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連嘯握著電話,神情嚴肅的聽著電話另一端的指示。
“是為了救一名小戰士,趙翎同誌也是情急之下,我已經安排戰士們去下遊尋找了。趙首長,您放心,趙翎同誌作戰強身體素質高,一定不會有事的。”
也不知聽到對麵說了什麽,他擰著眉,“不找?萬一趙翎同誌受傷了。”
隨即他又壓低了聲音,“洪澇確實還沒結束,這樣,我安排幾名小戰士沿河尋找。趙翎同誌身上特征明顯,若是被人發現也好打聽。”
“老首長,我知道您不想耽誤戰士救災,可趙翎同誌不僅是您兒子,也是人民子弟兵,他是國家的人,國家是一定會把他找到的。”
他放下電話,招呼了守在外麵的小戰士來,安排幾名能力強的偵察兵沿著下遊找趙翎。
吩咐完這些,他低低的咳了幾聲。
警衛員適時的端上一杯水,“首長,趙團長的父親~”
“我這老首長,一心為國為民,兒子出了事,他第一反應居然是不要浪費兵力。”
李連嘯是從小兵就跟在老首長身邊的,了解他是個怎樣的人。僅僅隻是分撥出幾個人去找趙團長,又怎麽能叫浪費兵力呢?更何況趙團長是為了救人落水的。
如果不找,多寒趙團長的心啊。
隻是,都過去一個晚上了,還沒找到人,下遊地區又那麽廣袤……
警衛員聽了話肅然起敬,不愧是老首長。
“趙團長一定不會有事的。”
……
趙翎也沒想到自己會落水,準確來說,他在看到那名小兵腳下不穩時,就果斷伸手抓住了他。隻是他抓的石塊,鬆了。
情急之下,他隻能用力將小兵推向其他戰友,自己則被洶湧的紅河水卷走。
人類在大自然中有多渺小,紅河水中的他宛如一個小螞蟻,沉沉浮浮,隻能拚盡了全力探出頭,讓自己不至於淹死。
可就算他體力強悍,實力過硬,在漫灌的紅河水中經過了一整夜,也隻能感受著自己的體力逐漸消耗殆盡。
河流地下有許多石頭,被水流裹挾著的他腿撞到了石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斷。腰部也撞了,猛烈的疼讓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好不容易到了稍淺的地方,沒等他抓住什麽東西,後方又猛的撞過來一顆斷裂的大樹。
他隻感覺到自己的頭嗡了一下,意識控製不住的沉了下去,在闔眸之際,腦海中隻閃過兩句話。
得,命要交代在這了!
老頭估計隻會說他沒用,老太太嘛,得哭上幾天幾夜吧!
……
在趙慧蓮抱著二妞子嚎啕大哭,大家夥圍著二妞子查看她有沒有問題的時候,蘇小春悄悄的退出了人群。
她扯了根蘆竹,捏在手裏這裏打打那裏拍拍。
怎麽說呢,她認為自己此刻像個救了人的英勇大俠,不等人家說感謝,她深藏功與名,轉身瀟灑離開。
此時手裏的蘆竹仿佛是一把寶劍,指著天又指著地再指向河……誒,河裏有人?
大俠蘇小春不僅英勇,把蘆竹一扔,飛快跑向河邊。
好在到了他們這,河水也不算特別急了。這個男人又恰好被石頭卡住,她下了水,扯住男人的衣領子往岸上拖。
男人很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人拖到岸邊,她氣喘籲籲的又湊過去瞧。
這麽一看,眼睛登時放光。
好好看的男人啊!
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頭發短短的,睫毛長長的,鼻梁好高好高,嘴唇薄薄的。
神情很淡漠,像個矜貴的公子哥。
就是臉色慘白!
所以,他也出遠門了嗎?
蘇小春知道出遠門是什麽意思,就是死了,但大家都哄她,說她爸媽出遠門了。
伸出手,探到男人鼻尖。
好像還可以救一下。
她像昨天救大毛那樣,去按男人的胸口,再捏著他的鼻子,對著嘴吹氣。
男人的嘴特別軟,似乎還有點甜,讓蘇小春想到了春日采摘的櫻桃。
等她吹完氣眼睛一瞥,看到了男人睜大的眼睛。
“我,我我……”
不知怎麽的,蘇小春臉很熱,她覺得可能是因為這個男人太好看的原因。畢竟生產隊裏,就沒有像他這麽好看的男人。
“你是誰?”
蘇小春眼神慌亂,正想要解釋的時候,又見他擰著鋒利的眉毛,很茫然的反問了一句。
“我是誰?”
啊?
蘇小春那不怎麽靈光的腦袋瓜子突然冒出個詞,失憶!!!
“你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嗎?”
“不記得。”
趙翎搖搖頭,神情淡漠得很,好像連自己都不記得也不算什麽大事,有種天塌下來都麵不改色的淡定從容。
蘇小春突然湊到趙翎眼前,衝他一笑,燦爛得好像夏日盛開的向日葵。然而她眼珠子直轉,似乎又在醞釀著什麽壞主意。
“既然你不記得自己是誰,那我給你取個名,你叫富貴好不好?”
