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别墅外的雅荷漂浮在翠绿湖面,幽暗寂静。
别墅内,明亮水晶灯洒落下璀璨的光, 映照得顾北忱脸庞白皙得可怕,像是雪山神域里的神,触不可及。
特别是那双眼眸, 沾染着浓郁的寒霜。
他平日里的状态便是如此,可只要她缓慢靠近, 寒冷的眼眸渐渐沾染了不一样的情绪,像是有了温度。
这些时日下来, 裴南枝已经习惯并且不再惧怕。
她发现顾北忱远观像是冷面佛, 近观倒更像是心直口快有血有肉的狐狸, 什么都掌控在他手中。
裴南枝缓步走过去, 在他身旁落座, “我不知道今天阿姨会过来, 以后你可以给我电话,我会立马赶回来的。”
不是约好了, 结婚后这种应付长辈的事情, 由她来处理。
顾北忱靠在沙发,还是那副慵懒的姿态,目光始终溺在她脸庞的笑弧里。
“她说不需要你改变。你的生活照旧,她可以配合你。”
裴南枝怔愣。
片刻后,侧身看向顾北忱,眨了眨眼睫。
知她心底心思,顾北忱伸长手臂将人捞过来, 惹得裴南枝惊呼一声,环抱住他的脖子。
瞬间两人的姿态变得亲密, 顾北忱抬眸,高挺鼻梁蹭着她的,眼眸深处溺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早和你说过,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裴南枝垂下翘卷眼睫,“之前约定不是说,长辈之间由我处理,毕竟你公司的事务繁忙。”
“这么有顾家主母的自觉?”
低沉的嗓音落在耳畔,满是调侃,惹红了裴南枝的眼尾。
顾北忱适可而止:“我们顾家原本是浮城那边的,在当地颇有威名,你做新闻的必然听说过浮梦今安五大家族,顾氏也算其中之一。那等家族必然是深宅大院规矩多,高祖父年少时候离经叛道,不愿意被困在顾家,从浮城离开,到临城落地生根,自己创业便成了当年临城之首。”
这些,裴南枝多少听说过。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说起这些。
“高祖父自己离经叛道,带出来的孩子自然是没那么多规矩。因为独自出来,在临城的顾家也就成了独门独派,没有那些旁支。你应该也知道在南山那边有老宅,不过现在只有爷爷会去守着,我们这些后辈倒是在外面逍遥快活。”
顾北忱宽大手掌贴着她纤细的腰肢,扶着她让她舒服坐在他腿上,白皙脚踝贴着质地柔软的西装裤。
“我爸和我妈,从我接手顾氏开始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平日里不是鉴赏古玩,就是外出旅游,基本上不管事,家里的事情都由我做主。以往了然一身,没有人支撑,自然是无话可说。你既然嫁过来是主母,家中一概事务是该由你做主,你自是可以摆出主母的姿态,不用为迁就她们做出改变。”
顾北忱话是这样说,但裴南枝是万万不敢拿腔拿调借着顾北忱去树立威望,更何况是当这一家主母,盖过林薇薇的威严。
见她拿浓黑眼眸望着自己,樱桃小嘴紧抿着,眼睫都不敢多颤一下,顾北忱心底了然她的想法。
骨节分明的手掌沿着腰线往上,搭在她单薄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我既给你这个权力,你应下便是。家里原本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当真去做主,只是让你不用太夹着尾巴,半点没有顾太太应该有的姿态。嗯?”
