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寶收斂了自己臉上焦急的情緒, 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笑嗬嗬的和大家夥打著招呼。
“你們都在說什麽呢, 這麽熱鬧?”
“大人早!”一眾官吏一看林嘉寶過來,趕忙收了聲。
“怎麽我一過來,就不說了,莫不是在說我壞話?”
“怎麽會?大人日夜操勞, 誰不知道大人是咱們工部的拚命三郎?”方郎中笑嗬嗬的打著圓場。
林嘉寶走到書案前, 裝作不經意的問:“哦,那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啊?”
“大人, 您沒聽說嗎?”方郎中湊了過來小聲的說道。
林嘉寶笑了笑,說:“聽說什麽?”
方郎中打量了一下周圍, 然後附在林嘉寶的耳邊,“昨天聖上震怒,在養心殿大發雷霆, 聽說有人摻了太子一本, 說是他貪汙江南的稅收。”
林嘉寶心中大驚, 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什麽?太子監國以來,做事情兢兢業業, 怎會做出自掘墳墓的事情?”
方郎中搖了搖頭,也是一臉不解的說道。“誰說不是呢?等往後太子繼了位,這天下都是他的, 何必費這等事?”
林嘉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便收斂了神色,“算了, 我們還是做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吧,免得言多必失,波及到無辜的人。”
方郎中也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大人說的是,聽說昨天好多涉及到此案的人,全部都被抓了起來。”
林嘉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手邊的卷宗裝模作樣的看著,心裏邊卻是一團亂麻。
商兄給自己的這本冊子,究竟是什麽意思?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夠救他?
接下來的日子裏,京城中的官員各個都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生怕自己不小心說點什麽,就會波及到自己,一個個全都低頭做事,看起來十分勤勉。
半月後,案件交由督察院、大理寺與宗人府共同會審,林嘉寶等一眾人的才終於知曉了事情的具體情況。
原本商暄斐作為督察院的禦史,被太子派到江南徹查鹽課賦稅之事。
徹查之後發現,所有貪汙的銀錢全部都匯入到,皇上最寵愛的小兒子福王的手裏。
商暄斐原本打算將證據整理出來,上京遞交給太子。沒想到身邊居然埋伏了福王的眼線,提前將證據盜了出來,遞交給了福王倒打一耙。
原本朝中就分為了立太子的事情分歧很大,一部分人是立嫡派,現在現太子和皇後娘娘的一邊,堅決擁護嫡長子。
另一部分人也是站在了貴妃娘娘的一派,認為立太子就該立賢德的人,支持擁立福王為太子。
而皇上本身也是偏愛福王的,
隻不過因為皇後娘家父兄常年鎮守邊關,而且朝中大多數都是堅定的立嫡派。
皇上無可奈何,最終屈服於大勢,立了嫡長子為太子。
自己確是心中鬱悶,加上年紀過大,因此一病不起了,所以才會有去年太子監國的事情。
福王一派的人,眼見著太子監國權力越來越大。而自己隻能苟延殘喘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日子,心中不忿,遂想到要背水一戰。
而太子這邊的人,當然也不會任由福王一派的人興風作浪。於是使盡手段想要阻攔福王的人出頭,死死的打壓。
朝中的鬥爭到達了白熱化,兩邊都各式手段想要將對方死死的製住,永不翻身。
商暄斐也不過是其中的一個棋子,在操弄大局的人手中,可丟可棄。
林嘉寶這段時日以來,秘密的搜尋消息,總算是將所有的事情整理出了大概的脈絡。
而後,找了個機會賄賂了守著大牢的獄卒,偷偷的潛進去探望了商暄斐。
林嘉寶穿過是幽深狹長的甬道,到了大牢的最裏邊。看到商暄斐失魂落魄的蜷縮在一堆雜草上麵,身上遍布著嚴刑拷打的傷痕。
林嘉寶忍不住喚了一聲:“商兄!”
商暄斐掙紮著爬起身,不可置信的抬起頭,“嘉寶,你怎麽進來了?”
