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妃进宫一回, 然后,宋太后病了。
皇太后有恙,后妃为着孝道也得赶紧的请求侍疾。以贾祤这一位贵妃为首的妃嫔们,人人都向长乐宫递了请求。
奈何宋太后拒绝了。
金粟宫。
贾祤等来长乐宫的嬷嬷, 嬷嬷一来后就恭敬的向贵妃问安。然后, 客客气气的说了皇太后意思。
“太后娘娘体贴贵妃, 太后娘娘说贵妃娘娘膝下有二位皇子照顾, 万万不可疏忽半分。贵妃娘娘的一番心意,太后娘娘心领了。若贵妃娘娘心中有什么愧疚的,万望念着皇嗣为重。只要二位皇子平平安安, 太后娘娘心里就是极为妥帖。”嬷嬷态度上热忱的很。待贾贵妃可是仔细小心的说了皇太后的意思。
“太后娘娘慈爱,她老人家病了还记挂着小十一、小十二兄弟。本宫心里感激涕零。真替小十一、小十二兄弟高兴,他们兄弟能有这般关爱小辈们的皇祖母。”贾祤话到此, 她对着长乐宫的方向深深一拜礼。
“既然太后娘娘有吩咐,臣妾自然遵从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妾唯愿上苍保佑,唯盼太后娘娘早日无恙, 凤体安康。”贾祤也不喜欢热脸贴了冷屁股。
皇太后不想她去侍疾, 她只做着表面功夫。她这里不落话,那头皇太后不乐意。
这事情搁谁处, 谁也拿不住她半点的不是。
于贾祤而言这就足够。反正她就得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表面功夫。
这一番在长乐宫嬷嬷跟前表明态度后, 贾祤没有多留长乐宫的嬷嬷。当然在对方离开前, 任着对方来一趟金粟宫,也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贾祤给长乐宫的嬷嬷封了一份茶水钱, 也算对方的辛苦费。
这等茶水钱嘛, 只能算是封一封对方的口舌。不求对方在皇太后跟前美言几句, 但凡不抹黑就足够了。
怎么说呢,这阎王不好见, 小鬼更难缠。只能说陈归陋习,那哪都存在。宫廷之内当然也不例外。
人心皆私,这一个道理放诸四海亦然。
金粟宫里,贾祤不能去给皇太后侍疾。于是抄写经文就成必然。
这等经文抄好后呈送去长乐宫,这表面功夫的孝心也算尽到。
当然不光贾祤这般做,宫廷里的妃嫔们如今没谁得很着慈乐皇太后的青睐有嘉,于是每一位妃嫔们都如此的做法,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慈乐皇太后病了,各宫妃嫔请求侍疾,皇太后没有同意。
这消息当然瞒不过泰和宫的皇帝。于是李恒就亲自侍疾一回。
宋太后瞧见皇帝儿子亲自来一趟,还是体贴有嘉,侍奉汤药。
要说宋太后不感动,那怎么可能呢。
只能说儿媳妇再亲,族侄女再亲,亲孙子再亲,这还是亲不过儿子。
宋太后喝过汤药后,她的精神头不算太好。
宋太后勉强支持,她陪着皇帝说说话。宋太后说道:“哀家老了,如今生病也不过老毛病。这年岁大了,一切强求不得。”
“天子忙碌朝廷政务,你跟前全是大事,天天累得慌,也莫要在哀家跟前侍奉什么汤药。天子有孝心,哀家最清楚。你啊,你注意身子骨,哀家就最是欣慰。”宋太后的目光落在皇帝的脸庞上。
宋太后的眼中有回忆,她说起皇帝年幼之时的一点趣事。
此时的追忆,宋太后是有感而发。皇帝静静的听着,他没有打断皇太后的半分话语。
皇帝做了听众,宋太后回忆一番后。宋太后才又说道:“天子,象林郡王还是早早就藩吧。”
“至于宋氏,天子重罚便是。哀家不会有什么不舍得。宋氏之错,哀家也有因果。若不是哀家一直的偏袒,想必也不会把宋氏的心养大了。唉,哀家错了,却也不能一错再错。”宋太后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早早让象林郡王去就藩,茂眺离开京都,宋氏如何罚,也便按着规矩来就是。”宋太后这一番讲出来,这是对于皇帝妥协。