裴南枝撩起浓密如鸦羽的睫毛,从鼻腔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应下。
“你同寻寻常年出入顾家自然是知道的,我妈不是那种重规矩的婆婆,她偶尔会过来,多半只是想看看你我,想人了一通电话召唤回去,与平常家里没差别。你计划着脱离裴家,也是做好过平常人生活的打算,往后按照你的想法计划走便是。”
裴南枝略微讶异。
脱离裴家这件事,其实她计划已久,从她小时候被送到学校寄宿,上大学开始攒钱买房开始,她一步一步做好打算,工作稳定后便慢慢脱离裴家。
只是裴家临门给她安排了联姻,这次搞得计划失败,转而又嫁入了顾家。
这些她从未与人说过,顾北忱却像是都能猜透似的。
忽而,觉得鼻尖酸涩,裴南枝垂下眼眸,眨了眨眼睫,才将情绪彻底压下去。
“那我之后也可以继续做我喜欢的新闻么?”
“自然。”顾北忱面无表情,那双眼眸里透着极致的慵懒,“又没人要求你放弃。谁敢?”
话中意,她现在可是顾家主母,顾北忱不说话,谁敢过多干涉。
裴南枝眼眸深处溺着感激,垂下眼睫看他,忽而发现两人的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纤细的手指蜷缩着,慢慢揪住他的如雪衬衫衣领。
顾北忱有意逗弄,声音哑了几分:“顾太太倒是在意你婆婆的看法,有这心思是不是该履行义务?”
“嗯?”
刹那间,裴南枝想到秦馥郁说的那些话。
领证同居后,两人自然而然同床共枕,只是到目前为止,两人只是热烈接过吻,倒是没有更深入。
裴南枝红润嘴唇紧紧抿着。
他是这个意思吗?
思绪漂浮着,裴南枝忽而感觉温热攀上她的单薄的脊背,是顾北忱宽大的手掌支撑着她,转了身缓慢将人放在沙发上。
她抬起如鸦羽的眼睫,望入他那幽深似海的眼底,如雪肌肤被温热炙烤着,酥麻感觉渐渐攀附而来。
他线条分明的红唇抵在她唇边,直接点明:“培养夫妻感情。”
夜深时分,窗外有飞蛾扑在落地窗玻璃,像是看不透那层清亮的玻璃,硬是要往里面拍打翅膀,却怎么都飞不进去,只能转而往其他地方。
裴南枝躲开那炙热的眼眸,视线被飞蛾带偏,“我有在努力。”
“噢?”
他手肘撑在沙发,身体像是浓密的网将她全面包裹住,却也没有压下重量,只是虚空而在。
裴南枝道:“这些时日,我研究了网络的帖子,总结得出,培养感情多半要长时间相处,不能同进同出,也应该时常交流。”
“怎么交流,嗯?”
裴南枝觉得他好似有些故意,总是贴着她耳廓说话,略带浓重气音。
那双浓墨般的眼眸,压迫性又太强,裴南枝看了一眼赶忙移开。
“前段时间,我们两个人都很忙,有时候我睡着了你都还没回来,等我醒来你又去上班了,我们压根没有多少时间好好相处。”
裴南枝道:“这样下去,我们更像是住在一起的租客,压根不像是夫妻。”
“那应该?”
“不如我晚上等你回来,或者早上你可以将我叫醒。也可以有属于我们的仪式感。”
裴南枝眼神闪烁,黑如鸦羽眼睫眨了眨,将心底所想压下去,改了说法,“什么仪式感,这个还没想到。”
顾北忱淡漠一笑,“什么仪式感好,不如给顾太太专有叫醒服务?”
“叫醒服务?”
顾北忱凝眉看她,温热的手掌慢慢抓住她纤细手腕,“叫醒服务该如何,温柔的,还是夫人喜欢直接点?”
