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
自从俘虏了伊铁塔之后, 纪禾清唯恐“仙人”又来一次天火,频繁变动军营位置,并趁着士气前往兰州, 几日鏖战击退了围城兰州的蛮人军队, 并一刻不停地开始筹备夺回凉州。
这位屡战屡胜的女将名声已经传了出去,兵力不足, 就有不少女子请愿入伍,粮草不够,便有那被蛮族夺走家园的百姓献上存粮帮忙。
兰州一地自从被蛮人围攻后,百姓们日日担惊受怕, 风气也日渐颓靡, 如今城内终于有了几分热闹。
纪禾清这日刚刚查阅那一批新入营的女兵, 回来时神色轻松许多。
陈四娘跟在她身边, “我就说将军不必担心,这不都好好的。”
事情发生在他们驻军兰州那一日, 军队刚刚进城, 就有一名妇女拦在马前,说想要从军。当时围观百姓都是哗然,然而在那女子一番陈情下, 那些议论指点的声浪便渐渐没了。
原来那名女子是从凉州逃到兰州来的,她的一家子都死在蛮人手里, 世上再没有亲人了, 只想亲自为家人报仇。
纪禾清当时盯着那妇人因常年做活养成的粗壮身板,欣然同意了。
打仗最缺的就是人, 若是再再往南的话需要人手种田开荒, 但西北一代如今坚壁清野,田地都放着没人去耕种, 有人自请上战场,又有纪禾清和陈四娘的示范,此事就没迎来多少反对。
只是纪禾清起先担心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时激愤下也来从军,但观察了一番,发现赶来的都是做过农活胳膊粗壮,力气比普通小伙子还大的妇人后,也就放心了。
为此还被陈四娘笑话了一下,她说道:“将军,我们女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看那些弱不禁风的,都是帮忙做些施粥裁衣的活计,哪个敢冒冒失失上战场啊!”陈四娘十分从容,“我早就说了,不必我们做什么,我们只管在那里站着,就会有很多聪明的女人主动向我们靠近。”
纪禾清钦佩陈四娘的就在这一点,一日偷了点空闲,她打趣道:“你当初就是这么靠近我的?”
陈四娘听她这么说,脸上倒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你来的时候我再表演卖力些,这样你就能常来。不瞒将军,相扑不是能做到老的行当,我想着让你多来看看我,我就有机会跳出去,有机会进宫……”回忆起当初,陈四娘也不免唏嘘。“那时候哪里能想到有今日的快活……女兵我先练着,过几日再上战场,宰他一群蛮人!”
说着,陈四娘匆匆就离开了。
【也许那些官员只是想着特殊时期特殊办法,等以后战事平定了,就让这些女兵回归乡野,但是这个口子开了以后,就很难合上去了。也不是我有远见,历史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对的,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君权神授思想盛行的时候,大家都不敢杀天子,不敢光明正大谋反,担心遭天谴,后来有人第一个杀了天子。之后谋权篡位的事情就屡禁不止了。】
弹幕如此评价。
纪禾清如今日日都要抽时间看看弹幕,见弹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回应,不免有些失望。她将视线收回,给赵岚瑧写信,然而刚刚开了个头,又揉成一团扔掉了。
“早知今日,当初他临走时,应该多跟他说几句话的。”
***
赵岚瑧捏碎了那个定位器,又去了内城中大首领居住的那栋宅子。
宅子里的打手来来去去,愣是没一个发现赵岚瑧进进出出。他在宅子内明显有生活痕迹的地方转了转,很快又回到了大厅。
这是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大厅坐落正中央,红砖铺地,两边各陈列着八只镂空高背酸枝木椅,正中央是一座云鹤座屏,座屏下摆着坐塌,两边各有一个红色描金陶瓷大花瓶。
赵岚瑧盯着那副云鹤座屏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这种大厅中央摆座屏的陈列风格,在容州一代并不盛行。如果按照容州一代的建筑风格,大厅不该摆座屏,而是由数扇三米高的雕花木门隔开前后,位置也不是在正中央。
疑心一起,赵岚瑧立刻行动,他单手将那张鸡翅木坐塌抬起又轻轻放下,又将座屏往后一推,果然发现了一个地道入口,只是伸手去拉扣板,才发现这条地下通道已经被锁住了。
“这帮人跟蛮族都是老鼠变的?这么爱挖洞?”
与此同时,宋安神色严峻地带着亲信跟随在大首领等人之后,正从地道中撤离。
行至中途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身边人,“怎么不见牛荣?”
那人惊讶道:“牛荣不是替主子出去办事了?两个时辰前我瞧见他出去了。”
两个时辰前,正是宋安放卢素晴离开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牛荣会去做什么,脚下就停住了。
那手下见宋安不动了,迟疑地唤了他一声,却被宋安忽然举起拳头砸墙的举动吓一跳。
宋安却什么也没有说,自顾往前走去,他心道,自己对卢素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她逃不出去死在牛荣手里,那也是她的命。
这么一想,心中竟然舒坦许多。
宋安直到此时才看明白自己的心,原来他不是舍不得卢素晴死,只是不忍心她死在自己手里,她身上带着那么多他的秘密,死在别人手里,他反倒安心。
卢素晴没有武功,牛荣追上去她必死无疑。心头一下松快,宋安这几日的愤怒和不平也终于散去,他加快步子追上大首领,却见大首领忽然停在原地,也不知停了多久。
大首领喃喃道:“怎么忽然反应不到了……”
宋安闻言,目光闪烁一下,低声询问,“首领,难道是赵岚瑧发现了?”
三当家竖起耳朵正好听见这一句,当即道:“绝无可能,下来时我已经命人将入口封死了,就算他发现了地道,也不可能下来,更不可能追得上。”
地下通道错综复杂,除非赵岚瑧开了天眼,否则就算怀疑有地道,也不可能知道他们通向哪里。
三当家刚刚说完,又有一人信誓旦旦道:“首领放心,入口是我亲自堵死的,他不可能下来。”
话音刚落,轰隆隆一阵巨响传来,没一会儿入口的守卫就屁滚尿流地冲过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个怪人,有个怪人拿拳头砸开了入口。”
地道中的众人面色大变,宋安则想起了去年自己被赵岚瑧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形,脸上又恨又怒的同时,也不禁露出了几分恐惧。
大首领脸色几度变幻,忽然道:“他的目标是我,你们按原计划走,我走另一条道引开他。”
众人皆是动容不已,“大首领,怎么能让您冒险?”
嘴上说着,他们纷纷动身跑路,宋安跑慢了几步被三当家抢先,面上闪过恼怒,正要继续往前,却忽然被大首领按住。
大首领看着像个瘦书生,力气却极大,宋安以前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没了武功,更不可能挣扎得动,立即回头询问,“首领有何吩咐?”
大首领道:“你不是一直想见你祖父侍奉的‘仙人’,今日就给你一个机会。”
当年,庞太师正是听从“仙人”的指示,在周太后发动政变前忽然反水,才被赵岚瑧弄死的。
宋安神色震动,停下了脚步。
“首领,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