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我已经死了吗?!”(一更)◎
“所以, 你的意思是,你怜悯这只鸡天生不足,所以特地叮嘱御膳房将它做成了烧鸡?”
慕容既白深深点头:“皇兄英明。”
这种离谱的借口, 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但偏偏慕容星衍他就信。
他听闻这话,只是扬唇一笑, 无端显露出几分天真来, 这样子倒是让人忆起,阴晴不定的帝王, 此时也只不过是个弱冠之年的少年。
“你这样说了,朕自然是信的。”
对于皇兄给予的绝对信任, 慕容既白并不意外, 但他从慕容星衍浅淡的笑意之中,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不怒自威。
眼前之人已不再是寄人篱下人尽可欺的六皇兄, 而是屠尽手足心思难测的新帝。他顾念故旧之情, 并不代表可以允许慕容既白试探他的底线。
深恩之下, 毕竟难负。
*
而罪魁祸首司云落, 已经揣着怀里的包子往回赶了。
回去的路她已经驾轻就熟, 为了在包子凉掉之前尽快赶回去,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可在出重花门时,她一时没注意, 一头撞到了那身玄金大氅里。
“落落?”
被撞的人却丝毫不恼, 反而及时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
司云落捂着被撞痛的额角, 抬眼看向面前高大的身影。
是岑如默。
他衣饰华贵,显然身份非凡, 虽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但司云落并不认为他还保留了先前的记忆。
首先, 岑如默并未将她当作这宫中的奴婢, 说明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可他也没有像宫中的人一样,敬称她为“皇后娘娘”。
其次,他身边的侍卫听见这称呼,没有半点惊讶的意思,说明岑如默有资格直呼她的闺名。
一切合情合理的猜测串联起来,在她脑海中汇聚成唯一的答案——
“哥哥?”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脸上的讶然。
而岑如默点了点头,旋即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还真是……原来司空云落那位嫡亲的兄长,如今的镇北侯,名字便是司空如默。
想到那些流言蜚语,司云落心头涌起一股怪异之感。她并不是司空云落,对司空如默可没有什么异样的感情,下意识挣脱了他的手,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既然司空如默还是选择将她送入宫中,也就说明他对于这个妹妹并无多余的想法。
这还是司空云落入宫后,兄妹二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但司云落觉得,经过先前那一番突如其来的剖白,司空如默和她之间,理应有着丝丝缕缕的尴尬。
反正这种事情如果是发生在她身上,她是会脚趾抠地的!
因此,最好同她这位哥哥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再次横生误会,让他误以为她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自认为万无一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他,就发现司空如默神色黯然,露出了伤怀的表情。
他伸出的那只手停在半空,许久才缓缓垂落下去,似是因为她的刻意疏远而受了冷落。
即使如此,他的语气依然是温和的,仿佛真正的哥哥在对自己的妹妹说话。
“宫宴上的那件事波及到你,是我不好。落落还在怪哥哥么?”
那样子仿佛只是担心她会生气,责怪于他,却没有半点厌恶或避嫌的意思。
……真的有人会在面对这种情况时,用伟大的兄妹情包容一切么?
长兄如父,诚不我欺,连觊觎这样罔顾人伦的大罪都可以轻轻揭过,永不再提。
他不提,司云落也松了口气。
可她还没来得及应声,一旁的流刃便忍不住为主子打抱不平了。
“娘娘是受了委屈,可侯爷在外也并不好过。方才还拿龙骧军的虎符……”
司空如默凉凉扫了一眼,流刃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外男不得私入宫禁,只准许去往帝王所居之处。故而若不是司云落乱跑出来,是决计遇不到司空如默的。
而他之所以求见慕容星衍,大概率还是为了她求情。血浓于水,即使旁人纷纷退避三舍,司空如默也不可能对唯一的妹妹袖手旁观。
而龙骧军的虎符……
司云落忽然问道:“哥哥把虎符给了慕容星衍?”
司空如默并未否认,只温声提醒她:“宫禁之中,即使是你最亲近的夫君,也应尊称一声陛下。”
司云落只倔强地看着他,直到他终于败下阵来,宽慰道:“龙骧军本就属都城禁军,交还陛下也是理所应当。”
可龙骧军自数十年前便归于镇北侯府麾下,算是燕都之中为数不多可用的战力。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司空如默亲手挑选训练的兵将,如今拱手送出,也就意味着镇北侯府在燕都几乎是任人宰割。
司云落说不出话。镇北侯府拥兵自重固然不利于朝纲,但正值两方对峙的胶着之势,主动放弃手中有利的砝码,并不是明智之选。
更何况只是为了一个已经外嫁的司空云落。
见她眉间隐有忧色,司空如默俯下身来,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为了护你周全,赔上整个镇北侯府也是值得的,遑论只是小小的龙骧军。”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流刃手中接过了伞,将右臂递给司云落。
“你从前最喜欢挽着哥哥的。唉,姑娘家长大了,嫁人了,就不像小时候一样粘着哥哥了。”
虽然知道这话是半开玩笑,可司云落还是不想令他伤心。
反正岑如默是她师兄,与哥哥也差不了太多。她只要不多想,仅仅将眼前之人当作兄长一般敬爱即可。
于是她上前挽住了他的右臂,为表亲近,还依恋地贴在他身边蹭了蹭。
司空如默立刻高兴起来,握住她的手时却又皱起了眉。
“怎么这么凉?”
