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雀不是没想过陆让尘突然过来的理由。
可能他恰好忙完手头的事, 可能是邓哲硬拉他过来，也可能是他单纯想过来吃个饭。
然而再多可能，她都没想到他过来是为了恭喜她, 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祝云雀顿时有种何德何能的羞赧, 轻声否认，“……你别挖苦我了。”
她哪里能算第一。
眼前的陆让尘，才是名副其实的学年第一。
陆让尘闻言却只是轻笑。
那副全然不在意的松散模样慵懒又勾人。
祝云雀心率不争气地失衡，回过神时，陆让尘又点了一道菜。
清淡的萝卜丸子粉丝汤。
怕她误会, 陆让尘说, “人多，多点点儿。”
他指的是周闯，三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生，点三四个菜总归有些勉强。
祝云雀马上摇头, “没事，应该的。”
陆让尘淡应了声，“你想吃什么？”
少年询问的声嗓有种不经意的温柔, 温柔到快要把人融化。
突然的，后方又有一个端着盘子的人路过, 那人操着方言喊了句顶大声的“让让”。
陆让尘余光瞥到, 抬手轻推了祝云雀一下，继而又悬空在她肩膀后方，礼貌而绅士地护住她白皙纤弱的后颈脊背。
祝云雀周身紧绷，心思彻底乱了。
服务生却有些不耐烦，“还要别的吗？”
祝云雀仓促间不过脑地说, “那就再来一道滋味肉吧。”
就这样，五人点了六道菜。
还有相应份数的米饭和饮料。
点好后, 服务生撕掉菜单交给祝云雀，让她去前台交钱。
结果到了前台，却是陆让尘从黑色钱夹里抽出三百块钱，提前替她付了款。
祝云雀有一刹那的失措，“别，是我要请——”
“你们”还没来吐出来。
陆让尘就吊起眼梢打断她，“我们三个男生三张嘴，真让你请我不嫌丢人？”
“……”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祝云雀还是不好意思。
毕竟这顿饭打的名号是帮她庆祝，而且之前陆让尘已经请过她好几次了。
想想，她诚恳道，“那下次有机会，记得叫我请回来。”
“行，等我没钱吃饭了我就去B班找你。”
陆让尘闲闲一挑眉，“别赖账就行。”
“……怎么可能赖账。”
祝云雀心想，她高兴都来不及。
付完款，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去。
邓哲和周闯落了座，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商量的，原本祝云雀的位置归了周闯，许琳达则坐在邓哲旁边。
不大的空间，仅剩下两个挨着的座位。
祝云雀反应过来，莫名有些尴尬。
许琳达这个大助攻却理所当然地对祝云雀道，“我把你东西放那边了哈，这里属你最瘦，还是你坐最里面合适。”
字字句句包藏祸心。
旁观者怎么想不知道。
许琳达心里在想什么，祝云雀一清二楚。
她突然就很害怕，怕三个男生看出许琳达的小心思。
好在陆让尘没说什么，还帮她拉开里面的椅子。
祝云雀双颊微烫。
从善如流地坐进去。
里面空间确实不大，她稍不经意，小腿就能擦碰到陆让尘的裤腿。
神经敏锐起来，祝云雀不得不有意规范自己的动作，保持自己对陆让尘的“清白”。
陆让尘却压根什么都没察觉到，始终一副倦懒姿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天。
没一会儿，菜齐了。
邓哲撸起袖子招呼大家别客气赶紧吃。
或许是陆让尘在身边，祝云雀吃东西比平时更内敛安静，就连咀嚼也几乎没声音。
许琳达瞧见，忍不住笑着打趣她，“你们看祝云雀，像不像在受气。”
几人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祝云雀正小口喝着汤，被他们一逗，差点儿呛到。
