他一眼笑了,心想你就装。
两人住在一起快大半年了,确定关系后又天天呆在一起,她毕竟是个假矜持的人,时间久了还是会暴露本性,因而总是仗着自己人畜无害的外表干一下出人意料的事,曲寂宣大多时候是能反应的,毕竟他在她面前也换了个人。但昨晚那种情况估计有点超出他的意料了。
但好在他今天没课,也可以补个觉。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马姐正在预约报账,卢卉还没来,估计今天会来很晚。
想起昨晚的情况,她还心有余悸。因为硕士期间的经历,她刻意和学生保持距离,也尽量不让自己成为人群的焦点。
她和卢卉不同的一点大概就在这里,疼了她知道长记性,但卢卉总在期待偶然。
她将做好的表格放到卢卉桌上时,马姐正好在拿了热水壶烧水,看见她整理卢卉的办公桌的零食,伸手扯了孟温一把,“你知道这是谁给的?”
也就是几盒口香糖,很普通平常,孟温摇了摇头,转头望她,等待下文。
马姐故作神秘,倒好热水走到门口瞧了一眼,关上门过来,拉了孟温到窗边,“这是她学生给的,帮她戒烟。”
孟温点了点头,这她知道的,卢卉之前毕竟病得不轻,抽烟怕病情反复,不少人劝过她戒烟,“这挺好啊,想抽的时候吃两颗。”
“好什么好?”马姐斜了她一眼,露出一副孟温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之后眼睛一挑,故作神秘的说,“她跟她那学生啊谈上了,不然会这么关心她!”
孟温在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两人那日常相处,想不让别人说也难,但面上她还是略微惊讶,“没有吧,李岳平时挺好学,来请教问题多一点。”
马姐两手握紧杯子,看她不信有搬出了更有力的证据,“就你们班那个蔡龙飞,她跟他们走得近,这事儿就是他们说的,能有假?”
“他们亲自和你说的?”孟温急忙问。
马姐摇了摇头,“那倒没有,研三学生今天过来交项目本,听他们说的。”
“诶!”马姐拍了拍她,斜了一眼卢卉的位置说,“你啊,别和她走太近,她呢,说好听是随性随心,说不好听就是没眼力见儿,那么大个人,心里没个轻重,幼稚得跟个少女一样,前些年还被举报了你知道吧……”
孟温觉得头都要炸了,一上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马姐报了账收拾东西回去了,孟温写完报告关好电脑,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看到了卢卉恹恹的提着包出现在门口,正好和转身拿包的孟温对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孟温看她整个人无力的样子,站起来问,“你,还好吧?”
卢卉罢了罢手,走到沙发边,将包的烟和打火机掏了出来,正要点烟,撇到了她桌上的两盒口香糖,眼眸垂下闪动两下,她还是将烟收了回去。
她瘫坐到了沙发上盯了一会儿天花板,转头看孟温,“我好饿,想吃烤鱼。”
孟温愣了一下,急忙点点头,“好,我带你去。”
孟温找了评分最高的一家,带着卢卉过去,点好鱼还特意嘱咐服务员要微辣。她坐下给卢卉倒了杯茶,抬眼撇了她一眼,看她精神好了些才问,“你和那群学生怎么了?”
“他们跟你说了些什么?”卢卉接过茶,挑眉问。
孟温摇头,“到没说什么,但对你态度转变很大,你还是少和接触了吧。”
“想不少接触也不行了,”卢卉自嘲笑了下,“之前那阵儿,研究院都在讨论胡静静和蔡龙飞的事,说他们是道德沦丧,人性扭曲,我当时和他们走的近,就想提点一下蔡龙飞的。后来李岳因为我这事儿苦恼,去找胡静静谈心,也不知道她怎么理解的,她觉得我喜欢勾引学生,还惦记蔡龙飞不让他们谈恋爱,但我本意是希望他们在不合适的时候,将爱放在心里。”
这顿饭吃孟温吃得还少,她心中郁结着一口气,她看着眼前这个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卢卉对自己的认识是正确的,她不愿意老去,不愿意接受身边的人以对待一个中年人的态度对待她,她努力活得像个少女,不止穿着,还有对人对事。所以她跟不上成长的环境,她和周围脱节,但时间又是个残忍的东西,在她身上留下抹不掉的印记,所以在新的人和事上,她陷入了矛盾,矛盾到极致,精神被割裂,为了自救,她只能选择撒手随性。
马姐说的也没说,卢卉分不了轻重缓急,甚至是非,她完全是由情感支配着往前走,她思考的出发点首先基于她对那个人的感觉,不喜欢就嫌恶到底,喜欢就恨不得将心掏出来。
比如对待万里和李岳两人,她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比如,对待马姐和自己,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卢卉要了瓶酒,只顾着打开喝,孟温劝她,她却挡住孟温的手,嘴撅起来,逞强的抬眼看了一下头灯的灯,眼泪却还是啪的一声掉了下来,“我就想有个人陪着我,不行吗?他二十多岁了,也成年了,怎么就不可以?”
孟温手里端着茶杯,看着烤盘里的油咕噜咕噜的冒着,叹了口气,“可是,他是你的学生啊。”
卢卉伸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看着一边摇了摇头,“学生怎么了,我是人他也是个人,人和人怎么就不行。”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劝。
回去的时候给曲寂宣发消息,出租车开到校门口她就看到了他,他穿着白色的毛衣,卡其色的休闲裤,在低头看手机。
早春的晚风还有些冷,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下了车她朝曲寂宣小跑过去,伸手勾住了他,“你这么想我?居然跑到校门口了。”
曲寂宣轻拍了下她的头,“你才发现啊!”
两人转过身慢慢往前走,孟温整个人拖在他身上,有气无力的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我听着听着,觉得头都要炸了,心里又很无奈,不知道怎么劝她……”
她想了想问,“方老师……能不能劝劝?”
曲寂宣摇了摇头,“估计不太行,他俩认识很久了,要可以方贤齐也不用单这么久了。”
听完孟温又叹了口气,“好累啊,心累,身体也累。”
曲寂宣从身后将她托起来,绕到她身前抬起她的手,十分娴熟的将她背了起来。
她吓得“诶”了两声,左右看了一下,还有一些学生,急忙低头在他耳边说,“干嘛啊这是,太害羞了。”
她听到曲寂宣哼笑了一声,“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害羞的。”
“这是第三次?”孟温掰着他的肩膀问。
曲寂宣摇头,“第四次。”
“天呐,什么时候?”
“第一次是去年八月份,你跟付老师于阿姨喝醉了。”
“是你吗?”孟温笑了,“你送我去酒店的?”
“对啊,”曲寂宣点头,“还赖着不让人走。”
她笑得呵呵的,想也没想,低头吧唧亲了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