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崔幼柠那句话, 宁云简的好心情减了一大半,回宫看见没有崔幼柠身影的寝殿后又减了一半。
明天本该是蛊毒发作的时日,若还未解蛊, 明早便又能见到阿柠了。
阿柠这种时候待他最包容, 无论他如何欺侮催折,都哭颤着允他胡闹,甚而摇曳身段百般迎合, 见他脸色苍白, 还会心疼地捧着他的脸亲吻,亲完脸颊, 再一点点向下, 啃吮他的脖颈,喉结, 胸膛,那么温柔而珍重, 激得他头皮酥麻, 理智全失。
想起那些时候的销魂蚀骨、愉悦满足, 宁云简悔得几欲呕死, 早知如此,就在大婚后再解蛊了。
如今距婚仪还有十余日,他对阿柠瘾重, 每三日只做半日已是极限,如何能忍那么久?
宁云简垂眸收回思绪, 在御案前静坐片刻,指节在紫檀木上轻叩几声, 忽而淡声开口:“衔清,同朕去趟瑞王府, 别惊动任何人。”
二人带着影卫潜进瑞王府时已至深夜,顺利放倒门口侍卫,推门而入。
此时瑞王宁初鹤正在书案前认真专注地作画。
十余日后便是宁云简的大婚,瑞王已挑了两箱奇珍异宝作贺礼,却仍觉不够。
要成婚的可是他唯一的胞兄,他自该用十二分的心准备,思来想去,决定再画一幅龙凤图献给皇兄。
时间有些紧,他又力求细致完美,好在赋闲在府,否则定然赶不上了。
听见推门声,他皱着眉抬头,正想看看是哪个下人这么没规矩,却见一只玄色皂靴踏了进来,随后那张熟悉的无双俊颜出现在视野中。
瑞王一愣,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帝王又惊又喜,立时将笔放下,迎了上去:“皇兄?您怎么来了!!”
宁云简低眸俯视着恭恭敬敬向自己跪地行礼的亲弟,眼前掠过梦中的一幅幅画面。
首辅全家被斩于刀下,恩师镇国公在流放北境后病逝,忠臣一个个撞柱死谏,一个个被贬。
还有他和阿柠的独子,在南境被数度谋杀,若非他为独子留的人手足够,加之皇儿武艺不输他,早就没命了。
瑞王的确没有亲自动过手,却默许嫡子刺杀亲侄。
他如今蛊毒已解,可享天年,梦中事无论是真是假都不会再应验。
真假无从求证,瑞王如今无半点错处,按理该留其一命。
但他自幼习的是帝王之道,从不是什么讲理的善人,只知万事需在祸端初显时便须立时抹去,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多年来只有一次例外,给了当年下毒的阿柠。
宁云简淡淡让亲弟平身,抬眸看向他方才所在的书案:“这么晚了,你还在作画?”
瑞王怕极了兄长发现那是自己备的贺礼,立时出言掩饰:“今夜有些睡不着,随便画来打发时间的。”随即扬声命人奉茶,可喊了两声都没有回应,狐疑地走到门前一看,见外头的下人和侍卫已全被击晕,心口骤然一凉。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敬爱的胞兄,哑声道:“是臣弟做错什么了吗?”
“暂时还没有。”宁云简垂下眼眸,还未等瑞王放下心来便接着开口,“但朕今夜的确想要你的命。”
瑞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骇得几乎站不住,艰涩出言:“天家手足往往彼此相残,臣弟不想与皇兄走到那一步,所以这些年来从未有过觊觎皇位之心,一心敬服皇兄,如今也是乖乖做着富贵王爷,不插手政务。即便如此,皇兄还是容不下臣弟吗?”
宁云简沉默良久,低声道:“朕不是容不下。”
而是若饶过他,便对不住独子和那些死去的忠臣。
梦虽荒诞,但宁云简隐隐知晓,那些都是真的。
若无沈矜献上的解蛊良方,他体内的蛊虫定然取不出来,英年早逝,也不是没可能。
他死后会发生什么祸事,都可预见。
瑞王还没有娶妻生子,他现在动手,还能少杀几个人。
宁云简接过祁衔清递来的葫芦瓶,倒出一颗药丸:“吃了它,就当朕不是你的亲兄,只是君主。”
瑞王怔怔看着宁云简手中的药丸,忽地一笑:“这种事,皇兄让手底下的人来做就可以了,为何还屈尊亲自来臣弟府上送上这枚毒药?”