偏偏陆让尘侧眸撇来，挑着眉煞有介事地来了句，“嗯，挺像我家那只猫。”
祝云雀：“……”
耳尖红得像石榴籽。
说不清是被陆让尘这么一看，还是为他那句稍显暧昧的打趣。
邓哲啧了声，责怪许琳达，“还不是因为你，非让人坐里面，都够不到菜。”
似乎也认同这个说法。
陆让尘顿了下，抬手将那道滋味肉和萝卜丸子粉丝汤调了个位置。
祝云雀抿唇，默不作声地注意着他的举动。
许琳达见状，嘴角翘得要飞起，那叫一个八婆。
转而又冲邓哲轻哼，“你懂个屁。”
邓哲是不懂，他哪里知道许琳达那些暗戳戳的故意。
两人嬉闹惯了，大家见怪不怪，自然也不会察觉到其中深意。
只有祝云雀。
少女揣着沉甸甸的心事，始终不能自在。
她默默夹了两块滋味肉放到米饭上，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陆让尘，“你养猫啊。”
陆让尘吃相不算文雅，却一点儿不粗鲁，反倒有种潇洒恣意的少年气，丝毫不端着。
听她这么问。
他顿了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耐心地找到猫的照片，递给她，“刚养没多久。”
盯着他递来修长的手，祝云雀心跳一突。
她接过来认真看了看。
那是一只很胖乎的橘猫，应该是金渐层，金灿灿的憨态可掬。
“你买的吗？”
“不是，一姐姐的，在我这放一段时间。”
“那猫不生气么。”
“好吃好喝供着，它敢生气。”
祝云雀禁不住笑了下。
周闯就在这时插话，“哎陆让尘，你家猫现在还那么烦人吗？”
陆让尘云淡风轻道，“还行，没刚到家那会儿磨人。”
邓哲算是比较了解那只猫，忍不住吐槽，“刚养那会儿确实烦，乱拉乱尿还粘人，搞得阿姨都不想让他养了，是他硬要坚持的。”
说着，他冲祝云雀道，“还记得你们那天去酒吧吗，他就是回去跟阿姨battle的。”
祝云雀闻言恍然。
陆让尘瞥见她的表情，闷出一嗓子笑，“怎么，以为我回去哄女朋友？”
祝云雀：“……”
邓哲欠儿欠儿的，“什么女朋友。”
周闯瞪大眼睛，“女朋友？”
许琳达啊了声，“让哥你有女朋友？？”
这仨人跟说相声似的。
明明是与自己无关的话题，祝云雀面色却一阵儿红一阵儿白。
陆让尘压根儿懒得搭理他们三个，嗤了声，“有屁的女朋友。”
说话间，他睨着祝云雀，不经意把话题转移，“还没问你呢，这次成绩怎么考的，嗯？”
最后的尾音，少年似笑非笑。
语调莫名有种关系亲近的人会有的促狭。
“……”
祝云雀捏着筷子的手收紧。
身为A班吊车尾的周闯也来了兴致，“哎对，你怎么考的，跟我们说说呗。”
一时间，几人目光再度落在她脸上。
这种瞩目让祝云雀喉咙发紧。
咽了咽嗓，她轻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成绩本来就挺好的。”
似是没听懂，周闯和邓哲同时愣住，面面相觑。
倒是陆让尘，像之前的某种猜测得到证实，扯唇不意外地笑。
许琳达大彻大悟地靠了声，“祝云雀，你藏的好深！！！”
邓哲懵逼地看着她，“啥意思。”
许琳达用看傻子的眼神回看他，“还能啥意思，她成绩不好装的呗。”
说着，她骄傲挺胸，“反正我一直觉得我雀聪明又努力，成绩怎么可能差，现在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
周闯差点儿被吓死，“装？我听过有人考试装一百，头一回听说有人装成绩不好的。”
他相当不理解地看着祝云雀，“你为啥装啊，又图啥啊。”
被他这么一问，祝云雀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这毕竟涉及到她家的私事。
陆让尘就在这时在桌子底下踢了周闯一脚，笑骂道，“你特么有完没完。”
结果这一脚踢到邓哲腿上，他擦一声，“让哥你说他就说他，踢我干啥！”
许琳达笑得差点儿喷饭。
陆让尘恶劣地哦了声，坦然得面色不改，“那你也闭嘴。”
-
有两个男生当活宝，当天这顿饭吃得相当愉快。
只是时间有限。
