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雀长睫发颤, 气息随着他的靠近而凝滞,脊梁抵在粗糙的窗台上,背对着耀眼夺目的春光。
光线透过柔软耳廓, 丝丝缕缕映照在他们身上,耳根晒得发烫, 绯色悄无声息地蔓延。
她紧抿樱唇,杏眸水光潋滟,焦急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打转,一下都不能动弹,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裴言渊靠得太近太近,迎着阳光, 连脸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鸦羽般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眼下投射一小片阴翳,衬得他目光愈发深不可测。
他侧过头, 鼻尖从她脸颊擦过, 鼻翼似有似无相贴, 薄唇仅仅相距一寸。
只要挪动一下,无论她朝哪个方向, 是无意还是存心,都会自然而然地贴上去。
他纤长眼睫从她脸颊上扫过, 酥痒顺着肌肤传到心底,林知雀浑身一哆嗦,紧张地蹙着眉心,喉间不禁滚动一下, 僵化的思绪尽力转动。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方才还好好地, 他冷漠地寒暄,还问起颈间玉坠的来历, 并未有什么异样。
她不过是照常回答,催他快些考,以免耽误后面的教导。
怎么他似是受了刺激,倏忽间变了个人一般,一切都带着不对劲的意味。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林知雀无意间极轻地闷哼一声,想要挣开他的力道,忽而想起他们尚在考验之中。
上回裴言渊一片苦心地教导她“想要接近心上人,就不能拒绝他的靠近”,重点是后半句话,不能对他人的接近有所反抗。
这大抵是那次“惩罚”的用心之处,只有不能反抗,才能渐渐学会不去反抗。
结合之前的考验,她现在若是挣脱,便是学得不好,他定要好好惩罚。
可是......他从未说过,会靠得这么近,考得这么真。
林知雀良久不敢呼吸,垂眸凝视他浅绯的唇,指尖不住地打颤。
为何他还在靠近?
一点点,一寸寸,不经意......
他该不会,真的要吻她吧?
思及此,林知雀心底骤然一空,仿佛有什么未曾触碰的地方被揭开,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咚咚咚”撞击心房。
她像是初生的稚儿,懵懂茫然地打量从未见过的世界,慌乱无措中,似乎掺杂着难以言语的情绪。
似是期待,却并非期待。
气血上涌之时,本能地感到激动与刺激,不自觉地朝着新奇的事物倾斜,却在最后一刻被理智拉住。
如同雨季漫山遍野的洪水,与高高的堤坝生死决斗。
每次即将冲破的时候,总会退却几步,只有细微的水流从缝隙划过。
林知雀有片刻失神,摸不清这种奇妙的感觉从何而来,内心立刻教训自己一通,顺道嘲讽了好几句。
真是昏了头,她被这家伙攥在掌心,怎么可能期待呢?
她在期待什么?有什么可期待的?
遇上这种事儿,应该大喊救命,拼命逃跑才对!
仔细想来,她与裴言渊关系特殊,有些事情一言难尽,但最初并非如此。
那时她挎着食盒走进竹风院,他连扶她一把都不愿意,她也谨记男女大防,不敢逾矩半步。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似乎都变了,直到如今的关系?
应该是她求他教导,而他借此名义,总是占她便宜。
为了安抚她,还打着严师的旗号,送她东西,哄她开心。
欺负她懵懂无知,记性也差,一次又一次故技重施,步步为营。
现在装不下去,原形毕露,把羔羊养肥了,就想一口吞了!
林知雀恍然大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哀戚地红了眼眶,唇瓣打了个寒战。
亏她还把这家伙当个好人,简直是猪油蒙心,瞎了眼睛。
这么看来,他不比侯爷好到哪里去。
她不过是从豺狼手上,转移到恶犬口中。
可怜她二八之年,未婚未嫁,大好年华,就要被这家伙糟蹋。
林知雀不甘心地攥紧拳头,想用尽力气与他拼了,但终究势单力薄,连他的掌心都不能挣脱。
甚至,他感受到她的挣扎,阴沉眸光幽若深潭,警告地抬眸。
她鼻尖一酸,默默在心底抹泪,唯一的理智让她泄了气。
哪怕她再努力,也不可能逃离他的掌控。
况且,教导到了这一步,撕破脸就会前功尽弃。
她不仅会得罪二公子,还不能继续讨教,连侯爷也抓不住。
最终会两手空空,一无所获,是否会被赶出侯府也未可知。
寒意从心底升腾而起,林知雀咬紧牙根,僵硬地伫立原地,大义凛然地闭上眼睛。
罢了罢了,谁让她这么倒霉,遇上的这对兄弟,不是狼就是狗呢?
既然走投无路,她只能与命运和解,总不能抹脖子吊死吧?
她就当是走在路上,被不懂事的小狗咬了一口,还恰好咬在嘴巴上。
难不成人被狗咬了,还要咬回去吗?
很显然不是。
反正侯爷不知道,眼下裴言渊不明她的身份,只要不得罪他,暂且安然无恙。
至于以后.......她眼下清白不保,哪还能想得到以后!
