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白红梅, 是徐小鹏的媳妇儿。”看着徐小鹏两口子拿着钱离开后,徐向红一阵阵感到惋惜。
“徐小鹏是很有希望考上大学的,你大哥都说他是因为前些年被耽误了, 但是基础很不错。”
胡韵华是深深看了一眼白红梅的背影, 心想这个徐小鹏任再好也没用, 有这么个搅家精,就这情况日子想想肯定不怎么样。
“要不我再劝劝去。”徐向红就是急呀, 现在考大学多难。
而徐小鹏这么有希望考上大学,他年纪也不小了, 都31了。
胡韵华本来想劝的,但是看到妈妈这么急也就没有管了,但是有些话她还要提前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妈妈伤心了。
“那个白红梅一看就是见利忘义的,说不准收了刘路的好处了。”
“妈, 你也别着急,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
“嗯, 我再去说说吧。”
看着妈妈离开后, 胡韵华才又转回了教室,她把手上的卷子给大家分发了下去, 这才说道今天是要摸底测验。
“今天看看大家的整体的水平,虽然我们的复习没有全部走完, 但是这个测验必须做。”
胡韵华又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以后整体测验要经常做,督促大家不断改进。后面的都交给了大嫂余庆花, 她赶紧去国营饭店上班了。
这两天国营饭店的食客明显不多, 连之前的一半都不到。受二饭店人员给幼儿园投毒的影响,整个市里的饭店营业都不太好。
甚至比之前最艰难的那段时间的人还要少。
胡韵华走在路上想着她之前正好有一个想法, 就是关于国营饭店的改良的事儿。正好趁这两天不忙的时候,和刘主任、牛师傅一块碰一碰。
只是她刚从街道办的院子出来没走几步,就被人给叫住了。
是街道的王主任,她好不容易看着胡韵华,赶紧就追了过来。“本来还想上你家找你呢,没想到你今天自己来了,我是有事儿找你。”
王主任知道胡家的事儿是胡韵华说了算,这事儿她也琢磨了好几天,想来想去也就这位才是个有本事的。
“是这样,咱们街道有个打扫卫生的,腿有点瘸。其实年纪很小,才刚19岁。”
王主任看了一眼胡韵华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有细细的说了起来。
“他叫程东,就是你们补习班那个程惠的亲弟弟。”
一听到是和程惠有关的,胡韵华的眉头就微微皱了皱。但她看到王主任露出略微担忧的神色,马上说道,“您继续说。”
“程东这孩子孩子跟他姐不一样。”
听王主任这么说,胡韵华知道这个程慧的品性确实不怎么样。
“可程东这孩子确实命苦,小时候得了麻痹小儿症,家里人也没给看病,留下了后遗症,现在走路还有点瘸。”
王主任叹了一口气。“可程东妈却是个别脑子货,家里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全紧着程惠,对程东这个孩子连个外人都不如。”
其实是因为当年程东妈被男人抛弃了,跟别的女人跑了,那男人的借口就是因为程东有病。
“男人想找别的女人时,就会有千种万种借口。”胡韵华淡淡地说道。
这种事儿他在后世见太多了。
“是啊,可程东妈不这么想,就觉得是程东方了她。”王主任是实在看那孩子可怜,要不然也不可能找到胡韵华跟前的。
“都19了,瘦得就一把骨头,从小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吃过亲妈的一口热饭。现在在街道上打扫卫生,特别的勤快。”
“你也知道打扫卫生没几个钱,一个月两三块顶天儿了。”
毕竟程东也是临时的,并不是街道上正式的职工,所以拿到的工资很有限。这还是街道王主任和几个副主任心疼他,自掏腰包给他出的钱。
“我看他实在可怜,他每个月那点钱全被他妈抢走了。”
胡韵华还不记得他们街道有这样的人,但内心是一阵凄然。
这个世上总有比他们过得更苦的人,她不记得上辈子程东怎么样了,但是如果程东过得很好,那肯定她是听说的。
毕竟从底层逆袭起来,一定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常谈的话。
但是胡韵华没听到一点消息。
“唉,最近他不是又被从家里撵出来了么,我让他就住在街道办的一个空屋里了。”
王主任说到动情的地方,掏出手绢,还擦了擦眼泪。
“从家里还给他拿了一袋子土豆半袋子棒子面。那孩子真是太可怜了,浑身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都这么大个孩子了,一点都不懂得护着自个儿,他妈打他,他也不会躲。”
