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慧兰怔住,残汤洒一身而无所觉,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记在苏家族谱?”
“对,我是娘的儿子,自然该记在苏家族谱上。”梁源顿了顿,黝黑的眼眸直视苏慧兰,“更应该姓苏。”
苏慧兰鼻子一酸,端碗的手细微颤抖。
她仰目盯着墙头看,砖缝间斜斜长出一朵花,嫩生生的,竟比好些精心伺候的花草还要绚烂。
梁源心里打鼓,忍不住轻唤:“娘?”
苏慧兰迅速抹了下眼角,嗓音沙哑:“好,娘记得半个月休沐一次是吧,今儿休沐,等下次咱们就回家去。”
梁源缓气:“好。”
这一遭之后,梁源明显感觉到母子二人的关系愈发亲近。
谁都没再提起云秀和梁守海那两个煞风景的玩意儿,一个进屋学习,另一个则轻手轻脚地干活儿。
裹挟着夏日气息的晚风悄然**过,和着繁茂枝叶沙沙作响,墙头那朵花舞得欢快而明畅。
翌日,梁源早早去了私塾。
和前几日一样,甲班的同窗依旧有意忽略梁源,彼此说笑着,一个眼神都欠奉。
好似在双方之间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被孤立隔阂的,始终只有梁源一人。
摆脱污名,又将正式成为苏家子嗣,梁源心爽神怡,被区别对待也不似先前那般堵心,同方东和苏青云问声好,径自落座。
同窗相视一眼,有尴尬和其他一些说不清的情绪氤氲其中。
平静度过一个上午,午休时间,大家差不多刚吃完饭,正准备娱乐一番,外头忽然响起热闹的锣鼓声。
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不论男女老少皆是如此。
学子们跑到门口,伸长脖子张望。
只见两个衙役打扮的男子朝这边走来,一人敲锣一人打鼓,配合得当,又力道十足,两个人硬是搞出了二十人的场面架势。
道路两旁有不少百姓围观,指指点点,低声讨论,喧闹升天。
“咋回事,镇上有啥大事吗?”
“瞅见他们那身衣裳了没,那可是府衙里头办差的衙役才能穿的。”
“你咋知道?”
说话那男子哼哼一声,颇为自得:“前年我沾了唐老板的光,得以去府城见识一番,恰好在酒楼里看到穿着这样衣裳的衙役。”
诸人闻言,不禁陷入沉思:“这可是府城的衙役,干啥到咱们一个小镇上?”
男子又道:“肯定有大事要说,咱们等着就是了。”
锣鼓响了一会儿,衙役同时停下,其中一人扯开嗓门儿:“大家都过来听一听瞧一瞧啊。”
有人急了,壮着胆子喊:“官爷你赶紧说呗!”
也不知有意无意,那衙役恰好停在了私塾门。
一敲锣,扬声道:“灵璧县县令的妾室云氏陷害正室与嫡子,且妄图杀人灭口,幸好知府大人英明,戳破了她的阴谋,将其捉拿归案。”
宛若一滴冷水掉进热油锅里,大家接连躁动起来。
“县令大人的妾室,那不就是云姨娘?”
“不是说云姨娘是个好人,那开点心铺子的正室和考上童生的嫡子才是坏人吗?”
“前两天我还聚了一大盆洗菜水,泼到那家点心铺门口呢,现在啥意思,敢情云姨娘才是个坏胚子,掌柜的和童生老爷是个好的?”
衙役清清嗓子,继续高声道:“现云氏已认罪,判决文书已张贴在杨河镇门口。因此案涉及到一位童生,知府大人爱才,特命咱们来此澄清。”
“哦呦,这可真是造孽了!之前咱们又是骂又是往门口丢脏东西,可不把人得罪透了?”
“走走走,咱们赶紧去瞧瞧,那文书上写了啥。”
先前道破衙役身份的男子自告奋勇:“正好我认得几个字儿,不如我随大家一道过去,把文书内容念一念?”
当下老百姓识字的还是少数,一听这话连声叫好。
于是乎,一群人乱而有序地朝镇门口涌去。
两位衙役完成了大人交代的差事,朝私塾的方向颔首示意,拎着锣鼓功成身退。
私塾前,一片鸦雀无声。
众人脸色红了青青了白,跟开染坊似的,无比精彩。
“啪啪啪——”
激昂的鼓掌声打破死寂,唐胤仰头叉腰,就差一蹦三尺高了,狂喜之下一把抱住梁源,大巴掌猛拍他的后背:“源哥儿!源哥儿!”
“我就说了你和婶子都是无辜的,他们偏不信,现在好了,真相大白,恶人终有恶报,真是太解气了!”