宁云简默了一瞬:“你到底是朕的亲弟弟。”
瑞王也静了下来,半晌终于有了动作,却没有接过毒药,而是拿了棋子出来,轻声道:“兄长很久都没同我下棋了,今夜你我兄弟二人来一盘罢。”
祁衔清戒备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主上闻言竟真的跟着瑞王走到棋桌边坐下。
这一盘棋,下了足足两个时辰,最后赢的是瑞王。
“兄长又让了我。”瑞王声音极轻,“兄长性情虽淡漠,但从小到大无论何事,都愿让着我。”
他红着眼眶笑道:“此前未敢向兄长坦白,臣弟年幼时……曾在母后面前栽赃过兄长多次。兄长六岁被母后用长鞭抽打责罚,十岁被罚雪地长跪,都是因为臣弟。”
宁云简低眸看着他:“朕知道。”
瑞王愣愣回视,看着眼前曾教自己诗书骑射,下棋习剑的嫡亲兄长,忽觉释怀,起身跪地,正色道:“陛下既是我兄,也是臣的君上。若拿了臣弟这条命能叫皇兄安心,臣弟自该领死。”
“只是臣弟不欲让皇兄与母后彻底离心,是以这枚毒药接不得。”他叩首大拜,“皇兄婚期将至,臣弟不想给兄嫂添晦气。望皇兄容臣弟多活几日,待皇兄成婚后,臣弟自会设法意外身死,绝不让任何人知晓臣弟之死与您有关。”
宁云简怔然看着跪在地上的瑞王,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世间的人,若都是纯粹的善或恶,且从一而终,该有多好。
他站起身来,华贵袍摆擦过跪地之人,迈步出了屋门,踏入浓重的夜色中。
翌日清晨,宁云简下完早朝回来,竟见到一个娇小身影在殿中坐着。
“阿柠?”他愣了愣,心跳和步子同时加快,大步走到她面前,嘴角瞬间扬起,“你怎么来了?”
崔幼柠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眸看着他:“你虽告诉我说蛊虫已取出来了,但我总要亲自来瞧瞧你才能放心呀。”
她的声音娇柔软糯,尾音像是别了根羽毛一般,挠得宁云简心口发痒,又觉万分甜蜜。
他紧紧拥住崔幼柠,将脸埋入她颈侧,喃喃道:“阿柠……”
崔幼柠被他的热息烫到,忙伸手去推他:“我今日来得早,正好陪你用膳。”
宁云简却不肯松开她,直接将人抱去桌边坐下。
崔幼柠见宫人纷纷羞得退出殿外,一张俏脸也跟着红了,用完膳食后见宁云简果然未再于巳时发作,立时就要回府,可还没等走出殿门就被他扛了回来。
崔幼柠在宁云简在宽肩上奋力扑腾,换来他落在自己臀上的一拍,与那脆响齐声入耳的,还有他磁沉动听的一句“别闹”。
她气得咬他脖子。
宁云简吃痛,却由着她咬,低声诱哄道:“再咬重些,留个牙印,明日朝臣们就都能看见了。”
“……”崔幼柠愤愤收嘴。
待入了内室,她终于被放了下来,却被迫跨坐在宁云简身上,两条腿缠在他腰侧,与他正面相对。
被愈发胀大的欲念抵着,崔幼柠瞬间憋红了脸,挣扎着想要下来。
宁云简被她蹭动,额间青筋跳了跳,立时将她制住,哑声道:“别动,朕只想抱一抱你。”
他昨晚一整夜都在反复梦着阿柠的死去,可再如何心如刀绞,都只能一遍遍看着。
此刻阿柠活生生坐在他腿上,正是最年轻娇美的模样,眸光清澈明亮,一笑一怒都昭显着旺盛的生命力。
他许是已经被梦折磨疯了,如今一刻都离不了她。
崔幼柠看出他眸底藏着的痛苦,咬了咬唇,伸手去解他衣袍,解完又除去自己的裙衿。
宁云简一怔,呼吸粗重几分:“阿柠?”
