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娆气息瞬间乱了半拍。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 眉头微拧、脸色认真的男人，一时之间分不出他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明娆咽了口涶沫, 有些心虚地说：“其实也、也没那么疼, 不用擦药没关系。”
江慎笑了下：“阿娆刚刚不是说, 伤口还有些疼吗？”
低低沉沉的嗓音在黑夜中格外惑人。
“……”
明娆无辜眨眼：“我……”
江慎目光飞快从她泛红的眼尾掠过。
沉默片刻, 他诱哄般地开口：“阿娆乖, 给哥哥看看伤口。”
明娆脸颊脖子整个红了, 想拒绝, 在男人那双带着蛊惑众生般的靡丽蓝眸注视下, 又很没骨气地心跳加快。
她飞快眨眼, 干巴巴地说：“江小慎，真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江慎和她对视片刻, 极轻地笑了下, 低沉呼吸声仿佛近在耳畔：“好, 那等我回江城，再亲自帮你看看。”
“…………”
明娆脸蓦地红了。
她知道, 等江慎回来，恐怕就不只是看看那么简单了。
藏匿了满屋子的罪证，再次于脑海中浮现。
明娆心怦怦跳个不停。
不到两秒，她便做出抉择：“别，你, 现在……”
江慎见她开始语无论次, 有些无奈：“去把灯打开，然后去拿药膏, 有带回来？”
“……有。”
昏暗中，明娆比平时还要娇气的声线有些委屈：“可我不要开灯。”
她真的太可爱, 也太讨人喜欢。
每次只要一撒娇，就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抱进怀里，哄她、宠她、爱她。
江慎眼眸不可控地暗了几分。
喉结轻滚两下，再开口，江慎干净偏冷的嗓音低哑，染着不明显的暗欲：“乖宝，不开灯看不到伤口，你自己也不好上药，乖，听话。”
“不许喊我小名！”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江慎垂眸看她。
几秒后，从善如流地改口：“宝贝儿，乖，去开灯。”
“……”
这个称呼让明娆的脸更红了。
她凶巴巴地瞪了眼江慎，人却不受自己控制，仿佛只听他的话般，慢吞吞地起身，开灯，拿药，扯开盖住伤口的单薄布料。
其实，明娆的伤口真的好得差不多了，肉眼直观可见。
但是身为许、明两家的独生女，明家几代唯一的掌上明珠，明娆从小到大就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哪怕跌倒没有伤口，家里的人也都紧张得要命，更何况现下她是真真实实受了伤，还伤得不轻。
江慎看得很仔细，微眯起的眼眸染了红。
虽然两人只是在手机上进行视频通话，明娆却觉得他的视线，仿佛有着实质的温度，缓缓淌过她的皮肤。
仿佛此时，他就如昨天亲自帮她上药一样，从背后，温柔地拥抱她，极有耐心地握着她的手，细心地教导她。
抹了药膏的指尖，就像浸在水里，涂在伤口上也不疼。
明娆所在的小公寓就只有自己一个，江慎那头的酒店亦是隔音极佳。
两边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哪怕是视频通话，明娆也能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热烈又克制。
不止如此。
也不知是江慎的手机收音太好，还是她的心理作用，她只觉得，江慎低沉温热的呼吸声，仿佛完全充斥了她整个耳廓，一下下地拍打着她。
更别提，男人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此时刻意放低嗓音，更是温柔到不行。
“别停。”
他声音晦暗缱绻：“阿娆不怕，这药是你们明氏前几年研发的产品，药性非常温和，不疼的。”
“你的伤口有点儿深，得全部擦完才行。”
“对，就是这样，阿娆真棒。”
江慎那边并没有开灯，依旧一片昏暗，明娆只能隐约看见男人懒洋洋地坐靠在墙上，冷白漂亮的大手圈着什么。
他鸦羽般的睫毛半落着，脖颈微仰，喉结滚动，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始终凝望着她的眼眸深沉似海。
原本便没怎么扣的衬衫，不知何时完全敞开来，两条漂亮的V型线条，随着要掉不掉的裤腰似隐似现。
昏暗的屏幕里隐隐可见──
脑海里一片空白。
完全无法思考。
直至药膏全部涂完，明娆整个人也犹如被浸了水一般，迷离的双眸已然彻底失了神。
“好了。”
手机屏幕里的男人呼吸很重，低声哄她：“阿娆真乖。”