裴南枝还没理解,顾北忱温润的嘴唇贴过来碰了碰她的唇,很轻的,像是羽毛拂过,惹得人心底痒痒的。
却没料到,下一秒,热烈的吻犹如海啸过境。
他突然用了劲儿,宽大手掌从她脖子下绕过,将人往自己怀里搂过来,发了狠吻她,舌尖灵活撬开她的唇齿,直驱而入。
温热和温热的触碰,是柔软的,也是猛烈的。
在沉溺下去那一秒,裴南枝晃神想,顾北忱好似特别喜欢吻她。
从两人领证后,每一次他的靠近,都会伴随温柔又热烈的吻。
真的是,又温柔,又热烈。
温柔的是他的蜻蜓点水带着深情,柔软的嘴唇一遍一遍临摹着她的唇线,热烈是他每一次总会逐渐失控,双臂紧紧抱着她,像是要将她塞进心窝里似的。
之后的夜晚,她等着他回来,或者早晨还未清醒之时,顾北忱总喜欢将她搂入怀中,慢慢的,细磨着亲吻她。
温热的手指撵着她的耳垂,拂过她白皙的脖子,一寸一寸,就能让她战栗不止。
裴南枝不是没有感觉到,好些时候她大腿如雪肌肤贴着一道滚烫,如钻石般坚硬,但顾北忱从未越过雷池,只是热烈又温柔地吻着她。
……
“吱吱,想什么呢?”秦馥郁轻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思绪换回来,“
从刚刚一直在发呆。”
雅荷名苑别墅里。
裴南枝和秦馥郁窝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顾扉寻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抓了抱枕半趴在沙发边缘,仰头望着她。
纤细手指捏着高脚杯,裴南枝抿了口红酒,说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秦馥郁立马起身,面向她,惊诧道:“你们领证到现在一个来月了,还没doi?”
裴南枝轻缓摇了摇头。
秦馥郁举起双手,用力鼓掌,“冷面佛就是冷面佛,不只是表面冷,内在也这么冷?”
顾扉寻倒是不意外,明亮眼眸望着她们,下巴垫在抱枕上,说话瓮声瓮气的。
“早跟你们说了,我哥性冷淡。因为他以前对女人真的完全一点兴趣都没有。高中有一段时间,我一度以为他喜欢男的。我妈也吓坏了,后来跟闻大哥问过才发现,不只是女的,男人他也没兴趣。”
“这……”秦馥郁叹了口气,“浪费了那副容貌。”
裴南枝将酒杯搁在明亮桌面,白皙脚踝缩进柔软长裙中,脸颊的红晕已经攀上眼尾。
“其实他不是。”
“嗯?”
顾扉寻和秦馥郁同时转身看向她,裴南枝很是羞于开口,但在姐妹的追问下终究还是说了两人的几次亲密。
“他不是没有感觉,更像是点到为止。”
当初顾北忱自己也说过,他是身心都很健康的男人。所以在商量结婚之事时,他主动说起这段婚姻必定是真的。
他跟她会做真夫妻,他会跟她做夫妻契合之事。
只是,这几次下来,顾北忱从来没有真的与她那般,甚至于两人连真正的坦诚相见都还未曾。
顾扉寻歪着脑袋,“那会不会是因为他尊重你?”
“嗯?”
“你们别看我哥好像雪山神域的雪神似的,很冷,很酷,但其实他对身边的人都挺好的,很尊重女性,也会照顾人。我爸妈经常出门旅游,我从小不都是他照顾的嘛。”
秦馥郁:“所以,他是在等吱吱习惯?”
顾扉寻点了点头,“有可能啊。你们结婚的出发点与常人不同,他会不会是要给你时间,让你好好适用。”
裴南枝垂眸深思,觉得顾扉寻说的不无道理。
两人之间好几次深陷暧昧,但顾北忱总能适可而止,为她将衣裳拉好,他从始至终也没有真正在她面前暴露什么。
虽然亲吻很热烈,有时候发狠能亲得她嘴唇发麻,但他从未真正碰过她的禁忌之地。
秦馥郁:“那你哥还挺绅士。”
“嗯啊。”顾扉寻笑嘻嘻道,“吱吱,你要是觉得可以,你给我哥点暗示嘛。”
这般议论闺房秘事,裴南枝终究没适应,脸颊泛红。
顾扉寻却不放过她,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故意摇晃着,“你什么想法啊,都结婚了,这种事你能接受吗?”