崔幼柠眼一闭心一横,稍抬身子,缓缓坐下。
宁云简的薄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溢出一声闷哼,瞳眸倏忽之间变得晦暗深邃。
他双掌扣住崔幼柠的细腰带着她动作,看着她的情动模样,哼笑着问道:“不是不想要?”
崔幼柠瞬间羞恼得憋红了脸,奋力挣扎着起身欲要下来,正诧异于宁云简一向雄健有力,要制住她就和制住只小兔子一样简单,怎么这回自己竟能挣脱了,却在即将彻底脱离时蓦地被他往下一按。
嘤咛混着低吟霎时在殿中响起。宁云简忍不住低头吻她,失神轻叹:“好阿柠。”
崔幼柠气得噙泪骂他,可宁云简全程笑着听,时不时还附和一声“就是”,动作却半瞬不停,简直恬不知耻。
到最后,她迷魂失神,脸上晕开酡色,已听不清自己发出的到底是什么声音了。
待他终于抽离,崔幼柠缓了许久才从中回神,抬眸见宁云简一扫先前的难过伤神,此刻满面春风、神采奕奕。
对上她的眼神,这个被喂饱的男人立时凑过来蹭她的脸,柔声说:“饿不饿?朕命人传膳。”
崔幼柠抬手摸他的脸:“心里好受些了么?”
宁云简握住她的手,眸光璀璨如盛满星辰,声音却轻:“嗯。”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不过朕每三日就会难过一次,不知能不能……”
崔幼柠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宁云简,你别得寸进尺!”
宁云简低低笑了笑,抱着崔幼柠进浴房沐浴更衣,再将她抱去桌边与自己一同用午膳。
崔幼柠吃着吃着忽地想起来问:“不是说噬心蛊解不了么?是哪位神医这般厉害,竟想出了解蛊之法?”
宁云简夹菜的动作一顿,旋即恢复如常:“不是神医,是沈矜沈宗主。他偶得了一张方子,赠给了朕。”
崔幼柠愣住:“沈……矜?”
看着她脸上的震惊神色,宁云简捏紧了筷子:“嗯。”
崔幼柠回过神,瞥了眼唇瓣发白的宁云简,不由笑道:“你不会连沈矜的醋都要吃罢?他虽在崔府住了八年,但一直嫌我娇气跋扈,素来很讨厌我,若知晓你竟吃他的醋,定会呕得吃不下饭。”
宁云简摇头正色道:“阿柠不娇气,更不跋扈。”
沈矜心里,也未必真这么觉得。
崔幼柠抿唇一笑。
她没敢告诉宁云简,沈矜少时扯她头发撕她课业,还往她新做的衣裙上丢泥巴,从没将她当成姑娘来对待过。
用过午膳,崔幼柠在御案旁陪宁云简批了一个时辰奏折,因想去醉江月买新出的菜品,好带回去给母亲吃,便急匆匆带着女影卫和栩儿上了马车。
宁云简强压下心里的不舍,绕到侧窗唤了她一句,温声道:“朕晚上来看你。”
崔幼柠看着他执拗的模样,不由暗叹一声,无奈点头。
好在距进宫只有十余日了,不然他天天都来孟府,一来一回光在路上就得一个时辰,每每回紫宸殿都很晚了,久了身体定会吃不消。
女影卫见两个主子说完话了,便扬鞭驱马往宫外方向去,中途在醉江月停下。
崔幼柠躬身下了马车,看着繁华熙攘的街市,忍不住低声叹息:“等进了宫,我就不能随意出来了。”
女影卫耳尖,闻言立时开口:“姑娘莫忧,属下听闻祁统领先前已得了陛下之令,需在姑娘入宫前再训练出十名女子影卫。陛下有时忙于政务,无法陪姑娘出行,却不忍娘娘整日闷在宫中,这十人就是为姑娘日后出宫玩耍而备下的。”
崔幼柠愣怔一瞬,心里酸涩又欢喜:“是么?他怎么没同我说?”