不知过了多久，明娆终于回过神，边抽纸擦手，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江小慎，你就是故意的！”
江慎抬眸，似笑非笑地瞅她。
两人隔空对视片刻。
男人微弯的蓝眸，隐隐浮现满足，低哑的嗓音，说不出的慵懒与散漫：“怎么会呢？我只是想你伤口快点儿好。”
“……”
明娆是单纯了点，但她又不是笨蛋，哪里不知道，江慎这个狗男人就是有预谋的。
从浴室洗完手回来，她越想越气：“江慎，你就是个骗子！我要跟你绝交！”
“不，我要跟你离婚！！”
视频通话随即中断。
另一头的江慎显然料到小姑娘会发脾气，被挂电话，唇边依旧扬着懒洋洋的笑意。
江慎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又进到浴室，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才慢条斯理地回到被窝里，重新拿起手机。
小朋友，脸皮薄。
江慎轻扯唇角，没有继续视频，而是直接对明娆发起语音通话。
画面一闪。
白色提示框跳了出来──
【对方没有加你为朋友，不能语音通话。】
江慎愣住。
回到聊天界面，他试着弹了个消息。
明娆的亲亲宝贝江慎：。
下一秒，红色感叹号跳了出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懒洋洋的笑意微凝，江慎掀开被子，猛地坐直了身，改拨打明娆的手机。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手机号也被拉黑了。
江慎面上笑意完全消失，抬手，指腹按了按眉心，看起来似乎有些头疼。
像是完全没料到，这些日子对自己几乎没有脾气，不久前也明显是在乐其中的小姑娘，会发这么大的火。
江慎拿起工作用的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打过去。
明娆正在气头上，现在打过去，她只会连他的手机号都跟着拉黑。
不能连麦入睡，对江慎来说确实有点难熬。
尽管以前两人吵架时，明娆也常常拒绝连麦，但无论几次，江慎都无法习惯。
更别说这一次明娆挂电话前，还说要跟他离婚。
就算江慎知道她只是在说气话，心底依旧难以抑制地升起一股子烦躁。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明天行程很满，还是跟北城谢家谈的合作项目，这次的合作项目很重要，谢五爷应该会亲自来跟他谈。
深夜时分，江慎起身，走到行李箱前，翻出安眠药。
──“江小慎，睡不着时给我打电话，不许吃安眠药。”
江慎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盯着药罐片刻，又将它放回行李箱。
回到被窝，江慎打开之前给明娆安装的追踪软件。
看着软件上的“江慎的宝贝小仙女老婆”，依旧停在他CBD小公寓的位置，江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其实江慎也不是真没办法让明娆理自己。
就像明娆的小号有他的微信一样，江慎的工作号，其实也有明娆的微信，还是能跟平常一样，翻看她的朋友圈。
更别提他们还在同一个发小群里，就算明娆把他拉黑，他依旧能在发小群里@明娆，发消息给她，就像顾盼跟陆隽一样。
江慎看着屏幕上，乖乖停在小公寓位置的“江慎的宝贝小仙女老婆”，慢慢闭上眼眸。
小姑娘心中本来就积着怨气，只是因为Kristen的关系隐而不发，她会突然对他发脾气也不奇怪。
是该让她发发火。
江慎本来就有意宠着明娆，再加上有意顺着她，在北城出差的这几天，虽然难熬，依旧没有急着哄人。
没想到这么一由着她，直到江慎结束在北城这边的行程，要回江城了，都没能从明娆的黑名单中出来。
回江城这一天，发小群的信息响个不停。
江慎看了眼才知道，顾盼今天回江城跟陆隽离婚了。
顾盼一将离婚证晒上微博，没多久，就冲上了热搜。
此时，发小群里，单方面将他拉黑，单方面跟他冷战好几天的的小姑娘，正开开心心地发着红包。
江慎的宝贝小仙女明娆：太开心了，盼盼终于离婚了
VIP机场贵宾室里，江慎看着滚动的聊天页面，薄唇轻抿，似是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蓦地抬头，看向对面的许明轩。
许明轩见接连几天情绪都不高，周身气势还格外冷冽的老板，忽然看自己，不自觉紧张了几分。
许明轩扬起标准的商业微笑：“老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在酒店忘了拿？”
江慎让他订夜色的包厢。
“今晚八点，楼层越高越好，要最大的包厢。”