他与她十指相扣,将自己的温度让渡到她的身上。
指尖缓缓生出热来,酥麻的感觉像有细小的电流通过。
她看着司空如默棱角分明的侧脸,想起同样的一张脸曾经对她说过,将他当作哥哥一般对待便好。
到了现在,她才理解了这话中的含义,主动回握住他,微微一笑。
“好暖。”
司空如默持伞走在她身侧,两人一路向前,在积雪上踩出深深浅浅的两串脚印。
伞偏向司云落这边倾斜,有大半都遮在她的头顶,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落满了司空如默的肩头。
于是她停住了步子,将伞向司空如默那边推去。
司空如默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不愿继续走,还像小时候一样要人背,于是撩起袍角,好脾气地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上来。免得湿了你的鞋袜。”
除了慕星衍之外,司云落还从没和旁人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她犹豫的瞬间,司空如默似乎又想到些什么,将伞塞到她的手里,又解下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搓了搓自己的双手。
然后他再次蹲下,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上来。”
司云落不知道从前的她是怎样与司空如默相处,又怕他会起疑心,便不好再推辞,从善如流地骑上他的背,一只手攀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为他撑伞,遮风挡雪。
这样倒是两个人都不必被雪淋了。
身上的大氅还残留着司空如默的体温,紧紧地包裹住司云落。
她自苏醒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温暖的时刻,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落下了一滴泪,正落在司空如默的后颈之上。
风雪冰凉,泪却滚烫。
司云落慌忙别过脸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司空如默已经察觉到了,他步子一顿,深沉而无奈地叹了口气。
“哥哥知道你恨我怨我,但若不送你进宫,镇北侯府便是抗旨的罪名。”
他停了一停,继续道:“一切都会好的,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刻。”
虽然不知那究竟是何时,但司云落还是吸了吸鼻子,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嗯”了一声。
到了内宫入口,再往前便不是外臣可以涉足的了。
司空如默将她放下,又坚持把唯一一把伞让给她,自己停留在风雪之中。
“落落,哥哥看着你走。”
他自知不能再向前一步,也要尽己所能,目送她回到那深渊一般的宫禁中去。
司云落撑着伞向前走了几步,蓦然回首,发现他依然停在原地,被大雪淋了满头满身,乌发尽白,连长睫上都覆了一层细雪。
或许这一世的阵眼,便是在司空如默身上。
她忽而就暗下了决心。
既是“爱别离”,那她只要永不离开司空如默便好。
司空如默看着司云落渐渐远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回过身时,唇角噙着的温和笑意都已**然无存。
在他开口前,流刃极识时务,便主动向他请罪。
“属下知错!”
司空如默拂去肩头落雪,漫不经心地问道:
“哦?何错之有?”
“属下……属下不该出言莽撞,将虎符一事擅自告知皇后娘娘,让侯爷左右为难……”
“不。”司空如默打断了他,面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你做得很好。”
“我交出龙骧军虎符,并不全然是为了落落,更是因为在目前的形势下,蛰伏才是镇北侯府的更优选择。”
“此事必须要神不知鬼不觉让落落知道,如此她才能对我心有亏欠,消弭她心中对我的怨气。”
因此流刃今日的口不择言,也完全在司空如默的算计之内。
而流刃只觉得有股寒意自后脊直往上蹿,冷得他头皮发麻。
“一个妹妹罢了,死了本来也没什么要紧,但落落毕竟顶着皇后的名头,还有用处。”
司空如默望向远处,神色似有怅然,复又变得坚定。
“你肯定也觉得我不近人情,冷心冷血,连自己唯一的妹妹也不惜牺牲。”
“但为了继承父亲的遗志,镇北侯府绝不可就此消亡。”
何况今日的亲密之举,乃是他有意为之。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消息便会传到陛下耳中吧?
到了那时,陛下因着收了虎符,而只能履行承诺,他只要想想陛下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忍不住要发笑了。
他在心中低声叹道:一切才刚刚开始呢,慕容星衍。
而回到冷宫的司云落与画晴分完包子,便收到了赦她无罪的旨意,既然撤了禁足,她立刻便可以回到皇后所居的凤仪宫去。
只是她才回去不久,刚刚沐浴完毕准备歇下,便见外面宫人静默着跪了一地,而一抹明黄颜色挟着暴怒,以雷霆万钧之势闯了进来,不容分说地扼住了她脆弱的脖颈。
“司空云落!公然与你亲兄长过从甚密,是当朕已经死了吗?!”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一见面就掐老婆脖子的龙龙(他犯病了,果咩……)
2.下一章他病就好了,没有落落治不了的病!
3.师兄的人设是不是很带感哇哈哈!毕竟他现在是真的对妹妹没什么感情,甚至还觉得有点恶心,演技高超罢了
4.从他没问落落怎么跑出来了就可以看出,师兄根本不关心她为什么跑出来,但只要她跑出来,师兄就会亲手把她送回去,她作为镇北侯府的棋子,永远别想逃离这深宫
5.别告诉我你们全都支持小白了(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