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瘧疾是一種很狡猾的病, 它不僅會潛伏,還會升級。意思就是它會偷偷藏在你的身體裏,當你不好好吃飯, 不好好睡覺的時候, 就會突然出來,讓你生病。”
“那升級是什麽意思呢?”
小蘭花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兩手托著臉頰,很有求知欲的問蘇小春。
蘇小春摸摸小蘭花的頭發,“就是它會像小蘭花一樣長大,變得越來越強壯啊!”
“那豈不是很難打敗它?”小山揮舞了幾下拳頭, “我想打敗它應該怎麽辦?”
“想打敗它的話,還需要藥物的輔助哦, 就是那些偉大的科學家, 他們會研究出藥物,來幫助我們打敗瘧疾這個大怪獸。”
“那小春姐姐是科學家嗎?大家都說是小春的幫助, 瘧疾才沒有在我們這擴散的。”
小蘭花眼神中充滿了崇拜, 她聽媽媽說,如果不是小春姐姐告訴大家消毒隔離,他們這也會像其他生產隊那樣, 每個人都生病發燒。小蘭花發過燒, 那感覺可難受了。
“小春姐姐不是科學家, 我是醫生。瘧疾沒有擴散,是因為我們大家勤洗手,愛幹淨,把討厭的蚊子從家中趕出去了, 瘧疾找不到機會潛伏進我們的身體啊!”
蘇小春比劃著洗手的姿勢,最後雙手交叉, 表示瘧疾進不了身體。
小蘭花恍然大悟,“那素芬姨姨和小虎他們就是不愛幹淨,不喜歡洗手才會生病的吧!”
距離最初發現瘧疾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依靠現有的藥物以及蘇小春他們多次強調躲避蚊子,穿長袖長褲,外加消毒熏炙等等方法,向陽生產隊隻有五戶人家感染了瘧疾,大橋和紅星各有三十到四十戶不等。
不過其他生產隊就沒這麽好了,村衛生員經驗不足,無法做到及時通知防護。所以瘧疾在其他生產隊還是大範圍傳播開了,又正值秋收,據說好多生產隊隻能眼睜睜看著秋雨下來,把沒來得及收起的糧食淋得透濕。
蘇小春他們沒別的可以做,隻能將目前他們用的中藥分好後用報紙包起來,送到相鄰生產隊讓他們用上,順道還讓他們也做好防護。
不過在他們剛把藥送去沒多久之後,縣醫院就安排了不少醫護人員駐紮進各個生產隊。
蘇小春他們三個生產隊則沒有醫護人員進入,主要是他們已經處理得非常妥當了。其中向陽生產隊感染人數少得縣醫院那邊安排來的醫療小組都驚奇,在了解他們的防護措施後連連說要借用到其他生產隊去。
而向陽生產隊的五戶人家,基本都是沒做好防護才得的,其中一家是劉愛紅,四口全中招。上吐下瀉外加高熱,一家全燒得迷迷糊糊,薑秀秀和蘇小春雖然討厭他們,但他們病了,不可能不治療,該打針打針該吃藥吃藥,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月,一家子才將將恢複幾分人樣。
這小半個月恰好是秋收時期,劉愛紅和蘇望山沒上成工不說,還因為這個病沒好全,隻能繼續虛弱的躺在家裏,目測得要一個月才能上工。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年底,能少分不少糧食。
蔡素芬頭鐵,成天敞著門窗故意跟蘇小春唱反調,每次薑秀秀路過的時候都要嘲諷她。說她開著門窗這麽多天,也不穿長袖長褲,怎麽沒病,說他們拿著雞毛當令箭,屁事沒有叫得比天大。
然後沒過兩天,瘧疾就找上了門。蔡素芬畢竟是孕婦,得瘧疾不是開玩笑的。原本強健的身體,在一場發熱後差點連孩子都沒保住。還是薑秀秀把蘇小春從紅星生產隊拉回來,給她開了保胎藥才把孩子給穩住。
但之後她的身體情況就隻能好好休息了,無法上工也不能隨便行走,不然孩子隨時可能流掉。
蔡素芬到這時候還不想信蘇小春,她婆婆實在忍不住了,啪啪就是兩巴掌。吆喝著她要是敢胡來讓肚子的孩子出事,那就馬上叫她滾回娘家去。
她娘家爹媽都因為之前帶人去看假醫生被抓了,屋裏頭就兩個嫂子,還跟她關係不好,她哪裏敢回去,老老實實開始呆在家裏。
她不上工就掙不來工分,還得吃喝,據說她幾個妯娌沒事就去擠兌她,嚷嚷著等她孩子出來了要她好看的。
就連她男人,對她也沒什麽好臉色,蔡素芬氣不過吵吵兩句,馬上就能被男人指著鼻子叫她滾回去。
這兩戶人家的情況蘇小春沒放在心裏,她手裏的病人都好全了,暫時也沒什麽病人,隊裏給她們三個村衛生員放了一天假。
打發走幾個小屁孩,蘇小春美滋滋的抱起小梅。
小梅的腿早就好了,原本要放回森林的,但她被瘧疾給絆住了,隻能讓它繼續呆在院子裏欺負大黑小黃阿花。
被抱起的小梅已經長得很大隻了,它很熟練的蹭蹭蘇小春的臉蛋。
“小梅啊,你回去後要記得想我哦!”