许明轩见他交待完，随即低头敲字，瞬间松了口气。
江慎所在的发小群里，消息依旧弹个不停。
江慎的宝贝小仙女明娆：顾盼盼，离婚就对了，我支持你，离得好！
江慎的宝贝小仙女明娆：你以前就是对陆隽那个狗男人太好，老惯着他，才会把他宠得无法无天
江慎的宝贝小仙女明娆：要是我，早踹了这种得尺进寸的狗男人，哪里等得到他跟别的女人闹上热搜[愤怒] [愤怒] [愤怒]
萧起：@明娆的亲亲宝贝江慎，江慎，看到了没，你敢对明丫头不好，小心被他踹了
江慎看着女孩的不停跳出来的消息，薄唇越抿越紧。
垂眸沉思片刻，他转而点开置顶的头像，试着发消息。
红色感叹号再次跳了出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江慎昳丽的眉眼浮现出几许烦躁，几秒后，跟着加入对话。
明娆的亲亲宝贝江慎：是该出来喝酒庆祝一下。
萧起：@顾盼@陆隽，单身快乐！
江慎的宝贝小仙女明娆：@顾盼，盼盼宝贝，我好久没看到你了
明娆弹了个语音：“不管你今天有什么行程，你晚上的时间都必须留给我，我要见你，我要跟你吃吃喝喝，我不管。”
萧起：我也好久没见过盼丫头了@顾盼
明娆的亲亲宝贝江慎：我已经订好夜色的包厢。
江慎接连发了两个消息，沉浸在闺蜜终于跟狗男人离婚喜悦中的明娆，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还没将男朋友拉出黑名单。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生气，主要是这种事，实在是超出她想象，也是她以前不曾接触过的。
再加上她丢下手边的案子，一声不响跑到北城，回来之后实在是忙翻天，又是工作，又是陪姥姥、姥爷，才会忙着忙着，就忘了这件事。
明娆看着江慎的头像，突然有些心虚，又有些懊恼。
那天江慎虽然有点过分，但也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那件事虽然很难为情，但是江慎也陪着她了。
明娆想起那天江慎在屏幕里，冷白脖颈微微后仰，喉结滚动，低眸看着自己的样子，耳根子默默地热了起来。
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江慎。
昨天的江慎，跟在姥姥家，浑身是汗，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模样，又是另一个模样，另一种气质。
更隐晦，更压抑，也更……
打住！
不能再想下去。
明娆拍了拍已经有点烫的脸颊，低头敲字。
江慎的宝贝小仙女明娆：江小慎，你真棒[爱你] [爱你]
发小群这边的消息一发出去，她立刻将江慎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明娆平时就是工作室跟婚纱店面两边跑。
刚把江慎拉出黑名单，店里就来了一组客人，是半个月前就跟她约好时间试婚纱的新人。
明娆立刻放下手机，上前招呼。
完全没注意到，被她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在她起身离开后，不到一分钟内，屏幕就重新亮了起来。
明娆的亲亲宝贝江慎：。
消息是江慎上飞机前发的，还来不及看明娆回了什么，机内广播便响了起来，只能关机。
回到江城，已经将近晚上七点。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江慎弯腰坐进车里，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疲惫。
许明轩将行李放进后备厢，回到驾驶座：“老板，直接过去夜色吗？还是要先回公寓换身衣服？”
后座，江慎长腿交叠，垂眸看了眼腕表：“去夜色。”
许明轩调整了下内视镜，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离机场。
江慎单手松了松领带，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头像照片里的女孩，下巴被一双冷白的大手微微捧起。
那是他的手。
当初明娆说要设定情侣头像，让芳姨帮他们俩拍的。
因为芳姨不太会拍照的关系，两人将近拍了一个小时的照片，明娆才终于满意。
点进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仍是他发出去的句号。
明娆就算把他拉出黑名单，也没打算理他。
月色流淌，车窗外的路灯不断后退，不断地落在男人脸上，给他精致清冷的五官覆上一层模糊光影，看不清神情。
江慎看着聊天页面片刻，抬手，将领带扔到一旁，低头敲字。
