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碗!”柳意看着眼前心不在焉不满地拍了下**两人中间的桌子,“何小碗!你走什么神呢?”
小碗被眼前的动静吓得往后一缩,磕巴地道歉,披在身上的被子都掉了。
柳意瞪小碗一眼,小碗把被子重新拢上肩膀,连打两个喷嚏后,赶紧低头坐好。
荆州京城十二月的天气冷得过分,柳意屋里只有简陋的炭盆,俩人都不喜欢低劣的黑碳的味道,只要没下雪,柳意就不点炭盆取暖,小碗也只是个小宫女,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能托人拿两床被子到柳意房里。
刘意正在给小碗画行军图。
“是不是对兵法图不敢兴趣?”柳意有些失望地说,“功夫都交给你,剩下的就你自己练。我也只会画这个了,你要实在觉得没意思,就回去吧,天这么冷,再给你这小身板冻坏了。”
小碗的耳尖染了色,小碗悄悄用被子挡住用被角磨了磨,摇摇头低声说:“行军阵法什么的,很有学问,我不该走神,我知错了,还请师父继续。”
柳意后退一些,靠在**,漫不经意地问:“那你这几日是怎么了?ᴊsɢ怎么总恍恍惚惚的,有啥事跟我说说。虽然我帮不上你,但说出来可以让我乐呵乐呵。”
小碗见柳意今日课程就打算结束了,用被子拢住头,欲盖拟彰地说:“这天好冷啊。”
“哦~”柳意拉长声音,“八成是在外面新认识了什么野师父,都不跟我说实话了。”
小碗着急到:“我没有,如果有,我会先问过你意见,经过你同意的。”
“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儿”柳意把小桌子挪开,将脚伸到小碗面前,小碗压在自己没几两肉的大腿下面,盖上被子给柳意取暖,“太热了?这天气外面滴水成冰,不应该吧,还是你日日对着我,对我起了什么别的心思,虽然我风华不减当年,貌美依旧,但是吧,为师有心上人,你趁早死了心吧。”
柳意今年还未过三十五岁,长得瑰姿艳逸,行为举止却和修静休闲沾不上边,就是这样的反差让柳意充满自己独特的韵味。
小碗觉得柳意本该是世间最自由的风。
却终日被困在冷宫内,但小碗从未在柳意身上看到抱怨和忧愁。也许是时间太久了,那些不甘已经随风飘散,留下了这个依旧洒脱明媚的柳意。
小碗扔下一句:“你简直没个正形。”就钻出被子想跑。毕竟年纪尚小,身手也没柳意好,还没走出一步,就让柳意拽着胳膊一把拖了回来。
柳意把小碗的胳膊拧到背后控制着小碗,开口道:“不说实话就想走?”
见小碗还不张口,柳意手上用了力,可小碗还是咬着牙不出声。毕竟是唯一的小徒弟,也没动真格,柳意转手把小碗扔到**。
小碗没了桎梏撑起腿爬到床的另一边,揉着自己的后背和胳膊,好半响才说:“我告诉你的话,那你千万不许告诉别人。”
柳意就乐了,抬抬下巴示意屋内和院子从来就是他们两人,嗤笑道:“我还能跟谁说,冬天院子连个蚂蚁都没有,鸟都不愿意多待一会儿。你到底有什么大秘密。”
“江慕安……就是三皇子,”小碗支支吾吾地低着头,“他前几日跟我说……,他……,他说……”
“哦~,说他喜欢你,过两年就娶你为妻,让你给他生十个八个小孩儿,然后跟你白头到老,”柳意就知道小碗有情况,“然后你答应了,这几天是在憧憬你们未来的生活,想以后怎么带孩子,想好你俩以后在哪养老了吗?”
柳意咂咂嘴,这种话谁年轻的时候没听过啊,显摆什么?哦,没显摆,她自己瞎替小碗说的。
“他只说了第一句!没说后面的!”小碗有些羞恼,大声辩驳,“我也没想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还没答应!”