不过求皇帝看在象林郡王的份上,至少等着这亲儿子离开后,再是给宋氏最后的审判。
宋太后不傻,从皇帝一些举动里,宋太后已经看懂一些东西。
“全依母后的意思。”李恒没有拒绝宋太后的哀求。
对于生母,李恒总会袒护几分。只能说哪怕是天家母子,这也还是母子。
对于李恒而言,他虽不喜母后的一些举动,但是他会默默的帮衬一些事情。
只要不关乎朝政上的大事,李恒不介意让母后顺心一点。
除非干系到朝堂的大政大略之时,李恒才不会手软。
就像皇次子的落幕,这是李恒替皇次子选的结局。
宋太后再不甘心,在皇帝心意定了后,宋太后也只能瞧着这一个结果。
象林郡王府。
李茂眺赖在京都不走,这当然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郡王妃金氏坐胎不稳,为着子嗣计较,这晚一点就藩也没什么。
金氏这一胎不稳,如今太医也确诊。
于是一拖而拖,这拖一拖时间也就慢慢过去。
就在李茂眺暗中有愤愤不平之火燃起。他继续赖在京都,暗中也有一些举动。
李恒这一位帝王知道,李恒只是默默的瞧着。
李茂眺在书房内,他跟幕僚在商议一些事情。
李茂眺看过舆图,对于在大夏皇朝疆域最南边的象林郡王就藩,他不甘心。
这南汉国的最南边,这简直就是荒蛮之地。
那里瘴气横行,李茂眺怎么甘心就藩。特别是跟他斗了一辈子的大哥李茂鼎一去就病没了。
李茂眺自己最清楚,他没有暗害这一位兄长的意思。
陆太医也真的就是李茂眺求来的名医。这等名医在身边,大哥李茂鼎还是死翘翘。
李茂眺不想去就藩。
“先生以为,本王就藩,本王诸皇弟里谁当为东宫新一任的储君?”李茂眺跟幕僚问道。
“皇上膝下尚有四位皇子,郡王为长,郡王就藩,蜀王为长。若依嫡长,当立蜀王。”幕僚回话道。
“可父皇宠爱金粟宫的贾贵妃。”李茂眺的目光落在皇宫方向。
“若有帝心圣宠,依郡王爷之言,楚王胜算最大。”幕僚态度恭敬的回话道。
能在象林郡王跟前当幕僚的,这当然出身不高。如果出身够好,早在朝廷里谋着差遣。
这自然是朝廷里没着落,这才会落到王府里当清客。
不过也得有本事,甭管嘴能说,还是得着哪家贵人的青睐与举荐。
这一位幕僚当初在李茂眺跟前没出头,前面能人太多。
如今能出头,纯粹就是李茂眺这一位象林郡王要就藩。有门路的,这时候跳船了。
这剩下来的当然就是没有门路,准备继续跟在李茂眺这一位郡王爷身边,后面吃一碗清客饭食。
李茂眺听过幕僚的话后,他轻轻点头。
李茂眺心底也清楚,下一任的储君之位,他在父皇心底失分。不外乎就是八弟又或者十一弟。
今年十一岁的皇八子李茂盼,又或者今年六岁的皇十一子李烨,这二人都是争储的希望。
皇八子蜀王的背后势力弱,但占一个长字。
皇十一子楚王的背后势力强,母族系勋贵里的门面随国公府。这占一个宠字。
至于说一个贵字,只要是皇子亲王,就没有不尊贵的道理。
立嫡立长,只要宏武帝膝下没有嫡子,那么这些皇子就全部庶出。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贵哪里去。
李茂眺跟幕僚商议一番,他如今唯一的法子就继续赖在京都,看一看后面有没有转折的机会。
至于说其它法子,李茂眺还是觉得自己的势力太浅。
他想折腾,他也没机会。因为宏武帝不给机会。
皇帝一直拿捏住兵权,哪怕李茂眺上过战场,可他那时候的军功也是皇帝想给的。
皇帝收回兵权时,李茂眺这一位皇子来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皇子没有父皇给的机会,手头也没有半点兵权时,他的一腔报复就成为空谈。