几人并没聊多久，陆让尘就要回去。
祝云雀以为他们急着回家，一问才知道，他们三个是要回学校训练，为省内的网球联赛做准备。
邓哲作为替补，时间比他们充裕。
陆让尘和周闯就只能跟老师请一个小时的假过来。
当然，这事儿三个男生都没提。
祝云雀自然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应该打扰他们训练。
所以陆让尘一说走，她便点头同意。
不想这会儿，拿着抽奖盒的阿姨过来拦住他们，阿姨是这家餐馆的老板娘，最近在搞活动，每消费一百就可以抽一个钥匙链。
刚好这顿饭消费了三百，有三次机会。
许琳达一听还有这好事儿，当即两眼放光。
邓哲扫她兴，“今天主角是祝妹妹啊，你别手欠。”
许琳达瞪他一眼。
祝云雀说，“别，你想抽就抽，我无所谓。”
许琳达嘻嘻一笑，“我就抽一次，剩下两次归你。”
祝云雀点点头。
又想起什么，看向陆让尘。
还没说话，就看到陆让尘低眸回着微信。
祝云雀无声收回目光，没好意思打扰他，于是在许琳达抽完后，自己快速抽了两次。
不得不说，这店家还挺良心，兑现的钥匙链都很精致。
许琳达抽的是个草莓兔玩偶钥匙链。
祝云雀抽到的则是两个小熊。
小熊刚好一男一女，女熊是棕色，蝴蝶结蛋糕裙，男熊则是黑色，穿着牛仔裤运动鞋。
许琳达这个玩偶控都心动了，拿着反复地看，爱不释手。
祝云雀提议，“咱俩一人一个。”
没曾想许琳达直接拒绝。
这会儿，五个人已经出了饭馆，朝学校那边走去。
陆让尘肩宽背薄腿又长，抄着兜儿和周闯邓哲闲闲走在前面。
祝云雀和许琳达挽着手走在后面。
怕几个男生听到，许琳达压低声音，“这个男熊你给让哥呗。”
这提议直接让祝云雀停止思考。
隔了好几秒，她才红着脸温吞道，“……他会要这种东西么。”
“而且。”
“这样会不会不好。”
这小熊再男性化，对他来说也略显娘炮。
她甚至能想象出陆让尘嫌弃的模样。
许琳达着急地啧了声，“有什么不好啊，这顿饭本来就是他花的钱，你给他一个不应该吗！”
“……”
“就算他不要也没事啊，你问一问又没毛病！”
陆让尘付钱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所以这个理由并不勉强。
祝云雀仔细想了想，忽然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但骨子里的内敛和害羞仍旧让她有些抗拒。
她犹豫着退缩，“别了吧，万一他不喜欢。”
许琳达气得都翻白眼，“别怪我没提醒你，到学校没几步了，你现在不给，以后再想给他更刻意了！”
说时迟那时快。
刚说完，许琳达就直接扬声喊了句，“让哥，祝云雀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闻言，陆让尘脚步一停，扭身波澜不惊地看向两个女生。
另外俩人也跟着停下来。
祝云雀心脏忽悠一颤，像是坐了过山车般脑子宕机。
许琳达却“落井下石”得明明白白，直接抛下她，拉着想看热闹的邓哲和周闯朝前走，留下陆让尘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少年身形修长挺拔，姿态慵懒不羁，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祝云雀被看得耳朵冒火。
不得不上前，拿出那个男熊钥匙链，递到他面前。
她没敢正眼看他，话说得也不大自然，“钱是你付的，许琳达说，应该给你一个。”
陆让尘闻言，目光从她粉白的脸，循循落到她手上那个巴掌大的玩偶上。
祝云雀以为他不喜欢，声音紧绷着，“……不用勉强，你不要的话，我就自己——”
“留着”两字还没说出来。
陆让尘就语调闲闲道，“谁说我不要的。”
祝云雀：“……”
她抬头怔然望他。
陆让尘眼梢轻扬，倒是真有那么几分认真，“挂书包上应该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