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正三刻, 暮色茫茫。
市署小吏們站在高高的紅木長梯上,將一盞盞燈籠掛在道邊的燈杆上,蜿蜒的燈光從夜霧裏衍射出去, 錦江夜市仿佛披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紗衣。
林隨安坐在馬車裏打了個噴嚏。
淩芝顏也打了個噴嚏,方刻又一個噴嚏, 靳若又又一個噴嚏。
四人揉著鼻子, 滿頭黑線看向始作俑者。
花一棠歪歪斜斜靠在繡金軟墊上,有一下沒一下搖著扇子,層層疊疊的衣袂鋪滿了半個馬車,腰間玉雕香囊球隨著車身搖晃,叮叮當當地響。
被竹簾濾過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肌膚如玉,眼瞳流光, 睫毛一動,星輝萬點。
花一棠穿的這身很講究——當然,他每套私服都很講究,不過今天的尤為誇張——為了讓揚都第一紈絝威風八麵赴宴, 木夏使出了渾身解數。
“淡煙流水衫”講究的是七層紗七重雪,“自在飛花靴”講究的是踏雲無痕,“漠漠輕寒翡翠簪”似春意攀上發髻, 熏香名曰“無邊絲雨細如愁”,仿若初春的雨絲, 細密綿綿,無邊無際,用“曉月無窮”的扇麵推波助瀾扇兩下, 香氣鋪天蓋地,熏死個人。
同車的四人首當其衝成為第一批受害者, 一路上噴嚏鼻涕就沒停過。方刻對花一棠的嫌棄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幾次都想將手中瓷瓶裏的臭臭粉灑到花一棠身上去,又幾次為了大局忍了下來。
今日的夜宴不同以往,主辦人是隨州蘇氏的家主蘇飛章,邀請了益都八大世家的家主(吳正禮入獄,無法前來),除此之外,益都太守池季,長史夏壬,大理寺司直淩芝顏都在邀請之列,當然,重中之重的貴客,當屬揚都花氏的花四郎,以及淨門林隨安。
宴會的地點原本設在蘇氏老宅,但因受邀而來的人太多,臨時改在了錦江江畔的散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