裴南枝垂眸看她,就是不回答。
秦馥郁手臂搭在她肩膀,勾着人说话,“你别羞啦。这种事情不是再正常不过了。看小说的时候,我都觉得先婚后爱文最爽的就是一结婚狂doi,不然先结婚干嘛。”
这人真性情,说话从来不懂婉转,惹得裴南枝眼眶都被吓红了,举起手掌捂住她的嘴唇。
“你别说。”
“好好好,不说。”秦馥郁举起双手投降,“啧,下次有机会do一do你就知道了。”
裴南枝干脆把人摁在沙发上,挠她痒痒,“能不能不说。”
三人闹成一团,门铃骤然响起。
裴南枝起身缓缓去开了门,没料门口站着顾北忱助理团里的周勤。
周助理恭敬鞠了躬,“太太,顾总知道你今日得空在家,吩咐送些东西过来。”
裴南枝懵懂点了点头,看到周助理身后的人鱼贯而入。
顾扉寻和秦馥郁也端庄在沙发坐好,原本以为片刻就好,谁知东西整整搬了十分钟,全部摆放在客厅。
裴南枝站在古董画下,望着客厅中央摆放着的四排高定,疑惑看向周勤。
周助理微微低头,“顾总说之前送来的品牌衣服,太太看着好似很喜欢。这一个月过去,眼见天气冷了些,又让店里将这个月的新款全部送过来,让太太好好挑选。太太尽管选择和眼缘的便是,挑选好了,让管家通知一声,自会有人来将其他的收走。”
裴南枝回过神,“那先放着吧,也不用收走,衣帽间还能放得下。”
“好的。”
周勤离开后,裴南枝看了眼上百套衣服,转身看向顾扉寻和秦馥郁。
屋里没了其他人,顾扉寻和秦馥郁趴在沙发笑出声。
顾扉寻:“我哥那个直男,每次想对人好就送东西。”
秦馥郁:“可是我怎么有些羡慕呢,我可是超级VIP,也没见店里给我送这么多衣服来选的。”
裴南枝心底跟沁着蜜似的甜,“那你喜欢的,挑一挑,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秦馥郁立马来了精神,“谢谢顾太太!顾太太真是好姐妹!”
随后拉着顾扉寻去试衣服。
裴南枝拿起沙发上的手机,走到风铃之下,晶莹的水晶指甲点在屏幕上,调出与顾北忱的聊天对话框。
吱吱:[衣服收到了。]
随后,又打了“谢谢”刚要发过去,想起某次她很是客气与顾北忱道谢,当晚被他抱在洗手台上,亲得双腿发软,赶忙又将这句话删除。
吱吱:[我很喜欢。]
秦馥郁跟顾扉寻在雅荷名苑待了一整个下午,试了几十套衣服,后面累了疲了,不愿意再动。
裴南枝让李嫂送了餐点过来,三人美美吃了晚餐,她们这才离开。
客厅里摆放着一堆衣服,裴南枝无从下手,叫来人全部搬到楼上衣帽间整理好。
等结束,已是傍晚六点。
她以为顾北忱快下班回来,去浴室洗了澡。
半个小时后,她穿着浴袍走出来,盘腿坐在蚕丝被褥中,看到床头的手机闪烁着光,拿过来看到是顾北忱的电话。
圆润指腹划开屏幕接通电话,她将手机贴到耳边。
“吱吱。”
低哑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带着电流感,钻入裴南枝耳朵,无端酥麻。
裴南枝侧身靠在柔软被褥,恍了片刻,薄唇轻启:“嗯?”
“晚上陪客户,暂时回不了。你先休息。”
“好的,没事,那你忙吧。”
鲜少几句,没有过多寒暄,电话挂断。
裴南枝脑袋往后抵着床头,浓密长发披散下来,如沁秋水的眼眸在台灯照射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
她双手紧握手机,很轻地嘀咕了声,“他是打电话回来报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