連滾帶爬的爬到林嘉寶的跟前,著急的說:“你快走,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林嘉寶從懷中掏出了帶來的薄餅,遞給了他,“不妨事的,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哎,不要枉費心思了。我也隻不過是他們鬥爭中的一顆棋子罷了,我費盡心力徹查的東西,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隨即緊緊的抓著林嘉寶的手,小聲說:“我交給你的東西趕緊燒掉,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東西,而是上麵的人誰能贏。你趕緊將它銷毀,免得你惹火上身。”
林嘉寶點點頭,“好,那你多保重,我會想辦法幫你斡旋的。”
時間緊迫,林嘉寶來不及多說,隻將自己帶來的博餅和酒水留了下來,便匆匆地離開了。
林嘉寶神色慌張的回到了自己的書房,將冊子找了出來,全部都丟進了火盆裏。
直到冊子燃燒殆盡,那顆懸著的心才漸漸的放鬆了下來。
“夫君,你在燒什麽東西?”李春意突然帶著小西瓜過來,站在門口不解的問。
“這段時間看你行色匆匆,好像在忙些什麽,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林嘉寶突然聽見聲音嚇了一大跳,抬頭一看是李春意又放鬆了下來。
“沒什麽,最近事情比較多,朝中的局勢又緊張。”林嘉寶扯了扯嘴角,對於
這種李春意勉強的笑了笑。
“嗯,那你也不要太辛苦。”李春意有些擔心的說道。
小西瓜也仰起頭來抱著林嘉寶的大腿說道:“爹爹,辛苦。”
林嘉寶原本是不欲讓李春意參與到其中,跟著擔心受怕的。但是自己已經參與到其中了,春意應該有知情權。
林嘉寶讓雙喜抱走了小西瓜,拉著李春意坐了下來,將這一段兒時發生的事情都慢慢的說給了她聽。
李春意並沒有露出害怕或者是彷徨的神色,反而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是你有了外遇,所以這段時間都睡在書房,而且還行色匆匆。”
林嘉寶聽後哭笑不得,“我的心裏隻有你,你整天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夫君,你既然同我說了這件事,你心中應當是有打算了吧?”李春意問道。
林嘉寶點了點頭,“嗯,我打算同其他幾位大人一起聯名上書,請求皇上徹查此案,還太子和商大人一幹人等的清白。”
“夫君,你怎麽就知曉他們一定是清白的呢?”
“我雖然沒有直接站隊,但是我也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不支持太子,那麽將來他當了皇上,隻怕我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那萬一要是福王……”李春意擔憂的望著林嘉寶。
林嘉寶拍了拍李春意的手,安慰著她,“放心吧,寡不敵眾。再說了,我們這麽多文武百官一起聯名上書,皇上最多也隻能把我們罷免了,不會有其他事的。”
“隻是可能要委屈你,同我過回以前平民百姓的日子了。”
李春意笑著搖了搖頭,說:“不委屈,這輩子能夠嫁給你已經是我最幸福的事了。更何況商老大人幫了我們這麽多,他的兒子出事,我們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夫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一直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的。”李春意抬起頭來,望著林嘉寶深情的說道。
林嘉寶緊緊的抱住她,“謝謝你,春意。”
三司會審之後,皇上掙紮著病體上了早朝。果然在殿上申斥了太子,以及杖責了一眾聯名上書的官員。
林嘉寶因為是帶頭上書的人,不僅被杖責,而且還被罷免了官職。
下了早朝之後,整個人渾身是血的,被抬回了家中。
李春意看到後,嚇得腿腳發軟,險些昏了過去。“夫君!”
孫潤微則是擔任了臨時的主心骨,找來了郎中幫林嘉寶上藥,又安撫了院子裏一眾家仆的情緒。
李春意感激的朝孫潤微道謝,“多虧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孫潤微擺了擺手,“這事兒我沒幫上什麽忙。因為我的嶽父是中立派,所以這事兒
我明哲保身,並沒有發表什麽言論。最多我也就隻能幫到這裏了。”
“能夠幫到這裏就已經很好了,現在家中門可羅雀,你能夠雪中送炭,這個情義我會記在心中的。”李春意起身朝著他拜了拜。
“不要如此客氣,我和嘉寶是好兄弟,這點忙我還是能夠幫的。你好生照看著他吧,我得先回去和嶽父商量事情。”孫潤微拱了拱手,起身告辭。
三日後,江南鹽課賄賂一案終於有了結果。
太子被軟禁到了東宮,商暄斐等人被流放到邊城墾荒,那兒剛好離甘鄖縣不遠。
林嘉寶帶著一身傷,堅持到了城門口送了送他。
“商兄,一路上一定要堅持住,我已經寫了信給在甘鄖縣當縣令的族中兄弟,到了那兒他會照顧你的。”
商暄斐感激的點點頭,“嘉寶我對不住你,你的大恩大德我銘記於心,日後有機會定當報答。”
林嘉寶慘白著臉,擺了擺手,“不用放在心上,商老大人幫了我這麽多,我也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罷了。”
商暄斐臨走前鄭重的托付,“我該走了,麻煩你幫我照顧我的父親。”
林嘉寶點了點頭,“嗯,我會的,你放心吧,保重!”
半月後,林嘉寶養好傷,就收拾行李賣掉了宅子,回到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