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 小道士瘫坐在馥娘家院子里的竹椅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馥娘也不问小道士从哪里来的,只是坐在他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消食的茶。
小道士举起杯子, 喝了一口算算甜甜,味道并不比吃饭时候喝的酸梅汤差。
这个姐妹真的有一手好手艺啊!
“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最近这段时间都会留在长安,姐妹你最近能收留我一下吗?”小道士看了一眼馥娘家小小的院子,他知道馥娘家里还有一个老父亲,家里屋子瞧起来也不多的模样,应当是没办法收留他的。
况且在这个时代的世界观里, 他就是一个外男,怎么能住进一个未婚小娘子的家中呢?
所以小道士忙补充了一句:“不用管我住哪里,给我点吃的就可以了,我都好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他可怜兮兮看着馥娘。
“你有住的地方吗?”馥娘没说别的, 反而先关心小道士有没有住的地方。
小道士愣了一下。
他已经习惯天为被,地为铺的日子了。
他这一身破破烂烂, 说是苦行的道人也可以, 说是乞讨的乞丐也可以, 主打就是融入这众生皆苦的红尘中,要的一个不起眼而已。
如果不是闻到熟悉的味道, 他也不会出现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有牵扯。
馥娘是他的同胞,饭菜还做的好吃, 他才久违想要和已经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进行交流。
没有等到小道士的回答, 馥娘就继续说了下去:“你既然最近要待在长安,又遇见我了, 我作为东道主自然没有不招待的理由,你也别住其他地方了, 我给你安排一个地方,晚上好好休息,这几天在我地盘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顾忌什么,你别看我家瞧着普通,但不缺你一口吃的。”
馥娘这话肯定不是说谎,虽然现在她手头没有多少银子可以用。
银子全拿去整修房子,和支付员工的工资。
馥娘可是一个大老板,光平安坊就一百多号员工,还不算奶牛牧场和煤球厂的。
不过就算没有银子,她这么一条美食街开着,肯定是不会缺小道士几天饭吃的。
只不过现在是国丧期间,明面上肯定是吃不了太好的,比如小道士喜欢的硬菜,就没法正大光明的吃。
不过也可以像今天这餐一样偷偷吃嘛!
馥娘补上一句:“我有两个徒弟,就住在离这里几里路的落霞坊,你晚上要是饿了,也可以叫他们做夜宵给你吃,不过他们做的话,可能只能吃素,要想吃肉,可以等我过去,我偷偷给你做,我每天也要过去的。”
小道士是真不知道,自己随手碰到的一个“同胞”,看着家徒四壁,没想到还是隐形富豪?
趁着时间还早,馥娘安排了小道士去落霞坊住下,还给打包了不少给阿爹准备的小零食,给这个同样是未来过来的同胞解馋。
小道士从来到走,书房里的宋兆巍都没有发现。
在联想到小道士之前说的“上头有人”,馥娘脑洞大开:“如果说我这是市井生活频道的话,小道长他不会是修仙频道吧!”
馥娘心下惋惜,“忘记问他会不会御剑飞行了。”算了,明天问也是一样的。
“什么御剑飞行?你又看什么话本了?”馥娘这边正嘀咕着,就听到阿爹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她在书房里窝了一天的阿爹正手捧着一卷书,含笑看着她。
“阿爹!”馥娘见着阿爹脸上就露出甜甜笑意,上去就先关心:“阿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
宋兆巍中午吃的那一顿,到现在都还撑着呢。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书的时间太多了,没有多出来走动,感觉身体都沉重了许多。
“晚饭迟点再吃吧,阿爹出去书肆买个书。”
馥娘瞧阿爹说要出去买书,可是不管腰上还是手上,连个钱袋都没有带,就手里捏了一本厚厚的书。
阿爹这是出去买书还是换书啊!
“爹,带上钱没?”还是馥娘追出去,把自己的荷包塞到了阿爹怀里。
里头银钱也不多,几个碎银子,还不到一两,不过还好这个朝代的书籍并不像别的朝代那么贵,馥娘记得,这好像也是那个梁相改变的。
其实馥娘有些怀疑梁相也是穿越过来的,但是因为她宋家人的身份,馥娘不敢认也不想认。
宋兆巍捏着闺女塞过来的荷包,有点怔愣,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笑了笑:“阿爹老了,出去买书还忘记带钱,多亏有馥娘。”
“阿爹哪里老了,风华正茂,之前煤场和修屋子用了一大笔银子,要不阿爹你想要个图书馆,你闺女都能给你弄出来!”
“那阿爹就等闺女的图书馆了!”