被蹭臉蛋的蘇小春捏了捏小梅的耳朵,很不舍得。
小梅像是聽懂了的樣子,呦呦兩聲。
拿著柴刀出來的趙翎出來便是看到蘇小春和小梅親親熱熱你儂我儂,舍不得分離的模樣。
他噙著笑,走上前叫蘇小春。
“小春,走了。”
蘇小春唉了一聲,把小梅放下來,再把它腿上綁著的一根麻繩取掉。
之前怕它亂跑才拴上的,一開始它很不適應,這麽長時間過去,小梅也適應了這根繩子。看著被隨意丟到一旁的麻繩,小梅有些難以置信的低下頭碰了碰腿腕,然後興奮的在院子裏蹦躂幾下,叫聲都歡快了許多。
三隻雞溜達溜達過來,歪著腦袋睜著綠豆眼,被小梅突然衝過去又嚇得四散而逃。
蘇小春被逗得直笑,忙對小梅招招手。
“過來過來,你要回山裏啦!”
小梅呦了一聲,回頭看看三隻雞,隨後徑直跟上蘇小春和趙翎。
蘇小春以前沒進過山,她總是呆在家裏,連門都很少出。她爸媽也不放心她出去,時常叮囑她不要走遠。
這幾個月她又是去縣裏又是去其他生產隊,可以說把她過往十幾年沒去過的地方都走遍了。
當然了,她在那個夢裏去了更多的地方,不過這是她的小秘密,不會跟任何人說噠。
趙翎在前麵開路,手裏的柴刀利落的劈出一條寬敞的小路,蘇小春連頭都不用彎一下。
“富貴你平時就是來這裏抓野雞抓兔子嗎?”
蘇小春眨巴著好奇的眼睛,好多樹葉已經枯黃了,地上也是厚厚的落葉,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趙翎點頭,回頭看了看蘇小春,往裏麵抬了抬下巴,“要再往裏麵走一點,做了幾個陷阱。”
“就是那種小動物一進去,馬上關門鎖住動物的陷阱嗎?哇塞,你好厲害,連這個都會。”
蘇小春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原本沒覺得厲害的趙翎被她誇得忍不住勾了勾唇。
“等會帶你去看看有沒有抓到什麽獵物。”
“好呀好呀。”蘇小春狂點頭。
小梅從進入森林就豎著耳朵四處張望,那雙黑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時不時還警醒的站在原地聽一會。不過它的狀態非常興奮,確認沒危險了就竄到趙翎和蘇小春前麵。偶爾回頭看看他們,等一等。
來到森林裏麵一些,趙翎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陷阱,“之前是在這裏發現小梅的,它父母試圖破壞陷阱,沒成功。”
“那它們還在這裏等小梅嗎?”
蘇小春探著腦袋張望,試圖從茂密的樹林中看到小梅的父母。想了想,她用手在唇邊攏出一個圈,當成小喇叭,大聲喊出去。
“小梅的爸爸媽媽,我們把小梅送回來啦!它掉進陷阱的時候把腿摔斷了,這段時間是給它治傷去了。不是把它抓了吃肉哦,你們快點來接小梅吧!”