唐胤只字未提那些个同窗,却每个字眼都在暗指他们见风使舵。
学子们俱都羞愧不已,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他们没有孤立疏远梁源,还是说他们原先的冷漠审视都是错觉?
事实就是,他们都听信了那该死的流言,给梁源造成不小的困扰,甚至是伤害。
方东将他们的踟蹰看在眼里,神色冷漠,却在转向梁源时尽数化为笑意:“恭喜源弟,终得沉冤昭雪。”
唐胤又“啪啪啪”连着好几下拍在梁源后背,太过激动而不知轻重,拍得梁源龇牙咧嘴,好悬没绷住表情。
方东扶额:“好了好了,大家都别站在门口了,快进去吧。”
梁源如蒙大赦,连忙挣脱开唐胤的魔爪,拉着方东直奔课室跑去。
唐胤不干了,追在后头跑:“诶你跑什么,源哥儿方弟你们等等我!”
说笑声逐渐远去,其他人脚底像是黏了胶水,木桩子一样钉在原地。
夏日灼热,烤得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方恍然回神。
“张兄,要不咱们回去跟梁源道个歉?”
他们也是被流言误导,只要解释清楚,想必梁源定能理解他们。
张衡思忖片刻:“不若咱们凑点银子,请梁弟去酒楼吃一顿,就当做赔罪了。”诸位深以为然:“也行,那就说好了,就定在休沐这天。”
大家约定好在休沐前凑齐银两,相携回了课室。
课室内,梁源正与方东、唐胤讨论文章。
张衡是个急性子,又担心梁源心中生怨,思来想去还是走上前,拱手作揖:“梁弟,之前是衡心胸狭窄,误信他人言,梁弟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要同衡计较。”
梁源侧目,嘴角笑意不变:“无碍,若我是旁观者,也会被流言误导,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张衡心里却很不得劲。
在此之前,他们和梁源的关系虽比不上方东和唐胤,平日里也会说笑着讨论试题,谈论趣事,自然且和谐。
方才梁源那番话,却字里行间都透着疏淡。
张衡苦笑,终究是他们的过错。
他按下纷乱的心绪:“多谢梁弟,不知梁弟休沐日可有要事,我们在泰兴酒楼开一桌席,就当是庆祝你和方弟考中童生,顺便......”赔罪。
“不好意思张兄,休沐那天我要回村,可能无法赴约了。”梁源婉言道。
不仅张衡,其他竖着耳朵的同窗也都心一沉。
张衡强笑:“这样啊......既然如此,那就等梁弟考中秀才再一同庆祝吧。”
谁都能听出梁源话语中的推拒意味,再强求下去,就是不识抬举了。
梁源谦逊道:“院试得等到两年后,乾坤未定,能不能考中还得另说呢。”
张衡又干巴巴说了几句,自己都觉得尴尬,胡乱找个借口离开了。
梁源抬指抚平书页,收回目光:“咱们继续吧。”
课室内,学习氛围浓郁,不时冒出几句之乎者也。
可谁都知道,他们和梁源的关系再回不到当初了。
……
灵璧县县衙
梁守海身着官服肃立在县衙门口,在他身前几步远的地方,是从府城过来的衙役。
六个人一字排开,手持锣鼓,硬是把通报判决文书这样严肃的场合衬得热闹又喜庆。
一通敲打,衙役照本宣科,把大人塞给他们的小纸条上的话背出来:“灵璧县县令的妾室云氏陷害正室与嫡子,且妄图杀人灭口……”
百姓的眼神逐渐从震惊转变为厌恶,犹如淬毒的利刃,扎得梁守海鲜血淋漓。
偏生他不能甩袖离去,面带微笑听完全程,末了还得向百姓们做自我检讨。
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若我早知云姨……云氏所为,我绝不会任她逍遥法外,我无愧于灵璧县的百姓,可我愧对于我的妻儿……”
县令大人声声自责,句句哽咽,听得大家难免心生动摇。
县令大人都说了,他事先毫不知情,都是那犯妇云氏一人所为,县令大人也是被蒙在鼓里,他们不该责怪于他的。
“大人您别自责了,我们都知道您是被云氏蒙蔽了,想必夫人和少爷也不会怪您的。”
梁守海拿袖子拭泪:“希望如此吧。”
待衙役离开,梁守海打发了围观百姓,一转身,面色瞬间冷凝下来。
刚从府城回来的管家不小心瞥见,心脏怦怦乱跳,连忙低下头。
梁守海止步:“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不过没见到夫……云氏。”触上梁守海警告的视线,管家连忙改口,擦了擦汗,“衙役说知府大人有令,不许任何人见犯妇云氏,所以老奴让衙役把休书转交给她。”
“日后梁家就没有云秀这个人了,只有犯妇云氏,这点你给本官记住了。还有源哥儿那边,他不是在姓季的私塾读书么,明日你以本官的名义送些饭食过去,切记要让所有人知道饭菜是本官送的。”
管家连声应下。
梁守海正欲再吩咐几句,忽然止住脚步,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盛哥儿。”
梁盛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两眼通红地望着他爹:“爹,娘呢?”
