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蕪此行前, 紀棱為他算過,凶多吉少。
因而看到聞人蕪幾乎毫發未損的帶著東西回來時, 紀棱確實驚住了。
東西既找到, 人又沒事,自然是再好不過。
紀棱雖然心有疑惑,卻也並未深究, 隻當自己卜卦之時心境不穩,卦象有了偏差。
得了藥, 聞人蕪當即便要給岑景送去。
隻是和和從前給承淵劍尊送藥不同。
從前他送藥,是以同宗師兄弟幫扶為由, 將靈藥交於承淵劍尊, 再用於岑景身上。
而今日這藥,明麵上是他為紀棱所取。
若是直接拿給承淵劍尊, 難免引承淵劍尊多心。
便將藥物製作成劑, 不動聲色加入岑景日常飲食之中。
此事畢後, 一切好似又恢複尋常。
隻是紀棱再沒見過岑景。
派人打聽,說是淩雲峰那位小師叔,前段時間似乎又大病了一場, 而今正在修養。
紀棱心中大撼, 曾經聞人蕪那句“早夭之命”, 頓時猶如一座大山般死死壓在他心頭,叫他全然喘不過氣來。
聞人蕪比他更甚,得知岑景消息,他當即閉關,沒日沒夜開始修煉。
要想滅掉天道,就必須必天道更強。
這其中必要的一步,便是成神。
隻有站在和天道一樣的高度, 他們才有和天道一搏的能力。
隻要天道一滅,束縛在他們身上那道無形的枷鎖自然斷開,他才能真正自由,紀家才不會走向覆滅,岑景才能擺脫早夭之命。
紀棱既期盼著這日早些到來,又貪心的想盼望能在劍宗多留些日子。
聞人蕪曆劫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
那日天上劫雲翻湧,滿天鬥毆被不見盡頭的烏黑雲層擋住。
金黃粗壯的劫雷在雲層中遊龍般翻湧。
僅僅隻是望著,便令人心肝膽顫,恐懼的想要逃竄。
而聞人蕪,需活活受下這九九八十一道劫雷。
他之所以清楚的知道是八十一道,是因為紀家上古事情也有大能渡劫飛升。
而宗冊上清晰記載,劫雲的數量不多不少,正為九九八十一道,取九九歸一之意。
紀棱和劍宗眾弟子一齊圍在周遭,見證這堪稱奇跡般地一刻。
一道、兩道……
他默默在心中記下劫雲的數量,同時在心中狠狠為聞人蕪捏了把汗。
他在為聞人蕪不斷祈禱。
祈禱聞人蕪能順利的抗下所有的劫雷。
或許聞人蕪存在的本身,就是奇跡。
整整九九八十一道劫雷,聞人蕪竟真的一道也不落的全受下來了。
第八十一道劫雷落下之際,紀棱分明看到,天邊劫雲隱隱散去,劫雷威壓更是散去。
陣中聞人蕪搖搖欲墜,一側人群中,他看到麵色蒼白的岑景正欲上前。
飛升陣中,極有可能還有些餘雷,頗為危險,這是常識。
見岑景似有上前之意,紀棱心中一急,毫不猶豫衝入陣中。
——不能讓岑景涉險。
這是紀棱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他扶起重傷到幾欲失去神誌的聞人蕪,隱忍的平靜外表下是難言的激動。
他激動地在聞人蕪身側耳語:“先養傷,一切都等傷好之後再說!”
聞人蕪疲倦的合上眼。
眾人都沉浸在激動的喜悅中,因而劫雲悄悄流轉之時,竟無一人發現。
直到第八十一道雷劫悄然成型……
感受到雷雲恐怖威壓的瞬間,紀棱汗濕了後脊。
他這才恍然,聞人蕪的雷劫沒有結束!
他的飛升雷劫竟不是眾人所見的八十一道。
天道誆騙了所有人!
它是故意的!
紀棱腦海裏幾乎想也不想的閃過這句話。
他們的計劃恐怕早已被天道識破,從前放縱,是因為覺得聞人蕪不會危及它的地位。
可若一旦聞人蕪飛升成神,一切都將被打破。
他心中甚至還有一個更為恐怖的想法……
或許,不僅僅隻有他們想覆滅天道,冥冥之中,或許天道也早有除他們之心,隻是天道也被困於“所謂的故事規則”中,無法對他們下手。
而聞人蕪的飛升劫雷,便是他唯一動手的機會。
紀棱誤闖聞人蕪未完的雷劫陣,劫雷的威力將會強大無數倍。
這第八十一道劫雷,足矣殺死他們一人!
紀棱想的飛快,然而劫雷更快,幾乎不給他和聞人蕪半點反應的機會。
——難道所有的一切,都將結束在此刻了嗎?
紀棱恍惚中想。
然而料想中的劫雷,卻並未如期落在他身上。
自陣外忽然衝出一道雪白的單薄人影,人影獨自持劍飛出,隻迎第八十一道劫雷而去!
紀棱瞳孔猛地收縮。
與此同時,重傷在身的聞人蕪不要命般,同樣往劫雷奔去——似乎平盡全力欲護住那道單薄的身影。
隻是……
終究晚了一步。
…………
沒有人知道聞人蕪那一天究竟做了什麽。
眾人隻知道,自從聞人蕪飛升失敗,消亡之後,天地間,近萬年來逐漸稀薄的靈氣日漸充裕,修煉者人才輩出。
修真界開始進入難得的繁榮景象。
劍宗依舊是界第一宗。
在紀棱的努力下,紀家日漸昌盛,隱隱漸有超過前家主在世時的模樣。
紀棱的叔父自愧不如,自甘退位,紀棱擔起了家主的職責。
他年紀雖小,但天資聰穎,多年來決策眾人皆有目共睹,無人不服。
…………
他自由了。
紀棱想。
他們都獲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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