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裏的車軲轆聲並不明顯,宅子裏的馬車都是精打細造的大馬車,十分平穩。像這樣的車行走在路上,也很少會遇到麻煩,因為這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在天子腳下,誰知道上前盤問,會不會惹惱到某個達官顯貴呢?
可即使如此,常賀的右手還是緊緊地扶住了車壁上的銅把手。
他急需招攬人手的心情是如此急切,即將回到熟悉的常家的心情是如此激動,可他作為“喪家之犬”,作為欽犯,要前往官兵嚴守之地冒險,這份心情也是無比緊張。
當初從水井裏逃出來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後來在城中如同過街老鼠一般東躲西藏,如果孫雄沒有出現,他對於自己還能不能活過三天都毫無把握。前後僅僅幾日,這番經曆卻已經烙刻進了他的骨子裏,那種從雲端直接墜入深淵的感覺能把人逼瘋!
即使是成了“常爺”,他也時不時會從夢中驚醒,帶著滿頭汗和撫著砰砰跳的心髒回顧夢裏的驚險。天天聽著下人帶回來的街頭的關於常家的消息,縱然心如刀絞,又無能為力,還要勻出大部份精力思謀如何在宅子裏立足。
沒有人知道他這些日子私下是怎麽過來的,他知道,此番一出去,其實有一半的機率會重墜地獄。一門心思想辦成事的時候,半點後果不顧,可真邁出了門,所有的害怕便都湧出來了。
一旦失手,等待他的就是萬劫不複。
他不敢深想那個萬一。
因為他已經收不回雙腳了。
薛家那丫頭此刻就被綁在車裏,今日不管事成不成,這丫頭都不能帶回去了。楊燮不會再任憑他拖延下去,而他也不可能白白地放了她,怎麽著也要讓她發揮出應有的價值。
耳邊嘩啦啦地,一會兒馬車就停了下來。
胡三隔著門說:“常爺,後門到了。”
常賀撩開簾子,隻見雨幕那頭,果然是熟悉的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