“云氏不过一个妾室,你娘是苏氏,日后万不可再叫错了。这个点你不应该在背书么,跑出来作甚?”
梁盛急急冲上来,一把攥住梁守海的宽袖,近乎哀求地说:“爹,你能不能把娘救出来,她是为了我才不得已做出那些事的,您……”
梁守海厉声喝止:“你既知道她是为了你,就更该抛却一切杂念,认真读书,早日考取功名。”
梁盛紧咬嘴唇,不知不觉间鲜血溢出来,铁锈味充斥在唇齿间。
他瞳孔灰暗,像是有什么轰然崩塌了。
傍晚放课,唐胤兴冲冲拉着梁源并方东去镇门口看判决文书。
衙役是中午来杨河镇通报的,到这个点还有好些镇上的百姓围聚在这里。
有识字的站在判决文书边上,超大声地将上面的内容读出来:“……主犯云氏笞一百,判绞刑!从犯云大笞一百,流放三千里!”
梁源抵达时恰好听见这一句,略有些诧异,低喃道:“怎么判绞刑?”
流言传开时梁源曾研究过靖朝律法,像云秀这样的情况,顶多判个流放。
这点唐胤倒是可以解答:“一来与人合谋要取人性命,二来陷害嫡妻嫡子,为防止有妾室效仿,造成不利影响,才判得重些。”
“不过依我看,知府大人的判决十分公道,没有因为云氏是……爱妾而徇私,不偏不倚,以儆效尤,我猜啊,那些蹦跶得厉害的妾室估计得安分好长时间了。”
有人注意到梁源,见他眼熟,略一思索,忽然一拍手:“这不是杨河点心铺的童生老爷么!”
数十道视线如同探照灯扫射过来,梁源左手唐胤右手方东,低声快语:“跑!”
果不其然,梁源前脚刚跑,后脚那些人就围了过来。
就差一步,梁源他们就被人群淹没了。
待跑出一段距离,三人喘气驻足,双手扶着膝盖,左右望一眼,相视而笑。
方东最先直起腰:“好了,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源弟也该静下心读书了,还有唐兄,你也得加把劲儿,争取下旬的考核进入甲班。”
梁源摸摸鼻尖,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事堆在一起,确实分走了他不少心神,这点他得承认:“我知道了,多谢方兄提醒。”
唐胤则拍着胸口:“放心吧,若是我再升不到甲班,我这名字就倒着念!”
三人边走边说,原路折回私塾,在此各奔东西。
离去前,梁源忽然朝唐胤拱手见礼:“多谢唐兄。”
唐胤吓了一跳,跟被踩了尾巴一样,一下蹦出两步远:“你、你这干嘛呢?!”
梁源正色道:“若没有唐兄借给我的人,可能事情还要拖延很久,没这么快解决。”
从府城回来,梁源就跟唐胤借了个人。
是唐家的一个小管事,瞧着像个瘦猴儿,又黑又瘦,像是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刨食,或者常年东奔西走的人。
梁源请唐胤帮忙打听到陈勇现今居住地,又让管事打扮成货郎,一直暗中在陈勇家附近游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云秀若想拿当初那件事做文章,陈勇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事实证明,梁源猜对了。
只是低估了云秀的丧心病狂,不仅将这件事闹得全府城皆知,还想害人性命。
那管事也是个机灵的,在救下陈勇后怂恿他去府衙告状。
于是就有了后面那一出。
唐胤双手抱臂:“瞧你这话说的,多见外啊,咱们仨可是好兄弟,未来可是要叱咤官场的!”
话说得有点大,梁源并方东都笑了。
“当然了,你若是真想谢我,我也不介意。”唐胤一摸下巴,“上次你说的那个蛋黄酥,我想尝尝。”
梁源扬眉,就这?