趙翎注視著她一張一合的小嘴,聽到富貴這兩個字,本能的有些嫌棄。
然而不等他說什麽,眼前的女孩又突然戳戳他肩膀,“是我撿到了你?還嘴對嘴親了你,所以,你得對我負責,給我當男人。”
自己撿了個男人,就不用嫁給劉鐵牛啦。
蘇小春覺得自己可太聰明了。
她的眉毛飛揚起來,眼中閃動狡黠的色彩,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明媚又靈動。
趙翎眼神一滯,想到了剛剛碰到的柔軟滑嫩的觸感。
聽到給她當男人時,他本能覺得不妥,可負責兩個字,好像一道封印,讓他拒絕的話吐不出來。
‘對人民群眾負責任。’
他空白一片腦子裏卻出現了這句話。
“可以。”
趙翎點頭答應了,他們確實親了,自己應該負責。
不過……
“你能先帶我回家嗎?我受了傷。”
他這會還躺在地上,身上也濕淋淋的,腰和腿都異常疼痛,但在忍受範圍內。
蘇小春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是綠色的,就是特別破爛,這裏一個大洞那裏一個大洞,露出來的皮膚上還有很多血。
“你受傷了,衣服也都破了,我去給你拿衣服。”
她怕嬸嬸把她爸爸媽媽的衣服都拿走,特意藏了起來,剛好可以把爸爸的衣服拿給他穿。
將趙翎扶到樹下,她正正經經的叮囑他。
“你不要走哦,我很快就回來的。”
少女臉頰白皙細嫩,身上有一股很甜蜜的氣息,趙翎冷漠的眸子落在她臉上,很隱秘的輕嗅了幾口。
“嗯,我聽你的話。”
用非常冷淡的表情說出這種話,有一種禁欲的感覺。
蘇小春耳根子像被燙了,支支吾吾應了聲,然後捂著耳朵像隻兔子似的匆忙跑開。
恰好劉愛紅都不在家,廚房則被鎖了起來,蘇小春從自己睡的床板底下翻出一套她爸的衣服,偷偷摸摸的又跑回去。
看見男人還靠著樹,她鬆了口氣。
“衣服給你,我去給你找點草藥。”
她找來一堆雜草,在換好衣服的男人視線中,拿石頭砸得稀爛,塗在男人的傷口上麵。
等忙好這一切,她扶著男人站起來。見他居然還把換下來的衣服拿著,指著那些衣服疑惑發問。
“這衣服你還要?好破啦!”
趙翎將衣服簡單的綁成結,不知怎麽的,他覺得這衣服好像很重要,不能隨便丟。
“嗯,要的。”
……
這兩天沒再下雨,洪水也稍微褪去了一些,怕未來還要下雨再發洪水,確定早稻都成熟後,向陽生產隊正式開始搶收工作。
盡管國家發了救濟糧,可那些救濟糧有多不夠吃,大家夥心裏都清楚。隊長也說了,不能光指望國家救濟,得自救。
所以搶收完,地就得重新翻,再種下晚稻,這樣也不至於今年冬天到明天夏天這個時間真的餓肚子。
太陽移動到正當空,曬得向陽生產大隊所有人汗津津的,有些身上還凝出了白色鹽粒。
劉愛紅擦了把頭上的汗,恨恨的抱怨起蘇小春。
“這傻子現在連地裏的活都不幹了,家裏的飯肯定也沒做,再看見她非要打死她去。”
蘇望山因為早上的事心情不好,幹活的時候被生產隊好幾個人都說了,他壓著聲音吼了下劉愛紅。
“少說兩句。”
“我少說兩句?告訴你啊蘇望山,她要不是你親侄女,我看都懶得看她。家裏就咱倆幹活,養活一大家子,她什麽都不幹白吃白喝的,你願意養你養我才不養呢。”
“你養什麽了?人之前沒幹活?聽聽大家夥都怎麽說咱們的,說咱們是把小春給賣了。”
蘇望山聽不得這種話,覺得難堪。
劉愛紅冷笑,哪能不清楚蘇望山的心理,“賣了又怎麽樣?錢是咱們的,肉是咱們的,有本事到時候你別花錢別吃肉。”
裝什麽裝啊,也沒見這個親叔叔說一句不行啊。
回到家,果然冷鍋冷灶的,劉愛紅氣得要死。
“你看看,我都累死了還得做飯。”
蘇望山砰的把門關上,懶得聽她囉嗦。
……
蘇小春扶著趙翎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自己腳有傷,雖然好了許多,還不是太敢用力。而趙翎更不用說了,臉色慘白,隻能靠著蘇小春才能勉強走動,活脫脫一個病入膏肓的樣子。
倆人你扶著我,我靠著你,成功吸引了剛從地裏忙完回來的大部隊。
恰好碰上忙完地裏活的大部隊,李秋萍夾在人群中被擋住,隻看到蘇小春,亮著嗓門喊她。
“小春,中午上我家吃餃子。”
“秋萍嬸。”
蘇小春聽到喊聲就停下了腳步,興高采烈的對著李秋萍的方向揮手。
她得高興傳達到趙翎這邊,他站定,微微側頭去瞧邊上小姑娘笑彎了眼睛的側臉。
原來她叫小春。
李秋萍高興的從後麵擠出來,一看歪靠在蘇小春身上的男人,頓生警惕的上下打量。
“小春,這是誰?”
不認識,沒見過,好看是好看,就是病懨懨的,挨小春還挨那麽近,怎麽回事啊?
麵對李秋萍投注過來的視線,蘇小春嘻嘻哈哈的笑,大咧咧往趙翎結實的胳膊上一靠,很不害臊的介紹。
“秋萍嬸,這是我男人,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