王主任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真是太可怜了,身上没一分钱,我就想着帮他找个事儿干。”
胡韵华听着也是眼睛发酸,心想这个程东上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活到真正的长大呢。
就这么被亲妈折磨着,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创伤。
胡韵华那手翻了翻兜子,找出一块奶糖,这是萧正军给她装的。就是怕她忙起来,不好好吃饭,吃块糖垫垫肚子。
“谢谢。”王主任不好意思地又擦了擦眼泪,然后把那块奶糖塞嘴里了。
真甜。
“他妈现在天天追着他要钱,要不然也不可能把他撵出家来。”王主任连着叹了好几口气,这些年日子难,但都没像这个孩子这样的。
“最近市里有检查组下来,这孩子的打扫卫生的活也干不成了。”
“我看你那的补习班办的挺好的,人也不少,肯定需要打扫卫生和帮忙的吧。”
其实并不缺。
就是妈妈徐向红在负责这些,而且大嫂余庆花也会抽出时间来做。
不过胡韵华并没有直接回复王主任,而是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大嫂帮忙干活的时间都用来学习的话,确实可以说是少半个干活的人。
胡韵华略微沉思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样吧,先试一段时间,一日三餐跟着我家吃饭就行。”
“呀,你还管饭啊?”王主任本来想说不用管饭,也不用给工钱,每个月给一袋棒子面儿就行。
棒子面儿一斤不到一毛钱,19岁的孩子再能吃一个月就几十斤,况且还有别的搭配着吃。
“反正我家天天做饭,每天家里人吃饭的人也多,让他跟着我妈一块干活。”胡韵华想着现在家里人多,很多活干都干不完。她也不想让妈妈太累。
“要是不介意的话,先这么定下来,工资的话等他干上几天,我跟我妈妈商量一下。”
现在程东是住在街道办的空屋里的呢,还是街道办的几个人给拿来了个薄褥子,要不然他就得睡在木板子上了。
“他肯定乐意。”王主任高兴地回街道办去通知程东了。
胡韵华是去单位上班了。
确实,因为这两天来吃饭的人不多,他们这些人正好也能好好休息几天。
胡韵华就先找了刘主任,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刘主任一听她的建议,惊的站了起来,甚至因为激动两只手还有些颤抖。
“小胡同志,小胡同志啊,你、你再说一遍。”
胡韵华只能又说了一遍。“咱们饭店二楼不是一直空着么,我们装修一下都改成包间吧。”
刘主任做饭店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包间是什么意思。
在解放前的时候,一些高档的饭店楼下是厅堂,楼上都是包间,而有的一楼中间还搭有戏台。
可这种设置在解放之后全部被打乱了,社会价值体现倾向于集体与共享,而自我价值的实现,被掩盖了起来。
可是现在报纸天天在说经济发展,思想进步,打破常规。
刘主任也是很关心这些内容的,所以才会在胡韵华提出把空着的二楼都改装成包间时有些失态。
胡韵华又把这个话题深入了下去。“咱们饭店的名声现在越来越大了,不管是家庭聚会,还是朋友聚会,以及各单位领导们的聚会都愿意来咱们饭店。”
“可是毕竟是很私人的聚会,肯定希望安静一些,边吃边聊。”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刘主任乐得是一个劲地拍手。“对,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他们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吃饭,好好说话。”
“哎呀,小胡同志,你可是咱们饭店的福星啊。”刘主任又重复了这一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很多遍了。
“我去找领导说这个事儿,哈哈,我有预感,咱们饭店绝对会超前别的饭店几十年。”
胡韵华微微挑挑眉毛只是露出了个甜甜的笑,没有说话。
后厨的牛师傅被领导叫去开会了,开会的还有刘主任和白开。叫他们开会的是大领导。
平时大领导都呆在市里面呢,舒服的很。他是负责分管国营饭店的,虽然他是分管这一块儿的,但是几乎是完全不管,因为从来都没什么可管的事儿。