“你今年也十五了,是到了开窍的年纪了,这在宫外都可以许人家了,”柳意凑近小碗,抬了抬小碗的下巴,“长得也比之前顺眼了一点点,但只有一点点。”
“你不答应你想什么呢?难得有人看上你啊,你再不答应人家反悔了,”柳意皱眉看着小碗,“不过皇子也……,也行吧,不过他以后可能会娶个三妻四妾的,真为你发愁,你赶紧好好练功,被人欺负了还能打回去。”
小碗蔫蔫的,不知道柳意是调侃她还是真心给她出主意,闷声说:“可我们身份有别,何止有别,简直差太多了。他现在喜欢我,日后喜欢别人了怎么办,我也不想以后的伴侣有三妻四妾的,凭什么男人可以不一心一意,这不公平。”
柳意是听出来了,小碗这是对那个江什么安的有意,才会有这么多顾虑,不喜欢直接拒绝了呗。
而且柳意想了想,皇子嘛,也有挺好的啊,有专一又帅气的,比如江也啊什么的啊。
“这世间本就不公平,而且这些不公平大多都是针对女子的,”柳意正色道,“当你强大时才能考虑改变这些事情。”
“那师父,我现在应该考虑什么呢?”小碗问。
柳意正经不过三秒:“当然是考虑和江三在一起的事情啊,怎么样,那个江三帅不帅,为人如何,对了,你不能因为没人追求就胡乱答应一个人啊。”
“三皇子温润儒雅,秉性良佳,长相很清秀”小碗撑着膝头说,“但是……”
“还但什么是啊,”柳意说,“这条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但是淑妃娘娘和皇上很看重三皇子,我怕我……”
柳意听到“淑妃”两个字,嫌恶之意立刻显现,她怎么把这茬忘了,这个江三竟然是淑妃之子。
“不行,”柳意突然改变主意和态度,“你不能和她儿子在一起。”
“为什么?”小碗下意识问。
还能为什么,柳意现在落在东宫,都是拜淑妃所赐,虽然柳意是想让明德帝断子绝孙,但当初那个往御膳房井里下药的事,明明就是淑妃做的,最后反倒落在柳意头上。这夫妻俩,一个在前朝抄柳意的家,一个在后宫陷害柳意。
但柳意没把淑妃和她的旧事跟小碗说,一个是没证据,另一个不想徒增小碗的烦恼。柳意说:“淑妃那人嫌贫爱富能是什么好人,你以后不得受气。”
小碗点点头,结束了这场夜谈。
*
一连过了几天,小碗都没再去冷宫宫,直到有一日下了雪,实在是冷,小碗惦记柳意,灌了两个汤婆子,撑着伞去了冷宫。
寒风夹着雪花打在身上,吹得人衣角翻飞,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小碗觉得走得每一步都疼。
柳意正在跟炭盆做斗争,弄了满脸黑都没有点着。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柳意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小碗来了。
小碗把汤婆子塞柳意手里,自己低身点起了火,味道实在有些呛,但总比冻死人要好。
“晚上把这炭盆放在外间吧,实在呛人,里间能有些热气进来,你夜里搂着汤婆子睡。”小碗在面盆架上洗手。
“这么冷你怎的过来了,也不怕路上摔着。”柳意缩在**抱着汤婆子,满脸的黑也不洗,“我这再冷还能冻死人不成。”
小碗没说话,湿了布巾递给柳意,柳意接过后,静静站了会儿转身就要走了。
“哎,别走,”柳意叫住小碗,“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也不说,让你主动交代个事是真费劲。”
小碗回过头低声说:“师父,我和……我答应了,我没听你的话,没脸来见你。”
柳意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了,这有什么,不用在乎我的说法,也不用在乎别人的说法,你们两人想好了就行。”
“过来,”柳意喊小碗,“今晚别回去了,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雪,没人发现。汤婆子不够暖和,我要搂着你睡。”
小碗摇头拒绝,说:“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
“啧~事那么多呢,”柳意边脱衣服边说,“以后你和江三……,上来吧,你自己回去我也不放心啊,我又不能出门送你。以后下着雪就别来了,冷宫外面的路上都没人扫雪吧。”
等柳意搂上小碗才知道什么叫后悔,小碗身上比她还冷,尤其是一双脚,刚才在来的路上在雪地里踏湿了,现在冷的像冰块一样。
绕是这样,小碗自进屋也没说过一句冷,柳意想,这孩子咋啥事也不说呢,跟江三在一起,最起码以后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先让孩子高兴几年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柳意把一个汤婆子放小碗脚边,另一个放两人中间,师徒两个枕着寒风入睡。
“希望这个世上多一对能终成眷属,少一些遗憾分离。”,柳意拍了拍小碗后背,“睡吧。”
“师父,”小碗在黑夜里小声说,“我不知道什么是苦,但是我喜欢看他的笑容,我觉得那就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