唐胤点头:“听你那般描述,我倒想尝尝是何滋味。”
关于蛋黄酥,还要追溯到一个月前,苏慧兰刚开始腌制咸鸭蛋的时候。
梁源前世就喜欢吃咸蛋黄,没钱的时候一颗咸鸭蛋就能吃两碗粥。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蛋黄酥,就跟苏慧兰描述了一下。
恰好唐胤来他家做客,顺便找梁源答疑,听到这番描述,就记在了心里。
梁源自无不应:“没问题,到时候方兄唐兄见者有份。”
唐胤笑嘻嘻,方东性情向来内敛:“多谢源弟,明儿我把这几天的笔记给你,你好好整理,查漏补缺。”
梁源拱手:“那源便却之不恭了。”
那天梁源跟唐胤借人手的时候,他也在场,当时不明白梁源的意图。
后来事发,方东才意识到,梁源这是未雨绸缪,提前把一切都布置好了,来一招请君入瓮。
可能过程中梁源和苏慧兰遭了点罪,结果却是无比痛快的。
替梁源高兴的同时,方东也再一次见识到梁源的敏锐。
思及此,方东会心一笑,三人彼此道别,各奔东西。
梁源刚到家门口,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铺子门口人头攒动,放眼望去起码有上百号人。
倒退两步抬头看招牌——杨河点心铺没错了。
从他搬来镇上,铺子可从未在一个时间段迎接这么多客人。
苏慧兰还有刘兰心赵荷花忙得晕头转向,眼瞅着今日份的点心快要见底,只能硬着头皮:“对不住了各位,点心都卖光了,要不你们明日再来?”
客人们一口应下,半点意见都无,或者说,半点意见不敢有。
之前他们是怎么对待苏慧兰和梁源的,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眼下真相水落石出,梁源母子本是无辜,却平白遭受他们好几日的针对,是个人都会记仇。
若苏家只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他们只当失忆,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梁源十一岁就已经是童生,还得了知府大人青眼,特地派人来澄清流言。
这样一个小少年,可谓是前途无限,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
原本他们还想趁乱多塞几文钱,谁知苏慧兰那双眼毒得很,一眼就看出铜板多了,又还了回来,简直油盐不进。
正苦恼着,忽然听见一人大叫:“童生老爷!”
“刷——”
梁源一下子接收到上百道灼热的注视:“……”
大家一股脑围了上来,问东问西,嘘寒问暖。
“童生老爷回来了,读书累不累啊?”
“这是自家种的萝卜,童生老爷拿回家尝尝,水灵灵的,可香。”
“童生老爷渴不渴?”
“童生老爷饿不饿?”
不过短短几日,态度转变太大,梁源一时接受无能,使出全身力气,突破人墙冲进铺子。
苏慧兰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
梁源长舒一口气,终于安静了。
一抬眼,就对上三双揶揄的眼睛。
梁源以拳抵唇,低咳一声:“今天的生意,挺好。”
苏慧兰脱了襜衣,在场谁都明白生意好的原因,只是不明说罢了。
另外两人都是有眼力见的,相继提出离开。
梁源觑了眼他娘:“知府大人让衙役来澄清的事儿,娘您知道了吧?”
苏慧兰从厨房抱出几根萝卜,蹲在院子里削皮:“听说了,打一百大板,绞刑,今晚煮萝卜汤,喝不?”
话题跨度太大,梁源一时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地点头:“喝。”
他又端来小木凳坐在一旁:“娘,你啥时候做蛋黄酥?”
苏慧兰边削皮边说:“本来准备今天做的,但是客人太多了,忙得脚不沾地。”
梁源把萝卜推回簸箕里:“辛苦娘了。”
苏慧兰笑了笑,又埋头做事。
吃完饭,苏慧兰忽然来了句:“其实我本来不打算把点心卖给他们的。”
梁源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安静聆听。
“他们欺负我也就罢了,还欺负源哥儿,说你不配做童生,怎么不配,我源哥儿最配!”
“然后又转念一想,我可以不原谅姓梁的一家,却没必要和那些人搞出个什么老死不相往来,本就是陌生人,他们估计现在慌得要死,还巴巴地把银子送给我手里,有钱不赚王八蛋,我又不傻。”
梁源哭笑不得,随后又很是感动。
不论如何,苏慧兰都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的。
“娘此言有理,他们都是不相干之人,也是听信流言,若不是这回,可能咱们都没机会和他们说几句话,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没必要将多余的情绪放在无关之人身上,不过是一种内耗,有百害而无一利。
如往常一样,梁源学习到亥时,熄灯入睡。
这一夜,是梁源几日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与此同时,有关梁源母子的澄清也如同当初流言那般,在一夜之间快速流传开。
但凡消息流通的,都知道县令大人爱妾的恶行。
有人斥骂云秀,也有人隐晦表示县令大人糊涂,宠妾灭妻。
总的来说,双方的名声彻底颠倒,云秀成了过街老鼠,就连梁守海也受到些许影响。
一夜好眠,翌日梁源出门,那是天也蓝了,水也清了,就连树上的鸟儿,叫声都变得清脆了。
然而,好心情只持续到午休时间。
在见到拎着食盒的梁府管家,梁源的愉悦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