在现实的残酷面前,那可谓是半分机会也不会有。
李茂眺望着自己的如今局面,他也只能叹息一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是李茂眺在象林郡王府里待着时。宫廷来内,皇帝亲自差遣了太医来。
皇帝旨意,让太医留在象林郡王府替郡王妃安胎。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一旦郡王妃安胎好,这就别赖在京都了,象林郡王一家子可以起程南下。
走水路也罢,走陆路也罢,凭着宗亲的规矩,这一路平平坦坦全是通途。
等着太医留下,皇帝的意思传导到李茂眺夫妻这里后。
李茂眺在太医给嫡妻开过太平方后,李茂眺心情很坏。
吃过安胎药的金氏也瞧出来夫君的不高兴。
金氏打发走侍候的丫鬟仆妇。她走到夫君面前,她说道:“王爷,您受委屈了。”
“本王哪有委屈不委屈。”李茂眺摇摇头。他的目光落在嫡妻身上,他说道:“倒是你和孩子受委屈。本王也想不到,父皇讨厌本王至此。”
“也许在父皇心底,本王这等儿子就是居心叵测之辈。若不然父皇又何必防范本王到这等地步。”李茂眺再不甘心,在皇帝一再表明的态度之下,他已经看懂他的处境。
简直比他自己预想的更糟糕。这让李茂眺心里有一点绝望,因为父皇真的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要么走,去就藩,一辈子都别想回到北边的京都。
要么闹,可能下场更惨,可李茂眺手头没有筹码,他想折腾,他也折腾不出来半点的水花。
京都皇城,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听过卫谨的禀话,他吩咐道:“交待下去,让太医把事情办妥。朕要在春季结束前见到象林郡王妃无恙。象林郡王需要早些去南边就藩。”
“诺。”卫谨应下皇帝的吩咐。
李恒不想留着皇次子在京都,皇次子在,宋庶人就不好处置了。
至于李恒还是愿意给皇次子一点体面,也算是父子之间最后的一点情份。
至于皇次子一家人去南边后,他们父子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李恒也便是搁下对于这一个儿子的所有感情。
不见不问,如是罢了。
金粟宫。
贾祤这里得着泰和宫的传话。宋德恭敬的禀了话,也不过是卫谨传来的消息,这是皇帝的意思。
“象林郡王一日在,宋庶人安稳无恙吗?”贾祤心里不舒坦,不过她能理解。
宋庶人再不好,皇帝还念着象林郡王的存在。
贾祤心想,果然以前没看错,在皇帝的心中这生下皇嗣的妃嫔就是不同待遇。特别是膝下有皇子的妃嫔,皇帝一直念着旧情。
“本宫知了。”贾祤应了宋德的禀话。
贾祤这里按得住心思,反正她不急。宋庶人就是笼里的困兽,她的前路已断。如今就是熬一天日子,且是过去一天。
贾祤虽然心底这般想。不过她还是觉得可以再添一点佐料。
贾祤心想,也许张昭仪可以当她的嘴替。
贾祤于是召见一回张昭仪。
对于张昭仪这一个人,贾祤从来就是当成一个同事看待。虽然二人职位有高低,但是在后宫之中,可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
谁知道,谁谁又会不会反咬一口呢。
金粟宫的主殿内,张昭仪一来就向贵妃问安。
贾祤笑道:“昭仪先落坐,本宫唤你来是有事情与你说说。”
张昭仪得着贵妃的吩咐,她自然客气的落坐。尔后,宫人送上茶果点心。
贾祤又陪着张昭仪一起吃茶,一边尝一尝点心。
这般悠闲片刻后,贾祤打发走侍候的宫人。
“昭仪,本宫这里要食言一回。”贾祤的脸上是遗憾神色。她说道:“皇上膝下尚有四位皇子,皇次子倒底是皇帝剩下来诸子里的长子,皇上念着这一位的体面。”