【老婆。】
【在干嘛？】
【我回江城了，要我去公司接你吗？】
消息石沉大海。
江慎慢条理斯地解开衬衫扣子，末了，用力扯了下领口，隐约可见烦躁。
被喜欢的人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幸福，眩晕，难以置信，害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永远喜欢自己呢？
领了证可以离婚，喜欢也可能随时消失。
他对明娆从来都不是游刃有余。
明娆不喜欢他之后，还能再喜欢上其他人，但他没有办法。
他这辈子只会喜欢明娆一个，也只认定她一个。
因为是直接从机场前往夜色的关系，江慎抵达夜色时，早就预订好的包厢还没有人来。
江慎将西服外套挂好，坐在包厢的沙发上，再次拿出手机。
早在下车前，衬衫扣子便再次一丝不苟地扣到喉结下方，领带重新也被克制地系在马甲之内。
精致的马甲掐出他窄而有力的腰身，裹在铁灰色西装裤里的大长腿随意交叠在一处。
点开明娆的头像，聊天页面依旧只有他发的消息。
江慎放下手机，背靠沙发。
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轻轻敲击膝盖。
像在思考什么，眉眼如落了雪的松柏，冷冽疏离。
萧起进到包厢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微妙的画面。
“想啥呢？脸色这么凝重？跟谢家的合作项目没谈下来？”
桌上摆放着服务员早就送上的酒水饮料，萧起咬着烟，在江慎对面坐了下来。
萧起环视包厢一圈，有些奇怪：“明娆那丫头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江慎淡声说：“在路上。”
萧起瞅他一眼，挑眉：“你们吵架了？”
江慎皱眉：“没有。”
萧起给自己倒了杯酒，接着给江慎倒了杯，咬着烟笑：“开玩笑的，刚才明娆还在发小群里给你发爱心的表情符号，你们怎么可能吵架。”
“不过，”萧起喝了口酒，“你们证都领了，怎么还不办婚礼？”
江慎默然片刻，向来沉稳的声线，难得染上几分烦躁：“还没想好要怎么求婚。”
“？？？”
萧起听到他的话，险些被酒呛到：“你们都领证了还要求什么婚？”
江慎抬眸看他，似笑非笑：“说了你也不懂。”
“……”
察觉这人要说什么，萧起立刻抬手阻止他：“对，我不懂，你别说。”
江慎轻扯薄唇，眼底闪烁着一抹嚣张与得意：“你又没老婆。”
萧起咬下烟：“艹！老子都让你别说了，还硬要炫！”
“有老婆了不起啊？你有种等等对着陆隽说，看他揍不揍你。”
江慎淡笑一声，换了个散漫的坐姿，一双长腿随意岔开，浑身一股懒洋洋的嚣张劲儿。
萧起简直要被他气死。
包厢门再次被人推开来。
江慎微微坐直身。
一身西装笔挺，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冷漠而俊美的男人走了进来。
萧起抬抬下巴：“陆隽，恭喜啊，单身快乐。”
江慎懒懒地靠回沙发上。
三个大男人坐在包厢里，只有浑身风流劲的萧起在说话，甚至已经开始挑歌，准备随时开唱。
这气氛实在太诡异，要不是萧起知道江慎正在跟明娆谈恋爱，都要以为江慎跟陆隽一样被抛弃了。
萧起看了看陆隽，又看了看江慎，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跟明娆真没事儿？你可别像陆隽一样，等到不可收拾才向兄弟们求救。”
坐在一旁默默喝酒的陆隽冷笑一声。
萧起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包厢门被人推开来的声音。
三人齐齐转过头去。
江慎跟陆隽更是同时坐直身。
来人一身黑色露肩裙，长发全盘在脑后，五官精致，明眸皓齿。
陆隽意兴阑珊，低头喝酒。
江慎安静地瞧着来人。
女孩踩着细高跟，慢慢吞吞地来到江慎身边落座。
一开始，她眼神有些闪躲，直到她看清楚男人灰蓝色的眼眸里，满含细碎的光，眉眼间也暗藏笑意，紧张不安的小心脏，才终于落回原处。
明娆也不管包厢里还坐着萧起跟陆隽，一下子抱过江慎的胳膊，有些抱歉地撒娇：“江小慎，我这几天真的忙死了。”
所以这几天，真的不是在生你的气。
江慎垂眸看她，低磁的嗓音藏着笑意：“嗯，我知道，阿娆。”
明娆开心地笑了起来：“江小慎，你真好。”
萧起见两人说完，还搂在一起，终于有些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艹，老子今天到底是来庆祝顾盼跟陆隽单身，还是来看你们秀恩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