父女俩站在门口说笑了一会儿,见时候不早了,馥娘才催着阿爹早去早回。
此时的馥娘还不知道,自家老爹这一去,可不是普通的买书。
小道士在落霞坊住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长安城内人人关注的“野庙女尸案”也渐渐水落石出。
被关了将近一个月的于添贵是杀人凶手,也不完全是杀人凶手。
因为真正对刘氏女进行残忍杀害行为的并不是于添贵,而是他那个看起来高高大大,但被大多数人都认为脑子有问题的儿子于在发。
还没有出国丧,所以拨霞供也没有开业,在拨霞供上班的说书先生蒋先生也没有办法把案件详情第一时间传播给诸位吃瓜群众。
但馥娘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不是因为蒋先生,也不是因为同花大娘说的一般,悄悄跑去隔壁问了调查案件的霍捕头他们。
事情是小道士告诉馥娘的。
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神通,好似问什么都知道一般。
小道士在小饭馆门口摆起了一个小摊子,摊子前面放了一个龟壳,随便扔多少钱进去,不拘是一文钱还是两文钱,他都能给人算一卦。
开始还没什么生意,只有几个丢了东西的婶子抱着半信半疑的想法,往小道士龟壳里投了一文钱,问他自己年前丢了的首饰在哪里。
小道士多一下装模作样都没有,睁眼看了这婶子一眼,让她回家往自己常待的地方去看看。
婶子听到这敷衍回答,很是气恼,骂了小道士一通,还把丢进龟甲里的那一文钱给拿了回来。
这钱扔进水里打水漂,也不能便宜骗子啊!
小道士也不阻拦,只说了一句:“且看明日。”
“你这张嘴,吃饭的时候和不吃饭的时候,完全就是两张嘴。”馥娘全程在旁边看着,吐槽了一句。
现在小饭馆还有其他几家店的后厨都用不上她,就连码头都有学徒抢着去摆摊,馥娘都有些无所事事了,干脆就学着小吃摊子,在小饭馆门口摆了一个小摊子,今天卖车轮饼,明天卖铜锣烧,后天卖鸡蛋卷。
就是天气太冷了,长安人也没有大冬天吃冰的习惯,不然馥娘还想要卖卖炒酸奶。
小道士在馥娘的小摊子上捡了一个热腾腾的车轮饼。
“其实这才是我平常的样子,可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笑的。”小道士被车轮饼烫的吐舌头,还不忘记对着馥娘龇着大牙笑。
他也是真有点神通,果然到了第二天,头一天骂骂咧咧说他敷衍自己的大妈头上带着个首饰回到了小道士的算卦摊位。
“大师啊!大师!大师您可真是个神算子,您说让我去经常转悠的地方看看,我那以前找了那么多遍都没有找到,昨天回去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这可不是小道士问的,而是围观群众看着婶子语言动作过于夸张,看热闹的时候忍不住接了一句。
婶子也不恼人家看戏,反而朝着众人说起小道士的神机妙算,“我日日待在那灶间都没有看到,可昨天大师这么给我一算,我昨晚回去做饭,就在水缸旁边找到了!”她用手扶了一下脑袋上包银的钗子,展示给众人看,“瞧,这就是我找回来的首饰!”
穷人家的娘子,首饰也不多,丢了一件,可不得心疼上好些日子。
展示完自己找回来的首饰,婶子从荷包里取了二十来文钱的样子,一脸歉意地看着小道长:“昨日不该对小道长口出狂言,这是给道长看卦的卦金……”
这婶子穿着也仅是普通麻布衣裳,可以看得出来这二十来文擦洗的干干净净的铜板已经是婶子最大的诚意了。
她头上的那个包银的簪子,说不定都还没有半两银子值钱呢。
小道士看了婶子一眼,“我只收该收的。”
他从一堆铜板里只取了一文。
“这……”婶子还有些担忧这神算子大师是不是恼了自己,还是旁边摆摊的馥娘出来打圆场。
“婶子,既然大师收你钱了,就是不怪罪你的意思,他昨天既然一文钱愿意给你算,就说明你这事的代价也只需要一文钱就够了。”
小道士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道骨仙风模样,话都不多一句,不过馥娘说话,他倒是愿意多说几句。
“你要是实在想给钱,那就照顾一下我朋友的生意。” 小道士指了指馥娘的摊位。
因为国丧的缘故,落霞街的人气也少了不少,馥娘在这里摆摊一天也没几个客人,做出来的吃食大多也都是被小道士吃到了肚子里。
“这……”那婶子看了一眼馥娘摊子上摆得整整齐齐,还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蛋卷。
这会不会很贵啊!
馥娘看出婶子面上的担忧:“这里头有牛奶,不过是我自家产的,鸡蛋也是很便宜收的,这个蛋卷不贵,五文钱就能买这么多!”馥娘点了点自己的摊子,给婶子看大约能有多少数量。
她的鸡蛋卷其实定价是二十文钱一斤,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但是这个鸡蛋卷是空心的,不像其他中式糕点一般压秤,一斤才只有几块,馥娘卖的鸡蛋卷一斤能有好些。
听到只要五文钱,婶子脸上表情也松快了一些。
“那就给我来五文钱吧!”
“好嘞!”馥娘欢快应下,给婶子称了五文钱的鸡蛋卷。
旁边小道士冲着馥娘眨了眨眼,亏了这位婶子的宣传,这之后小道士的算卦生意就一日好过一日了。
他每日算完卦,就把龟壳一收,里头的铜钱全部倒进馥娘的钱匣子里,还笑嘻嘻道:“姐妹,你不收我的金豆豆也就算了,这点饭钱可一定要收下,不然每天白吃白喝我也过意不去。”
小道士都这么说了,而且他倒进去的这一把都是铜钱居多,馥娘也分不清哪里是自己的,哪里是小道士的,也只得收下了。
而“野庙女尸案”的详情,也是有人实在闲着无聊,拿这事试探小道士,没想到他还真的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