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韵华建议直接去派出所报案。
苗二嚷嚷着先吃了饭, 他是空着肚子来的，今天一定要狠狠的多吃几个菜。
吃饭当然要吃，但是案还得报。
胡韵华把程东的事情跟后厨的人说了一遍, 小牛师傅第一个跳出来喊着赶紧报案。
他自从差点被二食堂的人害了, 现在只要是听到不好的事儿, 就想着赶紧报案。
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牛师傅听到这件事之后居然哭了。牛师傅哭的特别伤心, 一直说这孩子受苦了，就像他嘴里说的孩子是他自己儿子似的。
不只是胡韵华感到奇怪, 连所有的后厨的人都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瞅着牛师傅。
在一瞬间的空气凝固之后，牛师傅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大家。
“怎么了，难道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个心狠的人吗？”
“这么可怜的孩子, 你们心里难道不觉得难过吗？”
“是觉得挺难过的。”小牛师傅回了他一句，转过头冲着其他人挤得挤眼睛。
瞬间, 厨房又恢复了刚才忙碌的样子。
“唉。”牛师傅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长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心就特别的软。”
他转过头冲着胡韵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那孩子啊，等他吃了饭, 我带他去报案吧。”
对于牛师傅的热心肠不只是胡韵华感到奇怪，整个后厨的人都觉得牛师傅今天很不得劲儿。
“他是不是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胡韵华都好奇地去找刘主任问了一句。
很明显，事实不是这样的。
刘主任也听说了牛师傅的决定, 随后摇了摇头。因为刘主任对牛师傅的事情比其他人更了解一些, 然后就想到过去一件事儿，只是跟胡韵华一个人说了。
“牛师傅倒是真有个亲弟弟, 没活过10岁。”
随后刘主任的眉头紧的紧。“那些年最苦的时候。”
“活活饿死的。”
以前牛师傅可是个瘦骨嶙峋的小个子，出去弄吃的，等回到家，弟弟已经饿死在炕上了。
这一幕已经成为牛师傅这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心里的那道坎，即使时间过得再长，也不可能让牛师傅忘记这件事。
人说过去的伤痛都是可以通过时间来抹平的，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因为时间的变迁而减轻伤痛的。
心里的那个最痛苦的地方，永远无法因时间而减少或抹平。
牛师傅的情况就是这样子，他的弟弟的死，永远无法让自己心里平复。
因为牛师傅总在想，如果他早回去一会儿，他的弟弟就不会死的，深深的自责一直围绕着牛师傅那颗残破的心。
如果不是程东这件事，胡韵华也想不到牛师傅这么个看着很乐观的人，有着无法走出去的过去。
所以当略显肥胖而壮实的牛师傅，一只手拉着瘦巴巴的程东时，这位厨房的老师傅，眼圈红了。
胡韵华没有去，萧正军还有别的事儿也没有去。
跟着去的是妈妈徐向红，还有晚一步来的王主任。
尤其是王主任，在看到牛师傅这样子后，脑子就开始转圈了。她瞬间就明白了，程东这小子来运气了。
王主任这一路上把徐向红左看右看，又朝国营饭店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低声地喃喃道，“姓胡的这家人，真是厉害呀。”
不仅人厉害，运气也逆天，而且现在是谁跟他们家沾上，谁来福气呀。
王主任马上离着徐向红更近了，恨不得紧紧贴在对方身上。
对于王主任这个老邻居，徐向红只觉得她今天有点怪，也没有多想。
到了派出所，廖公安出去了，正好梁所长在。
因为来的都是熟人，所以他自己接待了这拨人。从王主任和徐向红的嘴里把程东过去和今天的事都了解的非常清楚，尤其程东的耳朵还包着，有医院大夫给开的药和诊断。
这事要放在别人头上，也会按照以往的处理习惯，先做家庭调解。如果调解不成，再让双方各退一步。
反正采取的措施，大部分情况都是以和为贵。
但是梁山经历的事儿太多了却更明白，家庭虐待的结果是多么可怕。他也是亲眼见到过有被家长打成残疾，甚至打死的。
那样的惨剧他不想再见到，或者在听说。
所以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只问一句，你接受调解吗？”梁山看着一直低着头，想哭却又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的程东。