“昭仪,宋庶人那儿我等想送一送对方一程,瞧一瞧对方如何体面呢,这怕还要等一等。”贾祤说话有一点遗憾的,可神情里没有半点遗憾的模样。
“娘娘说笑了,好饭不怕晚。娘娘等得,臣妾当然也等得。”张昭仪笑着回话道。
对于张昭仪而言,宋庶人在高位太久,她这仇恨之心越积越深。反正够久了,等得太久,只要能复仇,再是等一等于张昭仪而言,那亦无妨。
只要能瞧一瞧宋庶人的落幕,张昭仪就是耐得住寂寞的。
“好,昭仪心性豁达,本宫这便放心了。本宫真怕昭仪急切,这急切之间容易坏了事情。”贾祤感慨一回话道。
“臣妾懂,娘娘您最是体贴皇上不过,皇上不想见着的事情,娘娘当然亦然。娘娘愿意等一等,臣妾自然也愿意等一等。反正早早晚晚,总能亲自送一送宋庶人一程,臣妾等了太多年,再等一等不怕什么。下半辈子时间太长,臣妾熬得住。”张昭仪一再表明自己的态度。
张昭仪就想让贵妃知晓,她这一等捧哏的,那绝对站在贵妃的立场行事。
“昭仪养气功夫不错,这性子真的沉静下来。这般最好,最好。”贾祤夸了一回。
于是二人继续吃茶,又是闲聊一些宫廷内外的趣事。
这等打发时间自然不错。
不过等着张昭仪急开前,贾祤又暗示一二。
“昭仪,我等守了本份是从来不矩。本宫其时也担忧,如果有人性子骄纵,唉,也必是好事。”贾祤的神情里有愰乎之色。
“本宫还记得当年初入宫廷之时,淑妃的骄傲模样。唉,一愰多年,这般匆匆过去的时光啊,这真可谓是追都追不回来了。”贾祤是感慨,当然也不是感慨。这是暗示之语。
至于张昭仪能不能体悟,那看张昭仪的悟性。
这一点上,贾祤从不怀疑张昭仪的心性。
“娘娘,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呐。”张昭仪也给出自己的答案。
张昭仪在离开前,也是听懂贾贵妃的意思。
最后张昭仪也回了明确的态度。贾祤瞧懂了。二人都有默契,一些话不可说,一些事情可以做。
宏武二十六年,季春临,姑洗月。
九畹宫。
这里一直被封禁着,这一日,有辇舆落在九畹宫的门前。
有小黄门守着,这自然不能让人进去打扰半分。
钱淑妃可不跟这些小黄门计较。她就一个眼神儿,旁边随来的玉衡宫管事就是说道:“皇太后娘娘的口谕,淑妃娘娘奉召而来。你等阻拦什么,莫不成想违逆了懿旨?”
管事太监一喊话,小黄门这时候可不敢阻拦。
这管太太监说得明白,钱淑妃前来,这是奉着皇太后的意思。
皇太后的招牌在宫廷内苑多好用。谁也不敢阻拦着。
于是钱淑妃在宫人的拥簇下,她进了九畹宫。
九畹宫内,许是缺着宫人的打扫,如今凋零的很。有些杂草在春日也是冒出来,这一座宫廷如今显得一些荒废之感。
瞧着这般模样的九畹宫,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这有外人在呢。钱淑妃都要仰天大笑一回。
不过端一回架子,那也是做得表面文章。在心里,钱淑妃很得意。她暗想,宋氏,你也有今日,真谓是老天爷开眼。你这等贱人落得如今的下场,那就是报应。该,活该得受着。
钱淑妃来一趟九畹宫,当然是钱淑妃哀求着姑母钱太后。
最后一直求得钱太后心软,钱太后同意了。
钱淑妃才会有九畹宫一行。此行,钱淑妃是来诛心的。
九畹宫的主殿里,宋庶人在跪经诵读。
钱淑妃一来,宋庶人抬头瞧一眼,尔后又是沉默下来。
“宋庶人,见着本宫如何不行大礼?莫不成想装疯卖傻,以为如此就可以不懂规矩,逾越妄为。”钱淑妃扣帽子,一顶一顶的往宋庶人头上扣下。
“钱氏,不必在我面前卖弄。你若有胆的话,那就直接摁死我。”宋庶人结束诵经的声音。她抬头,声音沙哑的说道。
落到如今的收场,宋庶人对于自己的未来不抱有半分的希望。
可能就是绝望里待得太久,宋庶人反正已经想通了。
一个将死之人,她不怕什么。或者说钱淑妃这里想对付她,不过那几招。
至于她的儿子?