當她喊聲響起時就驚飛了不少山雀,也讓趙翎詫異的挑了挑眉,然而小春的表現太可愛了,聽到小春喊不是把小梅抓了吃肉時,更是憋不住拿拳頭抵著唇,生怕自己笑出聲。
喊完的蘇小春依然沒看到小梅的父母,她撅撅嘴,招呼著小梅過來,摸著它的耳朵低聲說道:“你爸媽肯定走啦,它們以為我們早把你吃掉了,你找到它們以後記得解釋一下,雖然我們吃野雞吃兔子,卻沒有吃你哈,還讓你吃我們的玉米大米飯大白菜這些呢。”
小梅撲棱撲棱耳朵,原地轉了兩圈,又衝蘇小春呦呦兩聲。
蘇小春抽噎了下,眼眶紅紅的對小梅擺擺手,“你快走吧,去找你爹媽。”
“呦呦。”小梅沒走,而是站在原地看著蘇小春。
蘇小春嘴巴扁成了小鴨子,聲音都哽咽了,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玉米粒,“行了行了,吃完這把玉米粒你再上路,做條飽路,省得你爸媽還以為在我家虐待你呢。”
小梅伸出舌頭三下五除二把玉米粒舔幹淨,然後湊到蘇小春身邊咬住她的衣角,又踱步到趙翎身邊蹭了蹭他。從沒被蹭過的趙翎頓了下,拍拍它的小腦袋。
“去吧,回你自己家。”
目送著小梅的身影消失在樹叢中,蘇小春再也繃不住,嗷嗚一下開始嚎啕大哭,趙翎很及時的將人摟進自己懷裏,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
“這麽久過去了,它還認得自己爹媽不?不會找錯了吧?”
“萬一它被大老虎吃了怎麽辦?”
“如果它跟它爹媽告狀的話,它們一家會不會回來揍我們。”
趙翎聽著蘇小春越來越離譜的問題,一點也沒不耐煩,反而是耐心的哄著它。
“不會的,它們會通過氣味辨認,小梅的爸媽一定能認出小梅。”
“小梅的腿好了,它跑得很快,不會被大老虎吃掉。”
“小梅隻會跟它爸媽說我們對它好,你平時還給它吃糖呢,它會跟它爸媽說,配到了一個善良的會給它吃糖還把它的腿治好的小仙女。”
蘇小春哭唧唧抬起頭,眼睛被淚水洗過剔透得好像黑水晶,她眸子裏倒映著趙翎俊逸的麵容,倆人挨得很近,趙翎隻要稍微低下頭,就能輕易碰到她的唇。
他靜靜的感受著懷中女孩柔軟的腰肢,視線一點點的劃過她因淚水沾濕黏在一塊的濃密睫毛,劃過她泛著胭脂紅的眼眶,再慢慢落到她微張著薔薇色的紅唇。
他心跳如雷,哪怕是發現自己沒有以前的記憶也從沒慌亂過的男人,在此時緊張得喉嚨幹澀。
森林很靜謐,除去偶爾的鳥叫聲,再無別的聲響。隻有曖昧繾綣的氛圍如同柔軟的絲帶,將他們纏繞在一起。
“嘿嘿,我是仙女嗎?”
蘇小春臉頰通紅的傻笑,成功將曖昧氛圍給打破了。
趙翎哭笑不得的鬆開她,心中若有幾分失落,他想著,有些事還是結婚以後再做,反正秋收結束了,他們馬上就可以結婚。
他無奈的掃了眼兀自傻笑的蘇小春,歎了口氣往前走,“走吧,小仙女,既然你是仙女,看來隻要喝露水就可以了,抓到的獵物還是我一個人吃。”
蘇小春迅速跟上扯住他的衣角,搖了搖嗲著聲音撒嬌。
“不嘛不嘛,仙女也是要吃肉肉的。”
“吃肉肉會長胖飛不到天上去。”
“那我就不去天上了,就和富貴在一塊。”
……
氣溫轉涼後蚊蟲減少,各地瘧疾也得到了相對應的控製。汪景林特意給蘇小春寫了一封信,告訴她布洛芬確實聯係到了,效果非常驚人,但還需要進行下一步優化。
至於她說的青蒿素,國家也交給了一位優秀的科學家女士帶領的團隊進行研究,據說她們從青蒿素這個名字中鎖定了青蒿,主要從蒿類品種出發進行研究。
汪景林還在信中跟蘇小春道歉,怕給蘇小春帶去麻煩,他並沒有說出蘇小春的名字,隻說是從一位國外好友那聽說的。
蘇小春不覺得這有什麽可道歉的,藥本來就不是她發明的啊,跟她也確實沒關係呢。隻要他們能找到藥,或者盡快把藥研究出來,那就夠啦。
她跟著21世紀的‘蘇小春’看了好多小說的,所以她知道保護自己噠。可不被抓去做研究,不然她夢裏的秘密就保不住啦!