女影卫嘴角抽了抽。
陛下当然不会自己将为姑娘做的事说出来。
这种好话,自然是要她们这些手底下的人告诉姑娘才合适。
她们这些人每月俸禄之外能得的赏赐有多少,全在于陛下的心情,而陛下的心情好与否,又全在于姑娘对陛下的态度。
所以她恨不能天天烧香求佛祖保佑姑娘对陛下的心意永远不变,最好越来越喜欢陛下。
女影卫将心里念头掩下,护着崔幼柠进了醉江月。
其实崔幼柠本可派人去买,自己在马车上等着就好,但她喜欢瞧这种一桌桌人吃饭笑谈的场面,所以执意要同女影卫和栩儿一起进来。
她将新出的菜品都买了三份,打算一份送父母院里,一份给哥哥,剩下一份留着给自己吃。
崔幼柠雪肤花貌,如初开的白瓣牡丹般,往那儿亭亭一立,许多男人的目光霎时便投了过来。
女影卫冷汗都快下来了,不敢让未来皇后被旁的男人随意窥伺,便包了个最好的雅间,请崔幼柠进去坐着等菜做好。
坐在窗边那一桌的沈念瞥了眼自家兄长,后者的目光正凝在对面雅间门上,似欲穿透那扇木门,望见里面那个身份贵重至极的女子。她笑着提议:“兄长若想见孟姑娘,那我同你去敲门罢。你我与她是旧识,兄长昨日又献了良方给陛下,孟姑娘总不至于连见一见你都不肯。”
沈矜收回目光,神情漠然:“我为何要见别人的未婚妻?”
“好好好,”沈念凉凉道,“那你就这么守着你价值连城的脸皮,孤孤单单过一辈子罢。”
沈矜不愿搭理她,加快速度用完膳食,然后靠坐在椅子上不耐地等妹妹放下碗筷,立时将银钱往桌上一丢,迅速起身往楼下走。
沈念暗骂一声,忙追上去,可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娇柔声音。
她心神一震,立时看向沈矜,见自己哥哥骤然停了下来,如泥塑一般僵在原地。
沈念心下一叹,笑着叫住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崔幼柠:“孟姑娘。”她余光瞥见沈矜在听到自己出声叫住崔幼柠后浑身猛地一颤,右脚动了动,似想立时下楼离开,却终是没有迈步。
崔幼柠听到声音立时回头,待看出对方是谁,不由讶然道:“沈念?好巧。”
“是呀,好巧。”沈念笑眯眯道,“我今日是来这儿与兄长一起来尝这儿新出的菜品。”说完朝沈矜的方向努了努嘴。
兄长?那不就是沈矜?
崔幼柠怔然看去,见一个肤白貌美的年轻男子墨发高束,身穿绯色窄袖锦衣,正持剑立于二楼与一楼楼梯的交界处。
身旁的栩儿呆呆看着沈矜,暗道这沈公子这张脸真是比女子还好看,却半点都不阴柔,加之宽肩窄腰,高大伟岸,看上去倒显得英气傲然。
崔幼柠收回目光。
沈矜虽少时与她关系极差,却帮了宁云简。如今既碰见了,她自是不能假装没看到。
崔幼柠缓步走到距沈矜三步远的位置,朝他挤出一个笑来:“沈公子,别来无恙。”
沈矜看着生平头一回对自己笑的崔幼柠,不由恍惚须臾,随即勾了勾唇:“崔幼柠,你这是做什么?”
听见这熟悉的慵懒而嘲讽的语气,崔幼柠险些维持不住笑容,定了定神,认真道:“你那纸良方救了他,我真的很感激,多谢你。”
沈矜眼眶微不可查地红了些许,嗤笑道:“我救的是你么?与你何干?何须你来谢我?”
这话实在太不客气。女影卫瞬间变了脸色,立时上前一步想要他放尊重些,却被崔幼柠拦下。
崔幼柠不好告诉沈矜,宁云简的蛊虫其实是她下的,沈矜帮宁云简取出了蛊虫,自己当然应该谢他。
她动了动唇瓣,温声道:“总之多谢你了。听闻他送去玄阴门的谢礼你没收。若以后遇到什么难事,尽可递信到宫里来,我与他定会相帮。”
沈念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可是皇帝皇后的承诺,堪比免死金牌了!得了这句话,他日无论玄阴门遭何大难,定然都能保住宗门!