宋庶人很清楚,钱淑妃不敢下黑手。皇上要瞧着。
至于钱淑妃折腾她,宋庶人就等着,她已经坠入地狱。她巴不得拉钱淑妃一起落水。
宋庶人自己的脸不值几钱,可宋氏女的名头就值钱。
谁让宋氏一族是皇帝的母族。这才是最要紧的地方。
有些人可以杀,但是不可以拆辱。至少,钱淑妃没这一份能耐。
钱淑妃也听懂宋庶人的意思。钱淑妃气得要跳脚骂人。
“贱人,贱人。”钱淑妃骂了两回。然后她指着跟来的奴才,她说道:“打烂这贱人的嘴。”
跟来的宫人当然是玉衡宫的。这上头的一宫主位是钱淑妃。这时候当然听从谕令。
宋庶人的目光很冷,她就等着受着。反正宋庶人心里一点也不怕。
守了九畹宫的小黄门这时候也在场,他们想阻拦。毕竟长乐宫里有人叮嘱过,不说厚待宋庶人,可也不会让薄待。
长乐宫的体面,谁敢不给。九畹宫的小黄门想拦,偏偏钱淑妃带来的人更多。
于是九畹宫的小黄门给拦在外面。这有人急着头脑冒烟。也有机灵的赶紧去长乐宫报信儿。
当然在长乐宫来人前,钱淑妃就瞧一回好戏。
宋庶人被宫人煽了耳光,这一巴掌一巴掌的打下去。
宋庶人的脸上落下了巴掌钱,红肿一片,嘴角见血。
瞧着这般狼狈的宋庶人,钱淑妃一解心中的郁气。
要说真的打死宋庶人,钱淑妃也不敢。她好歹还有亲孙子,总还要念一念孙子们的未来。
钱淑妃的目光落在宋庶人身上,她说道:“宋氏,你也有今天。你当初咒诅本宫的茂鼎,你这一个黑心肝儿的贱人。”
这时候钱淑妃就是骂起宋庶人。钱淑妃是真恨。恨的想宋庶人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不是钱太后的敲打,也给了钱淑妃来发泄的机会。
钱淑妃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可瞧着这般模样的宋庶人,钱淑妃觉得还不够。
钱淑妃伸手,她说道:“拿来。”
侍候钱淑妃的宫女递上来一把小剪子。
钱淑妃的目光里有阴冷。她说道:“压住这一个贱人。”
瞧着钱淑妃手中的小剪子,还有钱淑妃越来越靠近的模样。
宋庶人挣扎起来。只是她的身边四个宫人押着,她挣扎也无用。
“娘娘。”玉衡宫的嬷嬷想劝话。她小心的说道:“太后娘娘在娘娘来九畹宫前一再的叮嘱,娘娘,还请您三思。这等事情,万万不可脏了娘娘的手。”
嬷嬷是真的忠心。
这等事情宫人们做了,那跟淑妃亲自动手,这完全两回事。
“嬷嬷来。”钱淑妃想了想,她把小剪子递给嬷嬷。
嬷嬷的脸上全是苦涩。她哪里不懂,她惹得淑妃的恼意。
就在嬷嬷一幅豁出生死的态度时。她已经有心里准备,这一回成全淑妃的意思。
后面上位者一罚,淑妃可能有慈寿太后的庇护,处罚会很小。
她等动手之人,那顶锅替死的可能九成九。
真当长寿宫有一位慈寿皇太后,长乐宫里的慈乐皇太事就是摆设吗?