但是自从发生了二饭店投毒幼儿园的事后,他就临时在国营饭店办公了。
他和白开一样都在三楼办公。
今天他把几个人叫来,就是商议一下二楼装修的事情。
其实这种事放在以往,他根本就不会管,国营饭店发展的好与坏。根本上同他关系不大。
领导们也不会因为国营饭店发展不下去责备他,更不会因为国营饭店越办越好而夸奖他。
但是还是因为二饭店投毒的事儿,影响特别大,那个分管二饭店的领导直接被降级还换到了别的部门。
而分管另一个饭店的人,后来又把二饭店也统管了,现在叫和利饭店,这人每天过得都是胆战心惊的。
所以他最近才会在国营饭店这边办公,他也是怕了。
现在不仅是他们这些人,包括别的部门的领导都是天天无比认真,甚至有的领导还开始加班了。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白开带着刘主任找他说装修饭店的事儿。
这位大领导琢磨了好一会儿,又一想,如果国营饭店在他盯的这段时间火热起来,那市里的领导就看到他做的成绩了。
知道他是可靠的可用的,也很稳健。
几个人商讨了整整一天,最终大领导让白开写个材料他去递到市里,听听领导们的意见的。
在以往,这种事根本没有人会重视的。
说白了就是要批款。
国营饭店来跟市里要钱的,这种事儿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还是因为受二饭店投毒事件的影响,当大领导带着白开把资料递上去后,立即引起了几个领导的重视。
以往从未有过的速度开了会。
这件事儿胡韵华就不再关心了,她只是个提意见的。看到目前饭店需要哪些东西,或者需要进行什么样的尝试与改变,她都会提一点点自己的想法。
至于饭店领导会不会采纳,甚至什么时候可以通过,等等事宜。这些她都不关心。
胡韵华现在就是要把自己面临要处理的事情都解决好,这才是需要她真正关心的事情。
所以晚上一回到家,胡韵华就同妈妈说了程东的事。她自己其实略微有些犹豫,她担心的就是程东是程惠的亲弟弟这一原因。
以程惠这种性子,到时候一定会来找麻烦的。
而徐向红一听是关于程东这孩子的事,立即就表示没问题。“这孩子最近一直就住在街道办的空屋里,那屋里十几年没人住过了,要多脏有多脏。”
“我本来还想打听一下菜场那边有没有什么工作适合他做的呢?”
徐向红是听说菜场那边要招工,她刚想去打听的。
刚才就一直紧跟在媳妇身边的萧正军这会儿才插了一句,“菜场那边要能干活,做事利索的。程东不仅腿脚有毛病,长期的营养不良,根本没多少力气。”
“是呀,是呀。”徐向红也是有一些这方面的考虑,想着也没什么合适的工作。
可现在胡韵华说大嫂任何事都不用做,专心画画和准备考大学的事儿,其余的就交给程东干就可以。
“我倒是没什么的。”徐向红用眼角瞟了一下余庆花。
她可是知道这个儿媳妇有多么不爱学习了。
“妈,你该担心的是到时候程家的人来找麻烦。”
胡韵华现在越想越犹豫,可是都答应别人了。
“没事儿,我不怕他们。”徐向红还是心软,本来就想着怎么能帮助那个程东呢。
他们的高考补习班就在街道办的院子里,而程东住在旁边的一个小屋里。天天进进出出,早就认识了。
“那您去找他谈吧。”胡韵华不准备管这件事儿,反正有妈妈呢。
但是事情却有些奇妙了,程东是非要见胡韵华不可。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萧正军因有事没来接她,大伯萧齐天来了。胡韵华是很无语的,一共没有半小时的路,她还能丢了不成?
“我也正好松快松快。”萧齐天感觉头都要炸了。“老曲那个臭棋篓子,一点都不会下,还非要下棋。”
“最可怕的他还有棋瘾,他完全不知道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痛苦。”
这个胡韵华表赞同。
只要是和曲大红认识的,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棋技臭到熏天的地步了。
快到家的时候,萧齐天才跟她说起了程东。
“那孩子我刚见了下,确实是在家里受虐待的,是长期受虐待,身上有很多伤痕。不过我看品性不错的。”
胡韵华一听连大伯都觉得不错,那人应该是可以的啊。
她前脚一进院子,就见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就跟个衣服架似的,冲她很大声喊了一句“嫂子”。
胡韵华满头黑线,看样子是跟萧正军很熟了。
不过这男人也是瞒的太紧了,一点都不跟她透露一下,完全让他自己去品。
她能品什么啊,品一品别人叫的嫂子好不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