蘇小春也給汪景林回信,在信中對他大誇特誇,還特意說自己也都是聽別人講噠,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哦。
因為秘密保守得非常得當,於是汪院長有個神秘外國朋友的消息成了國家研究院的傳說。
蘇小春他們的生活恢複了正軌,唯一不同的是,村衛生所少了個人,那就是萬建設。
萬建設在聽小春說瘧疾有很強的傳染性後,連找她們三個算賬的心思都沒有,果斷收拾東西躲回家,整個治瘧期間都沒現身。哪怕她們三個忙到想吐,去叫萬建設來幫忙他也不來。
縣醫院醫療組過來時,看到隻有蘇小春嚴嬌嬌薑秀秀三個人忙碌著,蘇小春可不慣著萬建設,直接把萬建設的行為告訴了醫療組。
瘧疾得到控製後,萬建設也得到了他不再是村衛生員的通知。
為此萬建設還找到沒走的醫療組那陳情,說自己也得了瘧疾才不出來幫忙什麽的。然而醫療組都是縣醫院的老醫生,哪一個看不出來萬建設就是貪生怕死。
無論他怎麽說,整個治瘧期間他沒幫上一點忙是事實。
作為村衛生員,還是隊裏選出來的,就是需要他來服務村民們,結果在大家需要他的時候臨陣脫逃,別說醫療組不想讓他再做什麽村衛生員了,就連紅星生產隊所有隊員,都不願意他占著村衛生員的名頭不拉屎。
劉大柱作為隊長主動站出來教訓了萬建設一通,將他的結業證書都還給了醫療組。
沒了萬建設,村衛生所的空氣仿佛都新鮮了。
嚴嬌嬌經過這次瘧疾,整個人眼神堅定了許多,對自己也更加自信了。原本她不太和蘇小春溝通的,現在隻要有點什麽問題,都會抓著蘇小春問,儼然把她當成老師來請教。
薑秀秀經過這次瘧疾,也找準了自己的定位,她認為自己做醫生給人治病資格還差了點,但她可以是助手。
村衛生所裏外的衛生,床鋪的換洗,以及藥品的歸納,還有給人打針抓藥這些,她全包了,忙是有點忙,但忙得樂在其中。
至於蘇小春,進入秋天後感冒發燒的孩子也變多了,又接到給孩子打預防針的任務,所以她還挺忙的。
不過再忙,她也沒忙過趙翎。
趙翎不知道什麽情況,整天早出晚歸,往往是蘇小春還沒醒,他就走了,蘇小春睡著了他還沒回來。
他不僅忙,還把後麵一間空房間鎖了起來,蘇小春好奇吵著要看,趙翎都拒絕了,還把鑰匙藏得嚴嚴實實,連窗戶都用報紙封了起來
並且警告蘇小春,不允許用手把報紙摳開,就算摳開也沒用,他還在裏麵用板子給釘死了。
這麽神秘,直接把蘇小春的好奇心給提到了頂峰。
不過她沒鑰匙,也隻能眼巴巴瞅著。
這天她回到家,趙翎破天荒比她早回來,手裏還抓著一把不知從那弄來的三角梅,紅豔豔的三角梅被綁成花束,分外惹人注意。
蘇小春驚豔的表情還沒露出來,隔壁李秋萍探著個腦袋笑著打趣。
“小春快接啊,富貴綁這花都綁了好久呢。”
趙翎不太自然的輕咳一聲,將花遞到她麵前。
“小春,大概是特別的緣分,才會讓我和你相遇。雖然我沒有了過往的記憶,但我之後的記憶全與你有關,請讓我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繼續照顧你好嗎?”
李秋萍很給力的拍巴掌,“小春,富貴是說要和你結婚呢!趕緊答應他,正好辦酒。”
蘇小春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花,再抬頭看看趙翎真摯的表情,她伸出手指頭,戳戳那還沾著水的三角梅。
“如果你恢複了記憶,會不會不要我呢?”
趙翎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絕對不會,我永遠對你負責。”
蘇小春幹脆的接過花,對趙翎笑得明媚燦爛。
“好啊,不過你要記住哦,如果你不要我的話,跋山涉水我也會找到你的哦!”
然後美滋滋的過一段時間神仙日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