两宫皇太后,这可是两宫并尊。
嬷嬷心头只能感慨一回,苦也。
“奴婢奉慈乐皇太后娘娘口谕,诸人跪听懿旨。”就在嬷嬷准备动手,宋庶人还在挣扎之时。
也在钱淑妃发话,让嬷嬷用小剪子绞烂宋庶人的这一张脸蛋时。
长乐宫的嬷嬷来了,还带来了长乐宫的皇太后口谕。
暗恨如钱淑妃,只恼长乐宫的来人太快了。
钱淑妃瞧一眼旁边的管事太监,对方也是苦笑。
九畹宫有聪明的小黄门准备去长乐宫报信。但是玉衡宫的管事太监在外面留了人手。
这想去报信的,那已经被扣押住。
如今长乐宫的人来得这般快,只能说长乐宫一直有眼睛盯着九畹宫。
打从淑妃来时,那就已经入了长乐宫的法眼。
能怎么办?
皇太后的懿旨,在场的众人当然都得跪迎。包括钱淑妃也不能例外。
金粟宫。
贾祤听着宋德禀明了发生在九畹宫的闹剧。
真一场闹剧,就像当初贾祤愤愤不平一样,也不过打了宋庶人几耳光。然后就有慈乐皇太后做主。
宋庶人免于厄难。后续再想有什么小动作,这可谓是千难万难。
谁也不给皇太后体面,那就是自寻死路。
“唉,宋庶人也是可怜,那一张脸怕是最近没法子见人。不过想一想,宋庶人在九畹宫受着禁闭之罚。这也不必见了外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了。”贾祤的语气懒懒散散。
贾祤说道:“淑妃被慈乐太后娘娘罚了抄经,说是磨一磨性子。也不知道淑妃何时能得到慈乐太后娘娘的首肯,这罚能免了掉。”贾祤想到慈乐皇太后对于钱淑妃的处罚,这可谓是没有给出时间限制。
只要一天不解除,这可以一直罚下去。
啧啧,想一想,慈乐皇太后前面病一场,如今刚病好,这又给宋庶人主持公道。
这一份公道,九畹宫真是受领得多多益善。
“宋德,替本宫给九畹宫的宋庶人送一份药去。本宫记得太医院新研究出来的玉雪膏,听说对外伤有奇效。你跑一趟九畹宫,顺道替本宫带了话,就告诉了宋庶人象林郡王一家人已经起程就藩。”贾祤吩咐一回话道。
“诺。”宋德应了话。
待宋德离开后,贾祤心头在想着。钱淑妃这一回可是豁出去啊。
当然也是钱淑妃觉得后半辈子没什么大指望,这当然敢破罐子破摔。
似贾祤这般有指望的,她才会顾虑重重。
可谓是各人有立场,利益使人步调不一致。
这一日,象林郡王一家人起程就藩一事。
贾祤消息灵通,这得着皇帝的示意。于是贾祤一直让人关注。所以象林郡王一家人一起程,贾祤就得着消息。
如今她多善解人意,马上把消息告知一声象林郡王李茂眺的生母宋庶人。也免得消息不灵通的宋庶人不知道,她的好儿子和好孙子已经离开京都了。
至于宋庶人如何想她?