林知雀内心长叹一声,就当是个木头人,看不见也听不到。
心中不断默念方才那些话,努力欺骗自己,净化心灵。
裴言渊颇有兴致地凝视着她,如同碰上美味佳肴,不舍得一口囫囵吞下去。
他脑袋又侧了几分,挺立鼻尖抵住她柔软脸颊,唇瓣找到最贴合的位置。
春光明媚,他颀长身姿闲散立着,轻而易举将她包裹其中。
他修长手指握住她的手腕,仅需一只手就让她难以逃脱,分明的指骨与她粉嫩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远远看起,一道身影俊逸深沉,一道乖软娇小。
两道身影藤蔓般缠绵环绕,紧紧相贴,难舍难分。
她不禁向后倾倒,半边身子露出窗台,他亦如影如随,胸膛下的半边身躯,每一寸都严丝合缝。
屋门没有关,嘉树趴在门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惊得下巴脱臼。
他赶忙用手托住下颚,嘴角裂到耳根,捂着嘴没有笑出声,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他家公子,动作就是迅速,不像那些野男人不三不四,拖泥带水。
身后传来铁笼晃动的声响,大聪明眼睁睁看着,似是明白了什么,激动地立起头冠。
它眨巴几下眼睛,扑棱着肥硕翅膀,羞涩地捂住双目,埋在羽毛中不肯出来。
嘉树生怕它坏事儿,小声斥责几下,让它安静些。
奈何小家伙到底不是人,根本没懂他的意思,仍倔强地捂着眼睛。
他只好悄咪咪走到铁笼下,冷不丁整个儿拎起,揣在怀里飞速离开现场,给公子和姑娘留下足够的空间。
裴言渊目送窗边的人影一闪而过,隐约看见一抹白色无效反抗,不经意弯了唇角。
养了这俩家伙,终于能识相了。
他彻底放下心来,把所有视线倾注在眼前的姑娘身上,却忽而觉得有些奇怪。
她的面容紧绷,蹙起的眉心盛满苦恼,双颊绯色渐渐淡去,变成胆怯委屈的白,连手上的力道也松开了。
仿佛乖巧逼真的人偶,不会拒绝,任他摆布,却不会有回应。
裴言渊不悦的凝眉,眼底刹那间闪过一丝怀疑,动作放缓了不少。
她这是......不愿意吗?
为什么不愿意?
她不是向来爱慕于他,连婚姻大事都能许诺,怎么连这点枷锁都不能冲破?
他的目光向下,落在精巧贵气的平安扣上,忽而冷笑一声。
难道是有了别人,她心志不坚,开始动摇了?
想到这些,裴言渊眸光一凛,眼前走马观花般闪过青衫书生与她的一幕幕,压抑心底的怒气骤然上涌。
不就是个白面文生么?看上去文文弱弱,乱世之中根本护不住她。
她到底看上那人什么,竟敢违背心意,抗拒他的靠近?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勾着他步步深入,对他千百般好,才让他有那么一点上心。
现在有了新欢,就对他置之不理,如废子般丢弃一旁吗?
思及此,裴言渊心底蹭的一下冒上火气,攥着她手腕的力道重了许多,硬生生掐出红痕。
垂眸望着她的唇瓣,嫣红绵软近在咫尺,如同芳香四溢的花瓣,**着人采撷。
蓦然间,他想狠狠折下花瓣,惩罚般撕扯、啃咬。
让甘甜汁水化在唇齿间,顺着紧贴的唇瓣滑入颈间,滴落在紧贴的身躯上。
这个念头一出,立即如梦魔般纠缠着他,占据他整个脑海,鼓动每一根神经,眸光愈发锐利。
他再也无法抑制,下定决心般托住她的后背,气息灼热地向前倾。
恰在此时,她眉心一皱,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她不敢反抗躲闪,也自知逃不掉,认命地浑身发抖。
如同惊弓之鸟,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湿润的眼角渗出泪珠。
那滴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他发烫的手背上,猛然间扯回他的思绪。
裴言渊下意识抬起手,轻柔地用掌心拂去,一片咸涩在心底化开。
他如梦初醒地错开目光,眉心紧紧拧起,强行拉回溜走的理智,荒谬地别过头,嘲讽地干笑。
刚才,他到底想干什么?
明知她不愿意,却想夺走她的一切,亲眼看着她反抗、哭泣,却又无能为力吗?
他甚少沉溺情绪,为瞬间的情绪操控,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究竟是因为一时生气,还是.......确实有些在乎她?
这个问题让他顿时有些质疑,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她身上,试图寻找答案。
如果是后者,她得知后,是否会对他失望?
无数的困惑环绕,裴言渊可笑地发觉,他竟会有下不去手的时候。
甚至想到她满心纯粹的爱慕,被他侵犯后哭得伤心欲绝,难得产生一丝愧疚。
他向来行事狠厉,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也甚少犹豫不决,更不可能有所更改。
她是第一个。
裴言渊凝望她宁死不屈的模样,愈发觉得好笑,悄无声息地错开脑袋,低头咬在她的脖颈。
听到身下之人嘤咛一声,手忙脚乱地挣扎时,他却报复般下口更狠。
直到她呼吸急促,抽抽搭搭趴在他肩头,才稍稍松开几分。
罢了,这回先饶过她。
待到他们名正言顺,他再狠狠要回来,加倍地索取补偿。
到时候,她在再无理由拒绝,他也绝不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