这孩子明明才19岁，却经历了别人一辈子都无法面对的可怕。
程东并没有说话，但是却一直在摇头。
刚刚胡韵华已经悄悄告诉过他，跟着来的那个胖胖的牛师傅，会帮助他的。
而且包括街道上的人，他们这些人，都会帮助他的。
所以他不要害怕。
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一定要说出来。
“不。”程东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这个字。
“不接受，我不、不接受。”
程东说完这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整个人都有点发抖了，牛师傅也按照胡韵华给他出的主意，马上朝梁山说道，“梁所长，我想收养他。”
牛师傅的话简直就是让梁山解决了最紧急的这一环，如果他们出面干涉程家的事，那就意味着还得有很好的解决方案。
现在牛师傅说的话，正好就是给了一个这样最好的答复。
这时候王主任连忙补充了一句，“程家母女俩虐待这孩子10来年了，我作主了，一定要给他断亲。”
“而这位牛师傅又是程东的亲戚，自然可以收养他的。”
虽然程东已经成年，但是他在长期的压榨之下，现有的生存空间是很小的。
离开目前的生活环境，他要面临的事情，不仅是工作和生活，最重要的是怎么防止程家母女俩的欺压和骚扰。
而今天程东却像是头上罩了福星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这事情我亲自去办。”梁山又跟帮助人招了招手。“不过你们街道的人得跟我一块去，这样才能把这个断亲的事儿办好。”
因为梁山代表的公安，他不能那么明显的让程家人感觉到他是偏向谁。
这中间的一些和稀泥的事儿，免不了要让旁边的人来做。
而街道的人是最合适的了。
断亲后还涉及到迁户口，出证明等事，全部需要街道的配合才能办好。
牛师傅是直接把程东给领回了家，让他失去小儿子多年的老娘，又重新有了小儿子。
不说牛家今天是如何的高兴，就说王主任跟梁山去了一趟程家后，预料中的事情确实没办好。
这些都是他们预料中的事儿。
但是没有预料到的是那个程惠的对象，也在家。
刘路今天在程家吃到了肉，意犹未尽的用手抹了好几次嘴，撇着一条腿瞅着梁山和王主任嘿嘿一乐。
“唉，我明白你们派出所和街道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别人看我的笑话嘛。”
他这话不仅梁山没懂，一向脑子比别人转的很快的王主任更是没听懂。
但是王主任毕竟天天在处理的都是这类的事，并没有因此生气。“刘路啊，你不是开了补习班了吗？”
王主任的意思是说，这是程家的事，和他姓刘的关系不大。他还没跟程惠结婚呢，有些事儿不该他管就别瞎管。
多管闲事儿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有的时候也会给自己招祸的。
“呵，嫌我多管闲事儿啊。”刘路下巴往起一抬，一只手在桌脚上拍了一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全是姓胡的在后面捣的鬼。”
“谁不知道程东那个小贱货就是个没用的，那么个大小伙干什么都不行，给家里都挣不回几分钱了。”
就像是程家他做主一样，刘来的声音越来越高。
“以前怎么没事，都要把他打死了，半个字都不会说。怎么刚到胡家的补习班帮忙，就要跟家里断亲了，还说虐待他？”
“呵呵，他连一分钱都挣不回来，不打他打谁？”
他这 话说得连梁山都生气了，刚要抬手，就被一旁王主任摁住了。
王主任赶紧拉住了他抬起的手，是知道梁山性子直，容易吃亏。
她说话语调都没变。“哦，你们不同意断亲呀，那现在程东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你们给准备好钱，我明儿个再来。”
“跟他们这种人不能来硬的。”王主任对街道里的每个人都特别了解。“刘来就是看胡家开补习班眼红了，而且和他表哥也开了。”
“但是现在他们讲的课不行，好几个图便宜的人其实都后悔了。”
那几个人不敢直接找胡家的人说回去的事，私底下悄悄找王主任，想让王主任在胡韵华那里给说几句好话。
“刘来这补习班就是坑人，他把那个学习不错的徐小鹏挖走，我知道现在是逼着徐小鹏给大家讲课。”
梁山听着这么离谱的事儿，都是一阵阵的吃惊。正好徐小鹏他知道，学习不错的。
“是学习不错呀，可有个见利忘义扯后腿的媳妇儿？”王主任又是一阵摇头。“咱们这街道要说学习上能力强，其实除了胡家老大外，就是胡家那闺女了。”
只不过是胡韵华不考大学，要不然以她的才学早就把那些说闲话的人的嘴给堵上了。
“我看她就爱赚钱。”梁山呵呵笑了。
王主任也跟着一块笑了。
不过程东这事，却像是卡在半山腰上了。
胡韵华却推断出，这只是刘来针对他们姓胡的，其实对于程家母女来说，打心眼里恨不得把程东这个拖油瓶给踢出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