贾祤不在意。
落水狗的汪汪声,贾祤全当犬狒之声,过耳可忘。
倒是这一日的晚间。
李恒在晚膳后,他来一趟金粟宫。彼时贾祤都准备要歇下时。
皇帝一来,贾祤赶紧迎了圣驾。
“皇上,您若是要晚来,您也当让人传一个信儿。臣妾也好多守一守,免得哪一日不知晓,臣妾就是早早的入晚了。万一金粟宫落上锁,次日待臣妾知道消息时,这不是故意让臣妾追悔吗?”贾祤给皇帝奉上一盏花蜜水,她就嗔怪的说道。
“朕临时起意来瞧瞧祤娘。罢,往后一定不如此,免得真闹出金粟宫落锁,贵妃拒帝架于宫门外的丑事。”李恒同意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二分的笑意味道。
贾祤也听出来这有揶揄的味道。贾祤浑不在意,她落在于帝王的身侧。
这时候贾祤陪着皇帝喝一点花蜜水。这等调出来的花蜜水,甜味很淡。太医给的养生方子。
睡前少饮一点美容养颜,温养脾胃,等歇息前净口一番,倒也无妨碍。
帝妃二人又是闲聊一番。
这会儿贾祤和皇帝一道去书房,贾祤还拿出来儿子李烨的功课,她请皇帝瞧一瞧。
“皇上,您瞧瞧烨儿多用心。如今他年岁虽浅,这上进之心却是显而易见。”贾祤笑道。
“身在皇家,离富贵荣华。当有上进之心,此为好事。”李恒倒是挺满意,瞧过儿子的功课。
李恒又道:“祤娘给朕看小十一的功课,当不是为着听朕夸一番小十一。祤娘还有何求?”
“皇上。臣妾为人母,就不能想着是多听一听孩子被夸的感觉吗?”贾祤笑道:“您能赞了烨儿,哪怕不当着烨儿的面。臣妾也替烨儿高兴一番。”
说归说,贾祤仔细收好儿子李烨的功课后,她还是转到正题。她说道:“皇上,臣妾就想着烨儿是皇子,有皇上教导,他胸中自然会有一番大格局。”
先夸一夸皇帝会教导儿子,将来儿子有能耐也是亲爹的功劳。
这等场面话,这等商业上的吹捧,贾祤一定不落套路,样样都得安排上。
当然吹捧一番皇帝后,贾祤话头一转,她又道:“臣妾就担忧。”
话语之间,贾祤眉语之间染上愁色。
李恒问道:“祤娘忧从何来?”这是明知故问,李恒自然也给枕边人机会,就听一听对方所为何求。
“臣妾从来不担忧烨儿的学问,皇上您有心自然会教导烨儿的治理之道。臣妾担忧的是高高在上飘着,云端的风景虽美,却是不够脚踏实地。”贾祤感慨一回。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烨儿禀大气运降生皇家,他一辈子锦衣玉食又哪里知道民间疾苦。黎庶之难。”贾祤伸手指一指自己的胸口。
贾祤说道:“臣妾闹过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贾祤不介意踩自己一脚。只要为着孩子好,当娘的脸皮可以踩一踩。
“何况烨儿呢。皇上,臣妾就想求一求您,在您册封烨儿为东宫储君之前,请让烨儿去民间一趟,也是吃一吃黎庶之苦。玉不琢不成器。如果烨儿吃得苦,方能担大任。小时不苦,臣妾怕这孩子不知道创业之难,守业之难。皇上,如果烨儿在您的教导之下能担大任,臣妾欣慰万分。如果烨儿不能担起大任,您未曾册封烨儿为东宫储君,他没有得到一些东西,早早失去,不曾触摸到何尝又不是一种福气。”贾祤觉得当娘的,她能做的就是让孩子自己遭一点罪。
如果能担大任,她当然替孩子高兴。可万一孩子就是天生的富贵闲人,他没有那等担大任的劲儿,也不想吃什么苦头呢?