沈矜定定看崔幼柠片刻,自朱唇中冷冷吐出两个字来:“不必。”说完便转身快步下了楼梯,矫健身影在一楼的宾客中穿行,只几息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沈念尴尬道:“孟姑娘,你别生气,我哥脑子不好,脾气更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别同他计较。”
“无妨。”崔幼柠摇了摇头,“你快去罢,等会儿该追不上他了。”
沈念依言行礼告辞,小跑着下楼出了醉江月。
崔幼柠待沈念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方轻声道:“我们也走罢。”
马车上,崔幼柠见栩儿眉头皱了半路,不禁笑着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栩儿一叹:“原以为沈宗主及冠后会稳重些,没想到说话还是这般难听。”
崔幼柠垂眸玩着帕子,无所谓道:“终归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他讨不讨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记住他帮过云简哥哥便好。”
马车停在孟府门口,崔幼柠踩着杌凳下去,带着人进了府门。
待回到卿柠院时已至薄暮,崔幼柠命婢女将那两份从醉江月带回来的新菜品给主院和鹤时院送去,自己则坐在桌边用晚膳。
喂圆了肚子,崔幼柠如往常那样拿着话本坐在窗边看,时不时抬头问问时辰,好算一算宁云简还有多久才来。
戌时初,外头传来敲窗声。
崔幼柠立时放下话本,让女影卫和栩儿出去守着,这才打开窗子。
下一瞬,她倏然瞪大了双眸,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沈……沈矜?”
他来这儿做什么?又是怎么进来的?
瞒过孟国公府的府兵的眼睛容易,但府中还有宁云简派来的影卫,难道这些人也拦不住沈矜么?
沈矜目光沉沉,低低“嗯”了一声。
崔幼柠回头看了眼,见女影卫没注意到这儿的动静方放下心来,用气音问道:“你来找我有事么?”
沈矜抿紧唇瓣看她许久,忽而哑声开口:“崔幼柠,你真想谢我?”
他这一说话,崔幼柠立时嗅到酒味,当即怔住。
沈矜喝酒后会长红点,崔幼柠是知晓的。
但沈矜已非昔时的少年,或许变了体质也未可知,何况他是一门宗主,不至于任性到做出自伤身体的事来。
崔幼柠按下思绪,轻轻点了点头。
月光之下,沈矜瞧上去脸色苍白,在一阵沉默过后,像是极为艰涩地开口:“那你能不能……”
崔幼柠静静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下文,心中越发担忧,难得对他放柔了声音:“沈矜,你对云简哥哥有大恩,无论碰上多大的难事,都可说出来,我和云简哥哥定会相助。”
沈矜怔怔盯着她瞧了很久,忽地垂下眼眸:“罢了。”
他的表情声音恢复成原先的模样:“我走了。”
语毕,沈矜后退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崔幼柠呆呆看着窗外的夜色,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那人轻笑着说道:“阿柠今夜好乖,竟开着窗等朕。”
崔幼柠往后退了两步,让出地方让宁云简翻进来。
宁云简看出她神色凝重,立时拧眉开口:“你怎么了?有心事?”
崔幼柠猛地回神:“没,没有。”
“是吗?”宁云简眉头拧得更紧了些,缓着声线柔声道,“阿柠有什么事都可同我说的,知道么?”
崔幼柠暗道你若知晓沈矜在你之前过来这敲我窗,只怕今晚就睡不着了,面上却只敢乖乖点头。
她脸颊粉嫩有肉,装起乖来是真的很可爱。
宁云简弯了弯唇,将崔幼柠抱起来,让她如上午在紫宸殿那般跨坐在自己腿上。
崔幼柠一下子记起那时的情景,又羞又气,挣扎着要下来,却被他紧紧扣住细腰。
“这是在你的闺房,你怕什么?”宁云简将她的脑袋按入自己怀中,“朕这回是真的只想抱一抱。”
抱一抱他的心上人,他的未婚妻。
崔幼柠将脸埋在宁云简温暖的怀抱中,闻着他身上高贵柔润的龙涎香气,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宁云简感觉出怀中人对自己的依赖,忍不住扬起嘴角,低头欲去亲她发顶,却蓦地止住。
他脸色微肃,再凑近了些,在崔幼柠身上嗅了又嗅,随即沉声道:“你喝酒了?”
崔幼柠心里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