还不如一早就退出。早早退出,自己选的路,长大以后就是后悔,那也是自己的选择。
自己挑的路,跪着也要跪完。
“祤娘真不怕小十一太小,早早磨砺,让孩子吃了大苦头。”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他得承认,面前的枕边人真是一位面上慈面,心性却是严母无疑。
“年少时吃的苦,那不叫苦。长大后的苦没得选择,那才叫苦。烨儿有皇上替他撑起一片天,不过磨砺,也是做父母的为他好。等着父母不在,他要自己撑起一片天地时,那时候有万般苦楚,那才叫真正的苦。”贾祤伸手,她握一握皇帝的手。
贾祤说道:“皇上,您就答应臣妾。给烨儿的磨砺如今正好。一朝隐于黎庶里尝一尝普通百姓的生活不易,这未尝不是好事。一旦烨儿登上储君的高位时,臣妾就怕他身边围着太多人,他未必有机会看清楚这一个世道之苦,苦从底层来,又为何而来。臣妾不求烨儿旁的,但凡烨儿有了一颗仁心,将来做储君也罢,做闲云野鹤的宗室也罢。他懂得给人一条出路,世人的庸庸之人自会安守其位。臣妾也只懂一点道理,黎庶活于世间,但凡有活路时,他们就不会违逆了道德仁义和规矩。”
生来就是牛马的人,没有开了眼界。给了活路就会劳累一生。
封建的时代,最底层的人会造反,那一定是没有活路。
但凡有一口吃的,就是卖儿卖女,这些人还会挣扎求生。
真是没得活路,怎么挣扎都是错的时候,底层积攒的努力才会一朝爆发。一旦爆发之时,也多半就是改朝换代了。
“好。”李恒回道:“祤娘相求,朕同意了。”
“在小十一被册立储君之前,依祤娘之意,就让小十一去尝一尝民间疾苦。”李恒想到前世的老二。
李恒想,他会不会就是让前世的老二走得太顺,上一辈子他才会不给黎庶活路。
“皇上,臣妾会烨儿谢谢您这一位做父皇的,您是真心疼爱于他。父母爱之重,殷殷期盼之深,唉,就盼着烨儿将来会懂。”贾祤这会儿真感慨。
就在皇帝同意枕边人的请求时。
金粟宫里,明明睡得香甜的李烨做起梦来。
在梦里经历什么,李烨愰愰乎乎。他就觉得突然有一点冷,梦里似乎又下雪又下雨,凉凉的冰雨浇一个透心凉。
然后睡梦里李烨醒来。
这会儿时间尚晚,李烨当然是翻一身,然后继续睡去。
对于突然而来的噩梦,又是无疾而终。
半睡半醒的李烨一下子就忘记。不多久,他又睡得香甜。
金粟宫的主殿内。
贾祤和皇帝的谈话在继续。关于教育孩子的事情上,贾祤不多插手。她也就查漏补缺一下。
李恒这一位父皇很有心,他对于儿子的教育问题真关注。
这般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待天晚了,帝妃二人洗漱一番。
就回了寝殿的内屋时。
殿中烛光尚明,帝妃二人已经歇下。这等时候,李恒侧身而躺,他的目光望着烛光下的美人。
“祤娘,钱氏被罚一事,你有没有什么对朕讲的?”李恒这等时候问话。话说这等时候不是困觉吗?
贾祤心里吐槽一回。
“皇上,淑妃那儿如何行事,臣妾不能猜测。”贾祤回了这一番话后,她又道:“不过淑妃会有所行事,臣妾提前是知晓的。”
“臣妾恨宋氏,每一天见着烨儿他们兄弟时,臣妾就心里忐忑难安。宋氏犹在,她一错再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臣妾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千万不能给烨儿兄弟留下祸患。”贾祤闭上眼睛,她轻声的说道。
一边说时,贾祤一边落了泪。她的心中蕴酿着情绪,落泪后,她睁开眼睛,她望着皇帝。
“臣妾给过张昭仪暗示,暗示着钱淑妃跟臣妾一样深恨宋庶人。皇长子殁了,淑妃丧子之痛,臣妾只要想一想,臣妾就剩下害怕了。皇上要怪,臣妾领了。这事情臣妾做了,臣妾就是怕……”
贾祤没有哭出声,她只是一边回话,一边落泪。
李恒伸手,他替贾祤擦拭了眼泪。
“茂眺离开京都就藩了。宋氏,只怨宋氏有取死之道。”李恒声音里全然的冷漠之意。
李恒想到皇长子,前世的皇长子在宏武二十六年还好好的活着。
究竟因为宋庶人的咒诅,还是因为皇帝废了长子,让其就藩导致的长子逝去。
有些问题,李恒已经不会去深想。因为这已经成为帝王的心中伤口,一碰触之时就会隐隐做痛。于是帝王选择忽视它,因为对于帝王而言这一点小伤口不算什么。
对比起祖宗基业,当然是社稷江山于帝王的心里才是要害之处,才是命门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